纵傀啸歌行

初来彼岸城，还是花开时节，那时的满城桃花，钩住了他的衣裳，一个人，钩住了他的魂。

今朝幕雪靡靡，微醺处，微凉。

沉醉？

或许有之，但更多则是对往昔的怀念，那时的曲灵还是少女，他也年轻。

往昔里有太多的美好，让郝铁流连于神思。

便是在此分别时的执手相看泪眼，也在这一刻温暖了回忆...

回来了。

回来彼岸城，仍住在竹林小筑，窗外虽是飞雪连天，却让郝铁感到温暖，心绪自然飞荡在往昔之中。

他嘴角噙笑，却转而落下。

可惜！

人生只能向前走，追不回...

现在，他该想的是怎么逃脱二十八家的追杀，怎么保全妻子以及妻子怀里的婴孩儿，他的儿子，郝霄熊。

楼下，那女子拈花而叹：

“这彼岸城，如今也变了样子。”

听到妻子曲灵的唏嘘，郝铁就感到一阵的温暖。她也在怀念当年...在这一瞬间，曾经的那个少女和眼前这位略显丰韵的红衣女子，于郝铁的眼中发生了重叠。

他看了妻子不知多久，有太多说不出的话语，都化作了此时的温柔相望。

妻子上了楼，他就又将眼睛投向彼岸城的奇绝景色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满城的飘雪，将彼岸城披上了一身银装，整洁干净的街道，不与世俗所融的亭台楼阁，还有那一声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笛声，都如痴如醉。

不知不觉，郝铁便看得呆了。

进城之前，还是阳春三月，进城后，便是这番落雪景象了，这彼岸城，果然神奇。

那笛声吹到了悲伤处，怀里的婴孩儿似乎也感到悲伤，于是便张开嘴，闭着眼，哇哇的哭了起来。

啼哭，将郝铁从往日余温中叫醒，随后楼下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郝铁没回头，等到那声音在他的身后停下，他才放下酒盏，柔声道：“灵儿。”

“铁哥。”她的声音颤抖，想起昨日彼岸城下的一场大战，曲灵仍是心有余悸。

如若不是这彼岸城及时开门，今日两人，早便陨落在城外的大雪之中。

“我们安全了...”

郝铁叹口气道：“是啊，霄熊也安全了。”

曲灵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眉眼中便生出无限慈爱来，这是他们的孩子，郝霄熊，是和铁哥生的孩子，并非什么凶鬼。

“铁哥，我们呆在这里，不会给城主招惹麻烦吧？”

“放心灵儿，如果不是城主的授意，我们又怎能进来呢？既来之，则安之吧。”

两人许久无话，楼外飞雪漫天，世界一片静谧。

不多时，楼下出现了一个身穿素白古装的女孩儿，站定在楼下郝铁夫妇能够看得见的地方，朝着楼上鞠了一躬，而后说：“城主传话说，三位客人请安心住下，若有什么需要的，大可去前方的花鸟风月楼找尹家小姐去要，近日雪下的大，等雪停下来，便送三位出城。”

郝铁连忙坐起身，朝着那古装少女拱了拱手道：“多谢仙子传话，我等俗物，本不该多番搅扰彼岸城清净境地，奈何郝某此行实属匆忙，更身无长物，便将随身带的这把扇子送于城主大人，以为酬谢，素知城主不见客的，就托赖仙子，劳驾一二了。”

彼岸城从来都是桃花源一般的存在，彼岸城主更是神仙般的人物，对于凡尘俗世，更是不喜过问的。偏偏他夫妇二人，一生中有幸进入了两次。郝铁思前想后，也不知这彼岸城主为何会如此帮助他夫妇二人，便只能将个中的缘由，推到老祖的荫庇上去。

想来，若非城主和郝曲两家的老祖有旧，也就没有别的可能了，总不能，还和那襁褓中的婴孩有关不成？

“铁哥，这扇子你从不离身的。”

“无妨...”

那书生扇，可非寻常折扇，是郝家老祖炼制的法宝，虽说老祖一生炼制了不知多少法宝，很多都是信手拈来，但唯有这书生扇，最是价值连城！

而郝铁手中的书生扇，则更是诸多折扇中的妙品，扇面上书一诗为：

【残兵破甲战尘郁，吼声鼓声杀气腾。

将军危坐待战绝，卷罢春秋试剑锋。】

笔法遒劲，凌厉异常。

那将军，赞的是关二爷。

扇子的另一面，则是大大的两个字——【镇头】

镇头，是围棋的术语，一字镇神头，是进攻的下法，而整把折扇给人的感觉，正如那镇字般威严凌厉。

黑色的扇子骨，乳白洒金的扇面，成年人手臂长度的漂亮苏扇，没有褶皱，更无污浊。

内里有那么一个庭院大小的小小乾坤，是一座古代兵城的样子，可存些物品，在走投无路时，还能借此藏匿身形，郝铁夫妇到彼岸城的一路上，不知多少次被这折扇所救，是不多得的法宝。

郝铁拱手将扇子送人，不知下了多少的决心！

郝铁一抛手，那扇子便稳稳当当的落入到了楼下古装女子的手上，女子看了看那扇子，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笑容，而后依然拱手蹲身说道：“客人，城主并不缺折扇，而这东西对您而言又格外贵重，我家城主最恨的就是横刀夺爱了，她是不会收的。”

那古装女子手腕一翻，折扇就重新出现在了郝铁面前的桌子上。

郝铁转头一看折扇，心中对彼岸城主的高洁之风折服，又只是连连抱拳，鞠躬。

“铁哥，人已经走了。”

抬头，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皑皑白雪上并无脚印，但人却实实在在的消失在了郝铁的眼前，郝铁赞叹道：“这彼岸城还真是卧虎藏龙，就连一个小姑娘都有这样的好手段。”

下雪之时虽说不冷，但毕竟不是小孩子能忍受的，曲灵怀中的郝霄熊又开始啼哭了，窗外飘来的笛声更是柔和，却怎都哄不好这个小小人儿。

曲灵便抱着他回里屋暖和的地方休息。

楼上，再次剩下郝铁一人。

城中的飘香美酒，不是凡尘俗物，酒香清冽，入口绵柔，郝铁连饮了一日，始终都是微醺态度，不见大醉征兆。

这样的日子，就是神仙，也不外如是了。

三天过后，郝铁去了一趟花鸟风月楼，楼外，他见了尹如是尹姑娘，心惊于尹姑娘出尘的美貌，更折服于尹姑娘的玲珑心性，两人只交谈了数语，郝铁便有如沐春风之感，言语上，对尹如是姑娘便又尊敬了几分，天色将晚处，郝铁要了些许糕点酒肉，便又回了自己跻身的竹林小筑。

临走时，尹如是亲送郝铁至门口，言说：“客人只管住下，多住几日也无妨，城外宵小量不出几日，便会退却的。”

“他们是来追霄熊的，不达目的，恐不会甘休。”

“再过几日，可也由不得他们不走...天色将晚，客人请便吧。”

而后两日，城外人烟散了，郝铁再去拜访，尹如是便称：“如今城中大雪，贵公子尚且年幼，不如雪停再走。”

又是一连五六天，雪还不见停，郝铁就又去花鸟风月楼讨要食物。正赶上一僧人宣说佛法，就站立在门外，听了许久。

郝铁虽说不爱佛法，却对那些有信仰的人心中尊敬，在门外听了许久的《法华经》，不得要领，更没有参悟，虽说知道能在这彼岸城宣说佛经的僧人定然来头不小，但还是不敢多说什么，多求什么，就准备转身，等到晚些再来。

一转身的功夫，身后的门却打开了。

“郝先生，为何不进门听法？”

郝铁连忙回身，深深鞠躬道：“尹姑娘当面，在下凡夫一个，听不懂什么佛法，也不敢打扰姑娘的清净，就只好晚些来叨扰了。”

尹如是笑而不语，那僧却合十双手，没有念佛，而是念了一句：“波罗揭谛，”而后说道“生死与涅盘，凡夫及诸佛，同为空华相。”

“这句我倒是听懂了，只是适才大师讲的，我却听不明白。”

那僧也不解说，只笑几声，而后道：“《法华经》高而且深，一论便错，既不懂，那便不懂，经不是听得懂的，经，不过是指月的手指，心中见月，则大觉生。”

“你我相见，并非无因，这里，却是要给施主讲述一个故事，不知施主，愿听否？”

“大师请。”

“无始劫来，有一邪恶种子，欲宣说邪法，荼毒世间，后遇下界中国刀兵劫起，便下世为祸，名修罗千叶，时人皆称其为，千叶真人。”

在尹如是的接引下，郝铁跟着那僧上了花鸟风月楼，而修罗千叶的故事，一直在那僧的口中，宣说着...

（一页纸薄，暂叙于此。新书开篇，重山百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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