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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杯为贺山岳平

平凉:进山

像一个泛舟的人荡到了石拱桥下面,魏从容沿着狭窄的山道荡进了天母山。

地面上全是湿的,大块的石头水汽淋漓,好像随时要化成一滩水。这或许是大水冲刷的痕迹,但这里分明因该是干燥的高地,这足以说明星宿海水肆虐,冲刷过这里,魏从容揣测着。

山道终日不见阳光,阴森助长了淋漓的氛围,裹着青苔味的水气钻进鼻子里,冷得出奇,像是小小的冰凌爬上了人的腿脚。头顶有一线天空,像衣服上一条开了的线,孤零零地晃荡着,鹰隼晃个影儿,随即隐没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人不看他的时候,又出来,低眼看一眼山道中的行者,乜斜。

再走一阵子,一线天也没了,四面八方全是石头,因为没了光线,石头的颜色也就模糊了,最终都变为模棱两可的灰黑;再接着,眼前一黑,彻底进山了。

山把人吞了。没有绝云山压迫的感觉,天母山是一头巨鲸,吞一个人是小意思,人可以在它空旷的腹中游荡,做一个活着的孤魂野鬼,并感到空虚。

魏从容从没有进过天母山,从外面瞻仰过她的雄奇博大,却不曾想里面是这样虚空的光景,他感觉自己是走在无尽的时空中,下一步就到了时空的突破口,飞到大千世界中去了。会不会见到离开了的造化神呢?他遐想,随即一笑:我都敢拿造化神开玩笑了!

一步一步,就这样缓缓来,假如漂浮个萤火,魏从容会以为自己走进了世界上最大的坟墓,但偏巧,这里没有一个萤火光,黑暗就是自己的光,通透地照亮了自己,你若是想找一点慰藉的光线,只能动用最深妙的想象了。

魏从容用不着想象——只要天母山不刻意隐藏,一切都是明白白写在眼前的,一如灯下读书。

但天母山隐藏,像是母亲在孩子面前藏起了年轻时的秘密,含着羞涩地,将亲生的孩子推了开去。魏从容在黑暗中挥挥手,感受到空间的宏大,伸出一只脚——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如果真的是人,魏从容怎么可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迟疑着,魏从容伸手去摸。着手处先是一张光洁但冰冷的脸,接着是一把长发。魏从容的心突突地跳着,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玉孤台,只有神师的呼吸是可以隐没的。只要他肯说话……

对方发出含糊的声音,像是头脑还昏沉着。魏从容手抖了一下,几乎要放手了,玉孤台的声音却着实地传来:“耕烟……”魏从容又是惊讶又是庆幸,连忙将他扶起来,问:“怎么昏倒在这儿了?其他人呢?”话语中带着关切,但没有丝毫的犹豫寡断,似乎现在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一手处理掉。

玉孤台感觉到他口气中的变化,感到欣慰,道:“戴胜把你摔下去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我们来到这山口时,山中还发着大水,戴胜如法炮制地将我们一个个都摔下来,自己走了。”

魏从容好笑道:“可怜云机山君轩若萧举,威仪棣棣,却被那老东西摔下来了。”

玉孤台对他的玩笑,只是浅浅一笑,随即问:“戴胜呢?他大约走了吧?”

魏从容不吭声,琢磨着玉孤台如何知道。后者看透了他的心思,叹道:“戴胜是山守,本不该离开天母山一步,如今离开,便再也不会回去。”说着,冰凉的手忽而搭在魏从容肩上:“你说的对,这个时候后土是该有变动了,我们应当消失。你看,戴胜不也把位置空出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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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从容勉强一笑,心中酸楚,想落泪,磨不开面子,强忍着,道:“只是戴胜的位置,谁也填不上——太大了!”他口中说笑话,心底却翻着苦水:他这是第一次见戴胜,感情是谈不上的,唯一能够解释他现在心情的,就是他也不愿意这个时代太早结束。

他这样想着,不由说了出来,因为眼前的人是玉孤台,他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想亲手让这个时代结束,但我还为此感伤?”或许对于任何一个后来人,这个问题都太幼稚简单,但魏从容却非问不可。

玉孤台不认为自己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又不愿意让魏从容情感太深耽误事情,于是平静地回答:“这个时代,你也有份。更何况,这时代也是好的。”或许对于任何一个后来人,这个回答都简单到没有价值,轻飘到可以忽视,但对于魏从容,他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或者,他只希望玉孤台的回答告诉他:你可以为此而难过。

魏从容拉起了玉孤台,两人在黑暗与平凉中缓缓前行。封闭的山道中却有吹不尽的风,嗡嗡地鼓击着人的身体,像是励志要把人风干。风又是凉的,凉的平平无奇,没有层次,在这种风下面,连沙丘都不会形成该有的形状。

天母山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湿,铺天盖地的湿气一股脑地降下来,像是无形的水,要把人浇透了。明光火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两人只能摸着黑走。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魏从容又被绊了一跤——又是一个人!魏从容惊喜地叫道:“又一个又一个!”把人翻起来摸一摸,道:“吴奈何。”

吴奈何咳嗽几声,恢复了意识,问他经过,所说的不外乎玉孤台讲的,魏从容摸摸下巴:“戴胜没点新意,处理你们方法都一样。”

但戴胜的没有新意还不止于此,三个人走了一阵子,用同样的方法找到了卓沉舟和程赏,唯一值得一说的区别就是找到卓沉舟的时候,人是清醒的,正兜着圈子喃喃地骂着什么。

魏从容笑着拍他:“神师破口骂的原来不止我一个。”

卓沉舟乜斜着看他:“我不是正统的神师,学艺不精,狠戾的脾气没有退干净。”他朝玉孤台点点头:“那个人就不一样,你让他骂一句试试,保准你没办法叫他开口。”

“这我知道。”魏从容忍俊不禁,想:这还是第一次和卓沉舟的对话能以愉快的情绪告终呢。卓沉舟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愉快,嗤笑:“我不是不说好话,只是……”

魏从容挥手道:“只是时候不对,我知道。但希望你以后还是多说些好话,毕竟以后日子会很平淡,没这么多恩怨情仇的,给不了你多少发挥的空间。”

卓沉舟显然是最为清醒的一个,在和魏从容斗嘴中仍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忽然道:“那里感觉不一般。"

魏从容摸到他手指的方向,顺着看过去,一切如常。他凝聚了所有的灵明,拼命地看去,终于发现了散落在空气中的一缕浮尘般的光线。那里本来是一束光,但光被什么打散了,一缕残魂幽幽地浮在空气里,可怜巴巴地,眼睛很难捕捉,若不是魏从容的灵明命令着它们凝聚,连这一点也不能被看见。

魏从容赞叹:“厉害。”径直顺着光线走过去。随着他的深入,本来分散的光逐渐聚拢清晰,到最后,竟然聚成一块块明亮的斑点,幽浮在空中,但光斑并不能照亮周围,只是自如地可见,透出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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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从容伸出手指,光斑照在他的手上,甩一甩,也甩不掉。他也不介意,反而开心,笑道:“快来,这个好玩。”

“害臊吗?”卓沉舟说着,也上来,粘一块光斑在手指上,晃晃手指,光斑就跳跃晃动。魏从容静静看着,忽然道:“这应该是一种虫吧?是谁的安排?”

“有人想凭这个看见我们?”卓沉舟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想了想,摇头:“何必?还不如直接照亮这里。”

“唔……”魏从容摸摸下巴,两个小光斑黏在脸上,像一双错位的眼睛。他说:“或许……这里照不亮。”

他这句平静的话,反而激起其他人心中的不安,玉孤台的声音在山中越发冷冽,几乎像玄冰:“天母山,多水气,亘古的冰川集中在这山上,点不着火,照不亮,很正常。”他顿了顿,切中要点地问:“但是,是谁想看到我们?谁知道必然会看到我们?谁在哪里的暗处等着我们?”三个问题接连抛出,一个赶着一个,给人以急迫感,但冰冷的感觉又从每个人的后背爬了上来,就像一只小鬼在人背后吹凉风。

忽然,寂静中传来魏从容的笑声:“怕什么?我们五人,都是神师,后土有什么不祥,当下都该给我们让开路去!”那份笃定几乎称得上是自大了,但大家想到他那样霸道的灵明,又打心底觉得这份笃定和霸道是应该的,自然的,几乎是让人喜欢的。

“走!”光斑晃着,标志着魏从容向前走去。他身上的光斑会不会中了什么人的计,大家尚且不清楚,但这些光斑当下却起了大用处——五个人本来是拉在一起走的,如今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了明亮的标志,拉在一起就不必要了,但由于玉孤台眼盲,神师的脚步又无声,于是他便由魏从容与卓沉舟前后带着。

不知走了多久,魏从容转身。他本走在头一个,照顾不到后面的人,现在看看,做个检点。这一看,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本来闪亮在几个人身上的数十个光点少了一半!他立刻问:“有谁还在?”听到了玉孤台和卓沉舟的回答,魏从容心中一沉:“不好,他们两个走丢了!”

“怎么会?他们在后面能看到我们身上的光点的。”卓沉舟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有什么力量迫使他们向另一边去了,这个力量又快又急,根本容不得他们求救——只能这么解释。”

两个神师竟然在山中无缘无故失踪了,想来真叫人心中发寒。魏从容定定神,道:“我们顺着路回去找。”

即便卓沉舟心中一万个不乐意,却不好说什么;玉孤台却道:“他们不可能倒在路中间,即便你回去找,也会无所获,毕竟你什么也看不见。”

魏从容苦笑:“即便如此,也需要一试。我们一同前来完成任务,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玉孤台在黑暗中摸索着魏从容的衣袖,捏了一下:“正因为我们是来完成任务,所以才做好了牺牲掉自己的准备。他们消失在黑暗中,那便消失,我们到底还是要向前的。耕烟,不要犹豫。”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仿佛突然回到了飞将军的时代。

魏从容被他突然强硬的口气吓了一跳,想着他说的并没有错,回身最后看一眼身后的黑暗,下定了决心,但他还没有宣布坚定了的主张,就有一个湿滑的巨大东西一把攥住了他的躯体,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口鼻,身子立马被甩进了身侧的岩石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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