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为贺山岳平

下一刻，魏从容被重重地扔在地上，一抔凉水把他浇得透心凉。他滴滴答答地站起来，听到了玉孤台和卓沉舟的声音——方才，竟然是水把他们拽了进来。

魏从容若有所思：“怪不得程赏和吴奈何消失得那么突然，原来是水劫持了他们。如果不是这一股水，我还真不知道山道的侧面墙壁上有这么一个大洞。“回身看看，暗淡的光线中，数丈高的墙壁上有一个大洞，他们显然是从那里被水拽下来的。

“看来，大洞后面还有一个隧道。”魏从容摇摇头，把玉孤台拉了起来。卓沉舟湿漉漉滴站起身，厌恶地看着满身的水渍和变得像水草一般的头发，恶声恶气地道：“这是哪里？那两个人呢？”

魏从容刚才就在观察了——这是一个极大的空间，就像绝云山的山腹，甚至比那里还要大，头顶是一团朦胧的灰色，看不清是穹顶还是极晦暗的天空。不知几层高的地方飞舞着一团团矇昧的光点，正是这些光点点亮了这个空间。贴近地面的地方浮动着一层轻薄的雾霭，像是夕阳落下的天空忽然贴到了地面，他的脚动一动便会带起一阵小旋风。不远处，石头的地面上出现几个石环，最宽处有约两丈，黑色的水静静地躺在里面，不时翻起一阵涟漪，却不是因为微风，倒像是寒冷的人一个劲儿地打冷颤。

空气很拥塞，但不炎热，反而是刺骨，却也不寒冷，只是不停地针砭着人，像是永无止息地进行一场大审判，让人感到有罪。这是哪里？向哪里去？雾霭在脚边翻涌，好像滚滚的波浪。

魏从容清清嗓子：“走丢了。”

卓沉舟为他的直言不讳而羞耻：“走丢了也要继续走。”

“有我在，我们不可能走丢。”玉孤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孤傲。他侧着耳朵聆听周围的动静，魏从容不语，就耳朵的灵明而言，他比不过玉孤台。后者听了很长时间，道：“我记得书上说天母山真正入山之前有一段凿空，想必就是这里。”他仰头，道：“这里空间很大，但外壁很薄，最有可能是凿空。”

“凿空？”魏从容对“凿”这个动词很感兴趣：“谁凿出来的？”

玉孤台保持了在绝云山教导他的耐心，回答了他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自然是造化神。造化神在神山之前凿出一个大空间，呈放他们认为很重要的东西。”

魏从容拍手笑道：“造化神也有认为重要的东西啊！真不知道是什么？早知道我在游历期间就到此一看了！”

玉孤台瞥了他一眼，露出浅浅的笑容：“你若是再多读一些书，不就知道了？”

魏从容连连摆手：“切莫再对我提看书。说实在话，我看的书已经很多了，只是怎么看也比不上你。这个偏怪点，也不知道你是从哪一本书里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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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这样说，含着真诚的褒奖，在看书的问题上，魏从容对玉孤台从来不吝赞美。玉孤台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他对魏从容，也只是说说而已，越说，越觉得亲切，仿佛做这件事正是应当。

魏从容环顾四周：“那么书中有没有说，凿空之中应该怎么办？”

“没有。”玉孤台不无遗憾。魏从容险些被呛住：“书里没有说，你看了有什么用？”

玉孤台神态自若：“但书中说，凿空中只有一条通道。”

“这有什么用？”魏从容不由悻悻：“即便只有一条路，我们也未必能找见。”

“是么？”玉孤台在昏暗中露出诡异一笑，魏从容看了，打个冷颤，立马意识到，玉孤台已经晓得如何去做了。在他的注视下，玉孤台的衣袖慢慢展开，整个人恍如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脚下的烟雾泛起一层层整齐的波澜，层层叠叠推向远方；身周的空气也起了涟漪，随着烟雾的方向延伸开去，直到他们无法感知的地方去。

如果说魏从容是照亮一切的火光，吞灭的烈焰炙烤着不顺服的对立者，是站在后土上的大人，那么玉孤台就是后土的一部分，像是水中的植物一般潜滋暗长，像天上的云彩一般变幻无穷，但又毫无声息。玉孤台用出的法门是基于灵明的，但又不是霸道刚健的破立之术，也非玄妙无门的阴诡秘术，只是一种不很专注的交流。

魏从容最喜欢看玉孤台这时的样子：既不是给自己演示，又不是奋力御敌，只是泰然地沟通着。良久，飘散的衣服落下，玉孤台：“这里无路，路在下面。”

“下面……”魏从容皱眉看着四周，忽然有所感悟：难道下面说的是水下么？几个圆圆的水塘就在不远处，无人知道水有多深。

沉吟着，魏从容走到水塘边，微薄的光亮下，水塘中都映不出人影儿。忽然间，一股水柱“砰”地喷了出来，即便魏从容躲得很快，激射的水流仍然溅到了身上。随着水流一起喷出来的，还有无数亮晶晶的光点，看起来和空中漂浮的微尘一摸一样。这些光点不少落在了魏从容身上，魏从容身上就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光亮。

一只手横空伸来，将他拽到一边，玉孤台叱道：“这水会抓人，你还敢站在旁边？”

魏从容愣了一下，笑了：“云机，我们要的就是让水抓住我们，把我们带下去。你也说了，路在下面。”

玉孤台的手不由松开了。水柱喷了一下，随即落了下去，空气中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水塘中却想起了咕嘟嘟的声音，像是深处的水被烧开了。

魏，玉，卓三人同时围上来，睁大眼睛去看水深处的奥妙，就在这时，水陡然迸发出一股力量，柔软的水流不由分说，又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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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了进去，冷意再次浸没了三人。

由于此次有所准备，大家都并不慌张，只是落地时又落在硬石板上，着实疼了一遭。玉孤台亏损最多，三番两次跌落，撑不住了，要起身，却站不起来，却耻于表露，咬着牙，双手撑着膝盖，强力站起来。魏从容模糊中看到他的动作，就知道他的勉强，抢上来扶住他，悄声道：“走不动，我扶着你。”

玉孤台轻轻摇头。神师可以不饮食，其力量并不落在体力之中，所谓筋骨强健，只是筋骨健壮，并非力气大小。神师之气力，全在精神力之中：精神力强壮，体力就强健，反之则体力衰弱。有些事情，魏从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玉孤台暗中苦笑，不愿意去说，但自己体力亏损越发巨大，却是逃不过的事实，好在魏从容只以为他这样是因为受伤，没有深究。

这方面，玉孤台从不听劝，许和以前做将军的经历有关。魏从容知他脾性，不再强求，转而探看四周——他们身处一个不大的石洞中，石笋灼灼地生长的，上面挂满了熟悉的光点，同样的光点徘徊在他们头顶的空气中，随着他们移动带来的气流飘动着。几步开外是一个水池，不同于方才的水塘，这里书面狭窄，水却很深，从下面幽幽地翻上只有深度能够带来的光泽。魏从容大胆上去撩一把水——真凉！凉到人的骨头缝儿里去了。

魏从容把手缩回来，贴在脸上暖着，一回头，发觉和他视线平齐的位置，石墙上开了个大洞。把手伸到另一边，毫无阻碍，很是宽敞，踮脚尖向那面看看，也有着微微的光线，似乎和这里类似。卓沉舟推开他，也踮脚看看，调侃道：“怎么样？你想爬过去？”

魏从容正色道：“那边宽阔，正应当过去。说不定出路就在那里。”说着苦恼地挠挠头：“若是这里湿气没有这么重，我就可以点火了。”

玉孤台的声音远远地淡淡传来：“不要紧的。你不是说这里有很多光点么？”

魏从容捏着眉心：“不好说，这些光点有些能照亮，有些不能。但既然我们能看到那边的光线，说明那边总有些能照亮的。”他忽然跳起来：“谁怕！我先去。沉舟，带好他。”

率先爬到洞口，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但他停在洞口，却不动了。卓沉舟喝道：“磨蹭什么？”

就听魏从容的声音传来：“唔，这里很高——啊！”身影却一下子消失了。卓沉舟心中一紧，抢到洞口，却因为没有亲身爬上去，看不大清。玉孤台听到魏从容叫声，一把抓住卓沉舟：“快帮我上去。”

卓沉舟瞪眼：“你去添乱！还是我去。”

玉孤台这时却固执到无法理喻，冷着脸，硬邦邦道：“卓沉舟。”只叫个名字，却言表太多，卓沉舟检索他的眉眼，知道劝不动，只能帮着他也爬上洞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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