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战争之火燃起

清晨，昨夜的混乱随着灰暗的夜色褪去，王都蒂雷纳也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艾丽斯公主被寻回，毫发无损，于是各方皆大欢喜。

至于那些平民死了多少，谁在乎呢？

当然，邪教徒在王都地下集会，这件事本身也极大的激怒了法兰王室，城防军和治安卫队的搜查依旧没有完全停歇，只是转为了对王都流动人员的筛查。

不过他们注定是得不到多少战果的，因为大部分的荆棘异端要么被恶魔侵染、要么死在了审问官小姐的那把巨锤之下，至于遁走的那些高层，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这些事暂时还不需要诺艾尔来操心，作为寻回艾丽斯公主、终结此次突发事件的最大功臣，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此时，位于银橡叶街的柏兰特黎家府邸内，早上才得知此事的埃提亚斯·德·柏兰特黎子爵也是满怀欣慰。

虽然这个儿子很多地方都不让他省心，但办事能力这块儿还是一向无可指摘的。

只是……

“唉，怎么偏偏是他们？”

子爵沉重的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愁色，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

荆棘会。

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在整个法兰王国境内，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了解这个邪教徒组织的人了。

曾经身为帝国贵族的那个柏兰特黎家最终覆灭，其中就有这个诡异组织的影子。

按理说，这是不共戴天的灭族之恨，但埃提亚斯心里却也提不起多少愤怒来，有的只是深深的忌惮与担忧。

这并非是因为子爵阁下年迈心衰、畏惧争斗，如果有可能，他不介意赌上性命与曾经的敌人再度开战。

柏兰特黎家没有一个懦夫，子爵大人相信自己的儿子诺艾尔也不会畏惧任何敌人与挑战。

但是……现在不行，不是现在。

勇敢和鲁莽是两回事，有时候，人们为了更加崇高的目的、为了更好地战胜敌人，不得不暂时隐忍潜藏。

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女仆长的声音。

“大人，您的客人到了。”

“让他进来。”

吱——

门被推开，女仆长躬身斜退，给尊贵的客人让出身位。

昂首阔步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相对埃提亚斯来说的年轻，大概三十来岁，头发乌黑浓密，双眸顾盼有神，英气勃发。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傲慢，一种……帝国贵族特有的傲慢。

“提图斯卿，没想到居然是你来了。”

“埃提亚斯卿。”

男人颔首致意，看向埃提亚斯的目光之中满是感慨：

“上次见面还是在旧都吧？二十多年了，二十几年？”

“我记不清了，但我还记得，你当时还是一个叫嚷着要和辛布里人拼命的小屁孩。”

回忆往昔，埃提亚斯目光迷离。

“当时的皇宫里，你是最年幼的，但却比所有人更有勇气。”

“是啊，勇气，呵。”提图斯苦笑摇头，“若是我能把那少年时的勇气分一些给你们，帝都也不会变成旧都了。”

“不要再提这些了，我们都没有过错，不是吗？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难道非要我们给那个疯王陪葬才能证明对帝国的忠诚吗？”

“请注意你的言辞！埃提亚斯卿，那是我们的皇帝！”

“曾经的皇帝。”

埃提亚斯耸了耸肩，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面前愠怒的男人。

对于曾经的事情，他从不后悔，所以也不惧任何人的责难。

至于那个倒塌的帝国，柏兰特黎家已经为其付出了足够多的牺牲，足以偿还从中所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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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与利益。

“好了，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些了。”

提图斯积蓄的怒火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他盯着对面那位曾经的帝国智囊的深邃眼睛，无比郑重地说道：

“告诉我，殿下在哪？”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谁派你来的？”

“是我在提问！”

“那我拒绝回答。”

……

两人对视，彼此都不肯退让，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哪怕是不明真相的人也能看出他们之间陷入了僵持。

“提图斯卿，恕我直言，我难以信任你的立场，而且我也是真的不知道殿下在哪。”

良久，埃提亚斯率先开口解释，而他对面的提图斯却明显不相信，只是兀自紧盯着这位现法兰子爵的眼睛。

“你的‘儿子’……”

“呵，你说诺艾尔？”

埃提亚斯笑出了声来，对方明显已经不太理智了，以至于这种无稽的推测都能做出来。

“诺艾尔是我和茱莉娅的孩子，他在我们逃到法兰之后才出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找来一百位证人。

而且……如果殿下还在世的话，至少也应该有三十岁了吧？”

“在世？！”

“嗯，是的，帝国的皇太子殿下，你们从元老院手中夺权的唯一希望，已经死了。”

埃提亚斯看着双眼发红的提图斯，无奈地摊了摊手：

“很抱歉告诉你这个消息。十几年前，年幼的殿下确实在一些人的帮助下逃到了法兰，他寻求过我的帮助。

你知道的，虽然柏兰特黎家遭逢大难，但过错并不在这位殿下身上，而我的妻子也是他的姐姐、帝国曾经的公主……

所以，我还是伸出了援手，将他安置在了一个北方的村庄中隐姓埋名。

遗憾的是，大概十四年前，一伙游荡的诺斯强盗光顾了那个村庄，没留下一个活口。”

“我不相信！”

“你当然可以不信，你尽可以去所有你能想到的地方、找所有你能想到的人求证，看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这不是真的。”

“你好像很肯定？”

“我……”

提图斯被猝不及防地戳破心思，一时都忘记了掩饰自己的表情，他好半天才调整过来，看着满脸怀疑的埃提亚斯，只能勉强解释：

“我有方法确认皇室血脉还有残存……”

“诺艾尔身上也有皇室血脉，但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带走他的。”

“不，我说的是直系。”提图斯摇了摇头，“你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我们也不会要求你做出这样的牺牲。再说，如果事情真到这一步，国内也有大把的旁系亲王……”

“你们还是不肯放弃。”

“这是当然，我们不会放弃的，怎么可能放弃？旧都现在都还在那群蛮族手中！”

听着提图斯的怒吼，埃提亚斯却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帝国贵族，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你走吧，我这里没有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埃提亚斯卿！”提图斯愤懑地看向面前的中年人，“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甘愿当一个乡下国王的奴仆？你难道全然忘记了曾经的荣耀吗？”

“是的，我都忘了，所以走吧，快些走，别再让我想起来，伴随那荣耀的只有痛苦。

我已经失去了家人、亲族，昔日的繁华如水中辉影，我深爱的妻子也离我而去，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你……”

提图斯愣愣地看着对方，虽然埃提亚斯和之前是同一张脸，但他此时却恍然觉得这个人一瞬间老了十岁。

默然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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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老了。”

“是的，我老了。”

“唉……”

提图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本以为可以劝回这位曾经耀极一时的新星，但现实却是，这颗新星早已黯淡无光，隐没在了夜空之中。

满腔热血尽皆冷却，雄心壮志荡然无存。

这似乎也是大多数当年那些曾追随帝国最后一位皇帝的人之现状，他们都老了。

“我该走了。”

提图斯朝埃提亚斯颔首告别，随后果决地转身离开，再无一丝犹豫和顾盼。

但是，在手放到门栓的那一瞬间，他还是顿了一下。

“本来我已经不打算告知你的，我也是刚想到。如果殿下已经死了，而皇室直系又有残存，那么……”

“别说了，我并不想听到这个。”

“好吧。”

吱——

门被拉开，提图斯正欲离去，却发现一个年轻人挡住了自己。

对方似乎是闪躲不及，此时脸上只有尴尬的笑容。

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提图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然后像个和蔼长辈一般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就是诺艾尔？”

“啊……嗯，我是。”

“嗯，很不错，照顾好你的父亲，我们会再见的。”

提图斯笑了笑，径直离去。

而诺艾尔则是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自己那位脸色发黑老父亲。

“滚进来。”

“好的。”

被当场抓获，诺艾尔也没了什么辩解的心思，乖乖走进书房，顺手把门关上。

“你偷听到了多少？”

“呃……全部？”

“嘶……”

子爵大人倒吸一口凉气，似乎在努力压制怒意，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揉着眉头，满脸烦躁。

诺艾尔见状，连忙安慰：“您放心，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喜欢给自己惹麻烦的人。”

“我知道个屁！你惹的麻烦还少了？！”

“那都是我能力范围内的麻烦，我想要什么，我能付出什么，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听着亲儿子义正言辞地保证，埃提亚斯将信将疑，不过最终他也没有继续深究，反正深究也没用。

他早就管不住这个逆子了，不如说现在能得一个口头保证已是最好的结果。

“话说回来，我母亲还真是帝国公主？”

“是。”

“卧槽，她怎么看上你的？”

“闭嘴！”

尝试搞一下老父亲心态的诺艾尔被呵斥，然后乖乖闭上了嘴。

但他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理有据，他诺艾尔玉树临风、俊美非常，明显大多遗传自母亲，由此可以逆推当年的帝国公主殿下是何等美貌。

而埃提亚斯子爵阁下，即便客气地说，也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最多年轻时能多几分英气。

“柏兰特黎家曾是帝国近卫家族，职责在于拱卫皇室、辅佐帝王，出过不少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见诺艾尔还厚着脸皮不走，埃提亚斯没办法，只能暂且抛出一些一直瞒着自己这个儿子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帝都陷落，我逃回家族领地，继续组织反抗，但最终失败，仅以身免。

后来，我遇到了你的母亲，护卫皇室血脉是我最后的使命，当时帝国国内形势混乱，我跟法兰先王有点交情，于是就带她逃来了这里……”

“哈？等等，你这是监守自盗啊！”

“闭嘴！我……老子不监守自盗，特么哪儿来的你！”

“啊这……嗯，说得也对，盗得好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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