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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之国

第53章画鼓声中昏又晓

清涟阁里,高朋满座。酒酣兴起,便诗词横溢。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做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花不尽,柳无穷,应与我情同。觥船一棹百分空,何处不相逢。

朱弦悄,知音少,天若有情天易老。劝君看取利名场,今古梦茫茫。”

觥船,本指载满酒的船。此处指容量大的饮酒器,大酒杯。棹,桨。觥船一棹百分空,原出晚唐诗人杜牧《题禅院》:“觥船一棹百分空,十岁青春不付公。今日鬓丝禅榻畔,茶烟轻飏落花风。”这句话的意思是才划一次桨,整条船上的酒就被喝了个精光。

从清涟阁出发,满船载上颍州酒,西湖泛舟,歌女伴唱,边喝边游,纵情狂饮,一个官场失意、罢黜外任者的心境,跃然纸上。

“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

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

晏殊的很多词颇具哲学韵味,也体现着他对时光和生命的态度,在颍州期间写下的这首《渔家傲·画鼓声中昏又晓》,便是如此。

人生在世,从出生到死亡,仿佛历经一年四季的变迁。春天很美好,它也象征着一个人最宝贵的青春岁月,然而春天又很短暂,每个人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青春时期。既然人生的时光很宝贵,我们更要懂得享受当下,该快乐的时候就要快乐,该大笑的时候便不要克制。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既然有那么多的不如意,更要珍惜快乐的时光。

晏殊是一个对生活观察极为敏感细致的文人,他将生命中最微小的事物都能刻画得非常生动。

在颍州,太守晏殊为老百姓干了不少实事。晏殊离职后,颍州百姓经常念叨他,往来经过清涟阁时,总在此流连叙旧。时间长了,颍州人便将清涟阁改名“去思亭”。

庆历八年(1048年),晏殊又徙知陈州。正月,范仲淹自邓州(今河南邓县)移杭州,路过陈州,拜谒晏殊。

二人欢饮数日,送别范仲淹之时,晏殊作《临江仙·资善堂中三十载》:

“资善堂中三十载,旧人多是凋零。与君相见最伤情。一尊如旧,聊且话平生。

此别要知须强饮,雪残风细长亭。待君归觐九重城。帝宸思旧,朝夕奉皇明。”

后来,晏殊重新被召入朝,任刑部尚书兼御史中丞,第二次担任三司使一职。

晏殊对第三任妻子格外珍惜和关爱。这不仅仅因为王夫人青春年少,也不仅仅因为王夫人出自名门,更多的是对世事难料、生命无常的敬畏,是对美满家庭的珍惜,是对夫妻白头到老的向往。

王氏身家显赫,生性多疑、霸道,对晏殊身边能歌善舞的侍妾,也颇有微词。但她的感情,却也如她的性情一般直白。

晏殊晚年纳侍妾,为王夫人所不容。晏殊的红颜知己歌女,就是被王夫人生生拆散的。

但当晏殊因张先作《碧牡丹》词而将侍妾接回时,王夫人做出了妥协,予以接纳,不再找麻烦。

其实,不是王夫人不再吃醋了,而是她建立在夫妻感情融洽基础上的善意退让。

她见证了晏殊的辉煌,也经历了晏殊的低谷,她和晏殊从朱颜变白发,始终不离不弃。

晏殊曾在《诉衷情》中透露过他的晚年生活,其中一句写到:“车载酒,解貂贳,尽繁华。”

他是满意而知足的。

他同样珍爱着王氏,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与礼遇;而王氏也如一抔泥土,滋润着整个晏家。

整体看来,晏殊和王夫人是恩爱有加的。

从晏殊写给王夫人的另外两首词,也能看出晏殊对她的真挚感情。如《少年游·芙蓉花发去年枝》:

“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欲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

家人拜上千春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

该词上阕写景,环境优雅,风光秀丽,营造了一个动静结合、色彩斑斓、有声有香、祥和温馨的世界。下阕描写王夫人寿诞时,家人为其举办生日宴会的场景。最后一句“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写王夫人虽然年岁渐高,却青春不老,黑发红颜,风姿绰约。由此看出,她深得晏殊的怜爱和呵护。

又如《木兰花·杏梁归燕双回首》:

“杏梁归燕双回首,黄蜀葵花开应候。画堂元是降生辰,玉盏更斟长命酒。

炉中百和添香兽,帘外青蛾回舞袖。此时红粉感恩人,拜向月宫千岁寿。“

王夫人的生日正是归燕时节,秋葵花开。晏殊一家人为寿主王夫人置办生日宴,芳香四溢,莺歌燕舞,斟满一杯祝寿酒,拜祝寿主长命千岁,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四处洋溢。

这些情意经时光沉淀,显得弥足珍贵。

“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

我们总是在不断的相遇和错开中明白:身边的人只能陪着自己走过或近或远的路程,而不能伴自己一生。

所以与其悲伤于未来注定的消逝,不如珍惜现在的时光,享受当下的幸福。

每个人都会有几张不同的面孔,但无论你有多少张面孔,这些面孔之下的心却是惟一的。

在朝堂上,晏殊用“隐智藏锋”的方式,成为位高权重的宰相,成就了自己富贵通达的一生。

而离开尔虞我诈的朝堂,回归普通生活时,他又变成了那个真情真性的风流才子。

晏殊夫妻俩盼望能白头到老。

可惜,王夫人仍然早于晏殊离世。皇祐三年(1051年),王氏嫁入晏家二十二年后,逝世。

她生前尽享荣华富贵,被封为荣国太夫人,后追封为楚国太夫人。王夫人为晏家育有第六子晏明远、第七子晏祗德、第八子晏几道、第九子晏传正以及四个女儿。

单单从仕途成就看,晏殊的九个儿子没有一人成为高官显宦,不像吕夷简、韩亿,子嗣中多人跻身中枢,特别是吕公著、吕公弼、韩缜位极人臣。但整体看来,晏家九子各有所成,尤其晏几道颇负盛名,其文学成就不亚于晏殊。

夫人王氏去世时,晏殊六十岁。

随后,晏殊以户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出任永兴军(今陕西西安)节度使,充任一路都部署、安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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