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记

凌帝往殿下瞧看，见那人生的浓眉凤眼，三缕长须，约四十有三的年纪。不禁大喜，遂道：

“韩太尉有此忠心，恐是朝中无人能及！”即赐虎符金印，拜为统军元帅，调集各州兵马，共计六万，选良将百员，携粮草辎重，择日起兵。

这韩太尉名叫韩桐，是豫州南阳人。二十岁那年参加乡试，夺得解元。接着第二年赴京武举，考中进士，说起来也算是个文武全才。凌帝发迹之时，大举招募人才。韩桐其父是地方县令，颇有家资，向上通融贿赂了许些，并找人到杨臣毅处，引荐韩桐。那时杨臣毅正在颍川募集兵将，见有人保举韩桐，称他满腹学问，便令其来见，并问他一些经韬谋略，韩桐皆对答如流，让杨臣毅大为赞赏。遂引荐给凌帝，凌帝素来信任杨臣毅，对韩桐之才也深信不疑。时逢凌军在夷陵与番兵周旋，正值用人之际。韩桐受凌帝之命，担任都统制，带兵抵敌。料想他初次掌兵，竟大获全胜。凌帝大喜，便封他做了太尉。

闲话少絮，再讲燕宗得知凌军将至，整日坐卧不宁。一日早朝，众官三呼万岁，君臣礼毕。燕宗顺说其事，百官议论不断。这时，只听一人出班奏道：

“老臣愿亲率大军抗敌，与陛下解忧！”诸官皆静，各自伸头观望。见那人身长七尺（沿用秦朝时期的一尺≈23.1cm）有余，满头白发，正容亢色。乃是大将军王溪。虽年过六旬，尚有万夫莫当之勇，使一对“雌雄鞭”，实属当世之良将。昔日随先帝反抗蒙古，王溪任前部先锋，屡建奇功。先帝授其辅国大将军。燕宗继位时，加封为护国公。

当下燕宗看罢，心中甚喜，便拜王溪为兵马大元帅，调兵遣将，抵御来犯。正是: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这夜，燕宗就寝良久，便做怪梦。梦中遇一位老翁，似年近九旬。身披鹤氅，仙风道骨。对燕宗道：

“战国乱世，群雄四起；唯有燕云，救国安民。”说罢，便化风去了。燕宗从梦中惊醒，唤过两旁侍人掌灯，独自坐在龙床苦思，却不得其解，燕云为谁？早朝时问众大臣，大臣皆不知。

却说王溪率领大军，辞别天子后，日夜兼程，直至代郡以南。此间有处峡谷，山顶尖锐，似雄鹰长唳，因此名叫鹰头谷，燕军便在这安营扎寨。当晚，王溪召诸将帐中议事。辽西节度使张恺道:

“据哨骑探报，韩桐率六万大军，现已离代郡五十里驻扎。似乎要攻打代郡，但不见其有何举动。”王溪会意道:

“定是佯装要进攻代郡，实则想让我军派兵去援，好趁机袭我军营寨。”遂吩咐裨将李魏道：

“速派一人乘快马赶奔代城，与郡守通报，让他发兵与凌军开战！”接着吩咐卫将军颜吉道：

“将军可率兵两万，打着本帅的旗号，佯做援兵，且造势要大。本帅不与他耍奸，只留守此寨等他！将军若见本寨烟起，即刻引军杀回，令援兵变为伏兵，此战可胜！”众将得令出营，各做安排。

单说太尉韩桐，他果真有声东击西之意。原本是想借攻取代城之名，绕路去劫王溪大营，好折其兵力，挫其锐气。正盘算之间，军士禀报道：

“代城中引出数千燕兵，似要向我军宣战！”韩桐听罢先是一怔，接着又有军士来报，称王溪一军浩浩荡荡，正朝代城赶来。韩桐这才笑道：

“我说为何代城一弹丸之地，不等援军到就敢与我军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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峙。如今看来，王溪营寨断然空虚！”便遣手下八员上将，各做商议。这八员上将，第一位，姓吕，名盛，使一条銮金枪。第二位，姓彭，名启，使一对双刀。第三位，姓辛，名沄，使一条滚银枪。第四位，姓阎，名雄，使一双板斧。第五位，姓田，名楚，使一杆托天叉。第六位，姓江，名宇，使一杆长矛。第七位，姓董，名钦，使一条单月戟。第八位，姓丁，名泽，使一口钢刀。此八人是韩桐任职之时，从诸多将官中精心选拔的八位优秀将士。之后也跟随韩桐，经历过大小十余战，功绩卓著。凌帝亲自加赏，封为“寅虎八将”。

当下韩桐命彭启、董钦、丁泽各领兵三千在城下与燕军周旋。吕盛、辛沄看守大营，自己亲率兵两万，命阎雄、江宇为先锋，田楚为接应，径奔燕营。

日至亥时，正是夜阑人静之夕。凌军摸着黑，潜到燕军寨前。韩桐遥望寨中，见火把通明，战旗显目，竟无半点动静。心中有些迟疑，传令大军止住，先命江宇引一队人马当先杀出，以探虚实。江宇得令，挺矛骤马，抢入寨中。那站岗的慌忙报于帐中，李魏率先迎敌。此时火光一闪，王溪果然领兵从寨外杀来，截住江宇。韩桐见状，既率大军冲杀，围住王溪的人马。正厮杀间，又听一侧喊声大震，卫将军颜吉引军返回，截杀韩桐大军。凌军大乱，黑夜之中也分不清敌我，只顾自相拼杀求生。韩桐引兵败走，王溪、颜吉、李魏各骤马驱兵掩杀。却在这时，从月光照映之处闪出数十骑，为首一员大将，擎起三尖两刃刀，撞进阵中，与燕军杀做一团。李魏见状挺枪迎上，却被那将一刀砍伤右臂，险些坠马。韩桐引兵冲开阵角便走，迎面又遇田楚兵马接应。二人顾不上搭话，军士在前举着火把，沿路而走。夜过丑时，两家各自撤兵，双方皆有死伤。

王溪领兵回营，先教军医给李魏敷了金疮药。安置好后，眼看天亮。忽得军士来报，称有一将在寨前搦战。王溪披挂上马，携诸将领兵出营来看，果见一将勒马立于当前，他生得唇如涂腊，神色童面。头戴凤尾金冠，身穿一副吞肩兽面亮银甲，前后两面铁叶护心，腰系一条蟠妖束带，手持三尖刀，体罩素罗袍，胯下一匹烈马。真是英姿飒爽，八面威风！眉宇之间虽透露一股青涩，却又暗藏冷冷杀意。

张恺细看一番，便与王溪道：

“元帅，昨夜末将看的真切，李将军就是被此人所伤！”王溪听罢，又见那将身后竖着一面大旗，旗上写的分明：“凌羽战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自语道：

“老夫曾听闻凌国有员猛将，名叫王平，乃当世神勇，人不能及……”这时，王溪身旁两员大将，一个叫希加，一个叫布藏，此二人是蒙古降将，如今担任王溪麾下先锋。布藏初看王平时，心中先欺他年轻，又见其身后不足百骑，且神情跋扈。遂请令道：

“小将愿与李将军报仇！”未等王溪回应，布藏纵马舞刀，从阵中飞出，王平举刀相迎。只一合，布藏被斩于马下。希加见兄弟阵亡，不觉发怒，遂大喝一声，纵马赶来，早被王平手起一刀搠翻，也自丢了性命。

王平见势，引兵要强杀过去，王溪既撤军回营，教士兵乱箭齐射，凌军方退。

王平自引兵回营来见韩桐，将事顺说，韩桐大喜。原来先前韩桐筹划劫营时，担心其中再生变故，便命王平引数十骑待命，若遇不测，便来搭救。

“今日之功，当记功劳簿上！”王平得意道。韩桐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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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依将军。”

单说这王平，年芳十八，兖州昌邑郡人，后随村民逃荒到徐州，先年攻占蒙古后，王平受人举荐，在戍边做了个屯长，却未得重用。只因他平日专横暴戾，欺上压下，凡是遇着不顺意的人，便要吃他一顿毒打。有一次军中发粮，王平头一个到，拾了五六张饼子在手，几个伙夫见状，也不敢做声。他将饼子叼在嘴中，腾出一只手拿碗来盛粥。伙夫递过碗来，王平嫌碗太小，要将锅也一并端走，被那伙夫拦住，便道：

“军中发放的粮食都是定量分的，让你多拿几张饼也就是了，如今粥也要抢去，叫其他将士吃甚么去？”王平叫道：

“我向来食量大，你又不是不知。可最近吃的一顿少许一顿。我没恼你就罢了，却敢来拦我！”伙夫慌忙解释道：

“将军勿要动怒，只因近日庄稼收成不好，粮食短缺。请先将就些度日，上头催粮催得紧，无几日便能让将军敞开怀的吃！”王平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我且先吃了这顿填饱肚子再讲！”伙夫还要拦，王平只将铁锅紧紧抱住。这时，士兵陆陆续续排队领饭。见王平停在那不走，还抱着一锅粥不放，怨声遂起。王平见状，转身叫道：

“嚷什么！不晓得先到先得？”回过头又与伙夫道：

“你不让我喝，我也不让他们喝！”说着，便向粥里连吐唾水，将碗筷一并掷于锅中搅混。遂嚼着饼子离去。将士皆愤恨不平，便将此事报于军官。军官大怒，屡次要将王平赶出军中，却又惜他武艺，打却又打他不得。只得留在军中，加以好言安慰稳住他，接着让伙夫另煮锅新粥。

又一次，这日军前点将，王平最后一个到，口中还有浓浓的酒气味。军士心知是王平偷着吃酒，也不敢当面告发。当晚，王平醉的不省人事，鼾声如雷，不时又喊又叫，吵的一旁众人睡不下。不敢将他叫醒，只得忍气卷了被辱到同房凑合着过了一夜。第二日天亮，才将此事告诉军官。因此王平在军中的印象自然不佳。

料想他这等人物，就算再过十年，也混不出个名堂来。可是说来也巧，正是人不怜他，天却怜他。单说这日，正是凌国两年一次的武科大考，共五十名门生进京赶考。往年武举都由兵部负责。然此次大考，凌帝又派韩桐来做评鉴，考中的状元可以直接由他授予官职。当天是进行政治答对，第二日考军事策论，第三日再考武艺。前两日倒还顺利，韩桐吩咐主簿林旭，将文试考卷誊录下来。第三日结束后，韩桐命下人将门生名册拿来，好与考卷信息对应。可这下人一向做事精明，今日却马虎起来，不知为何竟将戍边军名册与进士名册混了，一并拿给了韩桐。韩桐见状一怔，问其缘故后，便粗略翻阅一番。既道：

“本官自上任起，倒是疏忽了边关要地。该择一日前去看看。”

这日，韩桐亲自到边关来看。军官迎接他入城，先是察看了各处城防要塞，以及装备、伙食、军风。接着军官递上将士功过簿，韩桐细看一番，不禁大怒，指着上面喝道：

“这个王平的小过大过都要写满了！如何还将他留在军中？难道是有意偏袒？叫他来见我！”军官急忙解释，并将王平一些索事略说。韩桐听罢，顿时消了火气，既道：

“要怨也只怨你等不会使人，以他这等人才，落在旁人手里自然无用，该需本官来。”军官不解，韩桐又笑道：

“你且唤他前来便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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