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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行步云

第58章国子监论道

俞明欢一夜睡得不安稳,脑中出现奇奇怪怪的梦境,梦见母亲朝他招手,又梦见流朱抱着自己哭,哭得死去活来,最后化作一道银光钻进了自己嘴里。俞明欢惊醒,不见流朱,看看窗外,天色微微泛白。

卯时刚到,南宫蔚便来了。

今日国子监论道,与俞明欢说了下大致行程、路线,俞明欢问:

“何谓论道?”

“大人,论道是国与国之间的一种交流形式,几百年前诸国并立,论道便是文化武器,宣扬思想、合纵连横,无数说客声名鹊起,后来禹朝一统,北边金帐横扫草原,两国之间世代相伐,再无论道。这次丰朝朝拜,论道重启,禹朝与丰朝大相径庭,便是从两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进行辩论,彰显我朝威严。”

原来如此。

“此次论道,可有把握?”

“大人放心,国子监学生们等这一刻太久了。”

说完,南宫蔚出了画楼。

...

早上不见流朱,俞明欢走出房门时,看见她跟着小金帐下来了。心中醋意大发,本世子今儿脸都还没洗,你就去服侍小金帐了,没良心阿!

流朱看见世子,羞赧一笑,赶紧回房叠被子。俞明欢身后传来一身巨响,吓得门外几个内务府武职冲了进来,跟着俞明欢进屋一看。

床塌了...

流朱默默站在床前,看着自己的手。俞明欢屏退两侧,幽幽对流朱道:

“猪猪阿,你要减肥了...”

俞明欢走出房间,留下流朱一脸不可置信,自己明明碰都没碰到。

...

太后今天眸子十分清冷,牵着小金帐,侍女跟在他后面。一出画楼,仓尘带着三位穿着学士服的丰人向小金帐跪拜行礼。俞明欢看了三人一眼,咦?这不是昨日帐前的人吗?昨天明明还穿着兽皮...

俞明欢对守在外面的七子打了个招呼,一行浩浩荡荡向皇城去了。

俞明欢骑马在前,一路冷冷清清,不见行人。

行至东城门,城楼上甲士目不斜视,门外站着七八甲士,领头一个银盔,对俞明欢行了个军礼,俞明欢点头示意,觉得此人有些面熟。

沿街一路,店门紧闭,没有行人。隔上十几丈,便有一名青衣。

看来是交通管制,俞明欢有些惊讶,外城到内城行程不短,内务府啥时候有这么多人了?队伍再往前走了一刻钟,前面一阵吵闹。七子往俞明欢身边靠了靠,队伍缓缓停下。

只见一名约莫二十左右的书生,满脸痛苦,手拿纱布捂着头,纱布渗出鲜血。书生后面十多人,皆是学子打扮,被内务府青衣围住。书生喊道:

“内务府究竟是朝廷的人,还是丰朝的人!凭什么不让我们上街?”

为首一名青衣面容戚戚,十分为难,解释道:

“陛下口谕,今日长安街管制,需等丰朝金帐入城后方可上街。”

书生看见小金帐一行驶来,毫无畏惧,推开青衣,身形一晃,拦在俞明欢面前。

“俞大人!我大禹与丰朝不共戴天!你怎可为贼子开路!内务府又怎可为了丰朝贼子禁商封路,不顾民生!陛下贤德,绝不会是陛下的旨意!你们好大的胆子!”

俞明欢默默不语。书生被后面的青衣抱住,拽回了街边,嘴里振振有词。书生身后的学子骚动起来,对着俞明欢一行骂道:

“走狗!”

“国贼!”

...

不一会儿,远处跑来一名蓝衣,拜在俞明欢身前:

“属下失职!”

俞明欢淡淡一笑,神识轻轻一扫,此人已是炼体境,再扫过街边,其中不乏二品。这些人连一帮书生都照顾不了?

看来即便内务府,对丰朝怨气也不少阿。

小金帐悄悄掀开车帘,被太后拽了回去。

学生就是莽!

俞明欢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向皇城而去。

...

国子监在皇城西南,门口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走进大殿,俞明欢吓了一跳。约莫百八十人,都在二十岁左右,穿着青色学服,整整齐齐盘坐在大殿,听见殿外动静,皆是望过去,目光不善。

大殿当中有一块巨大的明黄色地毯,上面约有十余个席位,分为两侧,左侧已被国子监的人坐满,右侧自然是留给小金帐的。

内务府的人鱼贯而入,围在学子后面,学子围着黄毯,黄毯之上国子监祭酒站起身,手朝下一挥,对小金帐说一声:请!

丰朝一行入席,俞明欢和南宫蔚作为接待主官,也坐在了丰朝一侧。

小金帐垂着头坐在最中间,很不自然,仓尘与三位同行站在小金帐后面,脸上肃穆。

没有任何开场白,祭酒高声道:

“丰朝七帐,金帐为尊,大禹天子,黄袍加身。”

“试问丰人,金帐黄袍,同为一色乎?”

论道开始!

我靠,一开始就这么刚?有点意思阿!

祭酒的意思非常明显:你家金帐可以和咱皇帝相提并论吗?

若是相提并论,你来朝拜做啥?

小金帐默默不语,拿起面前一块点心。这时仓尘旁边一人上前,向祭酒拱手道:

“金为泽,黄为色!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这个亏咱不吃,咱先划清界限。

“金者,莽莽草原之辉,黄者,禹朝人心所向。皆为国色。”

你管你的,我弄我的。

俞明欢眉毛一抬,口才不错呀,又让他绕回去了。

祭酒笑了笑:

“素闻丰朝七帐夺金,百十年来三易其主,丰朝的金泽如天上繁星,一闪一闪阿!”

殿中哄堂大笑,祭酒继续说道:

“倒有些金帐轮流坐,明年到我家的意思。”

太后眉头微微一皱,又一人走上前,对祭酒哈哈一笑道:

“二十多年前,同德皇帝登基,禹朝中兴,威服海内,弹指悠悠几十年,国富民强。只是近年春寒甚于以往,丰人牧马,不过换块地方。禹朝种粮,则需要特别当心,若稻芽不发,至于青黄不接,百姓便要遭苦咯!”

大殿之中响起忿忿不平之声:

“小小丰朝,胆敢妄议我朝国体!”

“狼子野心!”

祭酒伸手示意安静,笑道:

“既然先生说到牧马,倒有一事,我朝燕北王在雁门关一带寻获良骏万匹,不知是不是丰朝走失的呀?”

仓尘脸色一变,前阵子燕北王俞煊出兵丰朝,蓝帐损失惨重,万匹良骏也被燕北王掳走。勉强笑了一声,走上前:

“丰朝多战马,送些给燕北王,也算陛下小小一番心意。”

仓尘这话更狠,我家战马不是被你大禹掳走的,是被燕北王,这是金帐送给燕北王的礼物。

殿中许多人想到了陛下前日的旨意:罢免燕北王威武大将军之职。一时都有些不自然。

祭酒不接茬,说道:

“多谢小金帐美意,只是我大禹国土富饶,千里良田。只怕这战马还得去丰朝放牧阿!”

“你!...”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祭酒咳了咳,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扯远了,老夫是想问,金帐黄袍,同为一色乎?”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仓尘看了眼陛下,迟疑良久,说道:

“黄为始,金随之。”

大殿响起热烈的掌声,第一回合,大禹完胜。

祭酒踱步黄毯,开始第二轮。

“我朝江南道,鱼米之乡,常言道江南熟,天下足。金帐可知,天下为多大?”

仓尘心生不妙,支支吾吾道:

“这…这天下,当然…指的是大禹的版图!”

祭酒轻笑:

“哦?是吗?”

仓尘右眼一跳,听祭酒继续道:

“前阵子,陛下特派钦差前往江南道,追查税银一案。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在追查之中,朝廷有所发现。金帐可想听听?”

小金帐又吃了一口点心,点点头:“好阿!”

仓尘面色紧张。

祭酒道来:

“江南道良田万顷,家家户户一年收成可管三年,粮食虽丰收,但畜牧不算发达。可是近几年来,家家户户每顿饭菜中皆有羊肉、牛肉甚至马肉。羊肉尚可理解,可耕牛我朝不许宰杀,马肉更不必多说了。”

“朝廷顺着追查,查至一家名为禾记的商号,他们不知从哪弄来的牛羊,与江南道百姓换取粮食,而且不收银票,只收现粮。我们暗中查勘,发现近日禾记会有三艘船离港。禾记没有经营权限,私贩牛马更是重罪,于是昨日便将三艘船截留了。”

太后目光流转,小金帐手里的糕点落在地上,慌张道:

“不可以!那是救命的粮食!”

仓尘与同行三人皆是跪倒在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不知情!

祭酒装出一脸犹疑,问道:

“金帐,此话何解?”

小金帐嘟囔着嘴,看了仓尘一眼,仓尘起身,面露为难之色,缓缓开口:

“禾记,是金帐的产业。所贩肉类,皆是金帐的私产,与朝国无关。祭酒大人,此事仅仅只限民间商贸,不涉及朝政。”

“自然,自然,不过既然商贸,就得讲商贸的规矩阿。”

仓尘面目凝重,

“祭酒大人,我也有个故事,不知祭酒愿不愿意听?”

“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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