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国子监证道
仓尘一脸坚韧道:
“想必禹朝早有耳闻,我丰朝大旱近二十年,水草不生,牧地锐减。金帐之所以一统七帐,因为所辖之地肥沃,尚能放牧,可近年来,雨水越来越少,便是金帐之地也渐渐变为沙丘,金帐不得不南迁,可燕北横踞,十八年前燕北王之威犹在,丰人不曾越雷池半步。“
祭酒点点头,一脸威严道:
“十八年前,丰朝挑起事端,王朝之战大败尔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二十年大旱,便是上天对丰人的报应!”
一时,殿中掌声雷鸣,俞明欢眉头轻皱。
仓尘红了眼,
“祭酒阿!大丰的子民也是子民!十八年来,丰朝不犯禹朝秋毫,紧衣缩食,只为大丰子民求个温饱!陛下更是舍尽麾下牛羊,贱卖与江南道,我大丰子民堪堪果腹!禾记除了通商,从未干涉过禹朝政事阿!说来...不怕祭酒笑话,此行入京所带干粮早在山南道时吃完了,直至昨日,承蒙禹朝皇帝厚恩,我们...吃了一顿饱饭!”
小金帐吧唧嘴,把掉在地毯上的糕点捡起来,塞进嘴里。
祭酒怒道:
“丰朝不犯秋毫?丰人来犯之时,便是我大禹铁骑荡平丰都之日!”
又是一道掌声,带着呼喊。
“好!”
“丰朝贼子!”
“大禹一统天下!”
仓尘目中血红,心中剧烈挣扎,终于是松开拳头,垂下眉目。
“丰人不敢,只希望禹朝放行禾记。”
祭酒脸色一变,目光直射小金帐。
“金帐还未回我,江南熟,天下足,这天下,究竟是多大?”
小金帐被祭酒的样子吓到,撅起小嘴,低头不语。仓尘艰难开口道:
“禹朝的天下...是普天之下...”
哗啦啦...
“好!”
“祭酒威武!”
“扬我国威!”
祭酒一脸振奋,大喝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帐你可要听好了,朝廷厚恩,往后江南道允许与丰朝通粮!但不接受牛羊,只可用马易粮!粮肉比下调三成!此次禾记的三艘船,不放!”
仓尘再也忍不住,怒道:
“大人!你可要将我大丰逼入绝路!?”
祭酒冷哼一声:
“丰朝想要自绝吗?我大禹愿意帮上一把!”
仓尘脸上阴晴变化,面朝祭酒,良久,一字一句道:
“禾记粮船,事关金帐五千子民生死,敢问大人,如何才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祭酒负手而立,淡淡道:
“天恩浩荡,若丰朝叩头谢恩,自然会有一条生路。”
仓尘满目含泪,同行三人脸上尽是屈辱。
场中一片寂静,少顷。
几声重响!四人齐齐跪了下去!叩头哽咽道:
“丰朝叩谢天恩!”
祭酒摇摇头,揶揄道:
“既是天恩,尔等还无福消受。去请你们的小金帐吧!”
四人心中一惊,随即怒火中烧,不待他们开口,又偷偷吃了几块糕点的小金帐走了过来。整理一番丰袍,露出一块小补丁,脸上一红,赶紧用两袖遮住。
正要跪下去,四人皆是爬了过来,泪流满面,抱着小金帐的腿,声音无比悲恸:
“陛下,不可阿!”
小金帐微微一笑,小声说:
“快让一下,家里还等着吃饭呢。”
身后太后鼻头一酸。
良久,仓尘目光决然,放开了手。
他幽幽朝四周看去。
心中起誓!
今日之恨!我大丰必当百倍奉还!
望着小金帐瘦弱的身板,拜倒之际!
忽而,一道声音传来:
“通个商而已,没必要吧。”
此话一出,满座俱惊。皆是望向俞明欢。
“禹人得肉,丰人得粮,有何不妥呀?”
祭酒愣了愣神,随即不解道:
“大人,你可是在为丰朝说话?”
一道道不善的目光射向俞明欢,殿中皆是菁菁学子,非黑即白,若不是知道他昨日城门口露了一手,只怕早就开骂了。
俞明欢干笑一声:
“在下是禹朝之人,当然是为禹朝说话。”
众人不解。
俞明欢摇头一叹,果然是群书生阿,那就让我一个新时代的大学生为他们讲解讲解吧。
开口道:
“与丰朝通商,涉及甚广。
“其一,江南道盛产粮食,方才祭酒说,一年种粮三年无忧,如今大禹富足,可若粮食缺乏流通,通胀之下,粮必然贱。素闻江南道锦缎与粮食挂钩,一匹好锦便值两石粮食,实乃天方夜谭!粮食越贱,百姓种的便越少,不是什么好趋势。丰朝以畜肉交换粮食,稳定粮价,利于农户!
“其二,官运、漕运、海运,涉及税收。丰朝求粮心切,几乎是大禹单方税收。利于朝廷!
“其三,产业链问题,看似简单的交易,配套着上至船舶业、畜牧业、农业,下至包装、手工、力士伙夫等等,江南道必有不少老百姓靠着这条路子养家糊口,也利于安定繁荣!
“通商不过以丰朝勉强糊口而三利大禹,有何不可呢?”
俞明欢一席话说完,场间鸦雀无声,小金帐没听太懂,太后有些讶异,仓尘神色复杂,望着俞明欢有些疑惑。
俞明欢拣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含糊道:
“此事便别议了吧,我即是主官,自当禀明由陛下定夺。国子监菁菁学子,善学者尽其理,善行者究其难,思考问题要更全面才是。”
须臾宁静之后,大殿中一片哗然,争论不断。
祭酒脸上一黑,心想难道我不懂吗?可今日是做啥来着?敲打呀!俞大人你既然接了茬,别怪我不厚道阿!
祭酒一声肃静,大殿顿时无声。
“好一句善学者尽其理,善行者究其难!世子大才!”
祭酒率先鼓起掌,随后学子们跟着鼓掌,就连丰朝一行也忍不住了。
祭酒继续说道:
“几日之前,世子一首春江花月夜,将我朝诗词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可丰朝认为诗词是末道,而推崇歌赋,世子今日若能以诗词证道,国子监之行便完美落幕了。”
祭酒话音刚落,场间交头接耳。
俞明欢望向南宫蔚,
“南宫兄,何谓诗词证道?”
南宫蔚尴尬道:
“世子阿,这下难搞了哦。诗词证道,就是证明诗词优于歌赋,论了多少年了,大禹说大禹的,丰朝说丰朝的。祭酒是在给你下套阿...”
这时,仓尘走到中间,对俞明欢抱拳一笑:
“在下此行入禹,一路也听得俞大人几首佳作,心中钦佩,今日又听得俞大人慷慨陈词,钦佩更甚。可歌赋乃我大丰国粹,在下不敢轻言高低,请俞大人赐教!”
俞明欢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行,你做的诗很好,今天还帮了我,但我要和你较量较量。
忘恩负义阿,若不是刚刚见你们可怜兮兮,小金帐与我又有点交情,我才懒得管你们!白眼狼阿,认个怂不行吗?会不会做人阿?
嘴上却说:
“合情合理!”
仓尘深鞠一躬,开始了他的表演,从历史说到人文,从天文说到地理,途中喝干了一壶茶,说的大殿里呵欠连天,俞明欢昏昏欲睡。都是几十年来的老生常谈,诗词与歌赋的争论太久太久,随便都能引经据典。仓尘终于表达了一个道理:
歌赋先于诗词,优于诗词,见他还要说。俞明欢擦了擦汗,赶紧打断了他。
“仓老师…嘴里停一下…我受不了了快不行了...”
仓尘点点头,“请世子发言!”
俞明欢深吸一口气,明白若是与他争论下去,今日便没法证道了。
灵光一闪,问道:
“仓老师,你可会作诗阿?”
仓尘一脸傲然,摇摇头。
俞明欢笑了笑说:
“在下倒是会作些歌赋,可即便作到极致,也难抒发胸怀。这样可否证明诗词更为宽厚呢?”
仓尘哈哈大笑,
“俞大人所谓的极致在哪里呀?若是随便作上两句,便说已经到了极致,那在下也是能吟几首打油诗的!”
俞明欢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只有两三句。”
气沉丹田:
“仓老师,你可听好了!”
咳咳。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句念出,大殿之人心神晃动,似乎看见一片浩瀚的天地。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天地中似有一人,傲然而立,英姿飒爽。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所有人一愣,哗啦啦…
呀呀...世子大才阿!
便是不爱歌赋的禹朝人,此刻也赞不绝口。
仓尘脸上的笑容从世子念出第一句开始便凝固了,此时呆若木鸡。这般好的歌...居然是一个禹人做出来的?
简单明了,干净利落!
比之自己那些歌赋,不知高了多少!
仓尘唇角颤动,用力压制住内心的震撼:
“大...大人,试问其名?”
俞明欢嘿嘿一笑,
“大风歌!”
“大丰歌?”
呜呜呜,世子是赠歌于我大丰吗?他抱拳道:
“感谢大人赠歌,必成我大丰绝唱!此歌一出,在下已经输了...可在下还是想听听,能有什么诗词,可以好过这首歌赋!”
赠啥歌?啥时候给你赠歌了?还成你们的绝唱了?一点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都没有?
算了算了,我也是抄的。嗯...再抄一首。
台中祭酒默默无语,场间学子侧耳恭听。
俞明欢朗声道: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雁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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