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间我来打破

沈府后宅小院房内。

沈冲晕倒在地，在他周围有着近三十具尸体。

尸体的血液涓涓涌出，于地面汇聚成一个小小‘血潭’，衬与夜间鬼嚎似的呼啸寒风，宛若幽森地狱，说不出的阴冷恐怖。

这幅场景是云墨的杰作。

摘下人皮面具的宋舒雅见此情形，莹然娇嫩的脸庞微微泛白，不忍直视。

但她没有阻止云墨，明白他如此这般，是为了能更好地拷问。

至于这些尸体，自然是沈府内的护卫和仆从了，也包括另外十名修行者。

宋舒雅潜伏在淮波城很长时间，对沈府中的情况一清二楚，知晓这些全都是该死之人，与沈冲父子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欺男霸女、凌-辱幼童、杀害良善……诸般罪孽，死一百次都不够，自不会生出恻隐之心。

以云墨和宋舒雅的修为实力，在解决了沈冲之后，剩下的那些人对付起来轻而易举。

哗啦啦。

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浇了下去。

沈冲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眼皮轻动，茫然睁眼，还不待发现什么，便觉一阵千刀万剐般的剧痛从腹部漫至全身，霎时汗如雨下，想要叫出声，可却因为被点哑穴，只能发出颤喘。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沈冲浑身抽搐般痉挛，又觉身下粘稠似胶，低头一看，满是浓黑的鲜血，大惊失色，旋又看到了他方圆两丈内的满满尸体，顿时无尽的恐惧笼罩心头。

但也正是这份极致的恐惧让他完全清醒了过来，终于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抬起头，看见了前方的一男一女。

“喔～意识恢复地很快嘛，很好。”

云墨淡淡一笑，俊秀的面庞看不出情绪，此时的他已经换回自己的玄色衣衫，在幽暗的房间里显得颇为冷酷：“自我介绍下，我叫云墨，相信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沈冲眼中的怨恨不过闪烁一瞬，便被惧意取代。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江波是那云墨所杀，之前的‘沈江波’是那云墨所扮演，这些尸体是云墨造成，自己修为被废同样拜云墨所赐。

已经无力回天了，甚至无力自尽……

无法出声，沈冲只得点点头。

仅仅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痛得面无血色，唇角哆嗦个不停。

云墨道：“有些问题需要问你，你若是老实告诉我，我可以让你少受些折磨。”

沈冲忙不迭地点头，眼中有祈求。

云墨取出一枚红色丹药，屈指一弹，丹药飞入沈冲口中，当即化开。

不过几息时间。

沈冲就觉得全身酥麻疲软，但疼痛渐去。

此为弊痛丹，服之全身麻痹，可在半个时辰内屏蔽自身痛觉。

但并非是疼痛真的消失，而是麻痹的程度大过疼痛且覆盖疼痛罢了。

弊端在于，药效消失时，痛感会以十倍返还。

见沈冲不再颤抖。

云墨解开了沈冲的哑穴。

“不……不要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

沈冲眼中带着乞怜，可能是弊痛丹的作用，他的声音听着嗡嗡沉闷，舌头有些捋不直。

“好好说话，我会给你个痛快，以一个废人的身份活下去可能还不如死了干脆。”

云墨觉得有些好笑，都这时候了，少受点痛苦尽快死去才是好的，居然妄想还想活下去。

“江波和你的恩怨是你俩自己的事……不能由宗门出手。”

沈冲意识到了云墨的言下之意，不敢奢求，理智渐渐回归，望了宋舒雅一眼，低闷的嗓音带着悲愤：“她出手了，这是公然毁诺，你们道蕴宗违背了约定不够，竟然还灭我沈府。”

云墨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杀死沈江波是我一个人所为，没让宗门帮我。况且……”

他冷冷一笑，笑意中充满着讥讽：“灭你沈府是因为你们全都该死，与七大盟的约定无涉。你更搞错了一点，舒雅姐并非我道蕴宗弟子，她与你父子二人的仇恨远远超过了我，我和她算是因缘际会罢了。”

沈冲微怔，看向宋舒雅：“你……你是谁？与我有何恩怨。”

宋舒雅眼眸微眯，沉声道：“沈冲，还记得宋思义和宋舒婉吗？”

她的眼睛仍然湛然晶莹，但眯起的样子似刀子一般寒冷，嗓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却透着刻骨铭心般的哀伤。

“宋思义……”

沈冲喃喃念叨了几次，蓦然瞠目：“你是宋家的人！？不……不可能！宋家怎可能还有人在淮波城，他们要么已经死绝，要么早就被……”

没敢继续说下去。

沈冲瞳孔剧烈瑟缩，圆睁的两眼中好似见鬼一样。

这种骇然惊恐，甚至超过了之前经历的修为被废的痛楚。

——有些奇怪，不像被仇人寻上门来的样子……

云墨眼神一凝。

“我的名字叫宋舒雅，是宋家的养女，九年前离开宋家修行，半年前方回。”

宋舒雅没察觉到沈冲细微的表情变化，声音激动了起来：“可我回来却发现宋家已满门被灭！昔日繁华昌盛的宋府已成了一片白地。这一切都是你父子所为，沈冲，我今日是来替宋家一百七十四口人命讨还公道的。”

看着对方不加掩饰的杀意，沈冲害怕地再次嘴角颤抖，脱口道：“我没杀宋家所有人，我没杀了那对父女。”

“你敢不认？！”

宋舒雅愈发愤怒，几乎要拿剑刺死他：“我已经调查清楚，宋家大部分人是被你府中门客所杀，为了强夺家财，我义父和妹妹更被你掳进沈府戕害，可怜我妹妹当时才十五岁小人儿啊，被你那畜牲儿子辱虐至死。”

“真……真的，不敢骗你。”

沈冲摇头大喊冤枉道：“宋家父女真不是我所杀，不，不对，我没能杀得了他们，千真万确！”

“还在狡辩——”

宋舒雅面沉如霜，气得峰峦颤动，怒叱道：“说假话就以为可以苟活吗，妄想！”

她再也忍耐不住，取出利剑就要杀人。

“没有，我没有说谎！我对天发誓，我没杀得了宋思义和他女儿，他们被……”

说道此处。

沈冲眼中的骇惧突然像泼天大雨般倾落，硬生生让他住口。

一股异臭传出。

沈冲竟是吓得大小便失禁。

云墨眉头一挑，颇觉蹊跷。

到这时候了，始终都是一死，沈冲撒谎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那到底是什么让他害怕成这般模样，仅凭宋舒雅的死亡威胁怎么都不够吧。

沈冲这幅神情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比生死更为惊怖的事。

被愤慨情绪充斥的宋舒雅没能发觉，她纤手一扬，手中利剑几欲挥出。

“舒雅姐，等等！”

云墨一个闪身抓住宋舒雅的手腕：“有些奇怪，问清楚再杀。”

宋舒雅看着云墨严肃的神情，见他明亮的眼眸，突然冷静下来，暗骂自己冲动。云墨还有别的事情要询问，她自己居然差点失控了。

她放下利剑，哀伤的笑容带着温柔的歉意：“对不住，失态了。问问你的事吧。”

云墨摇摇头：“先把宋家的事情搞明白。”

在宋舒雅疑惑的神色中，云墨不顾脚下泥泞的鲜血和尸体，走到沈冲面前蹲下，问道：“宋家父女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既然说没杀他们，那他们人呢。”

这个时候，云墨也想到了沈江波临死时没说完的那句话，心中愈发肯定，宋思义和宋舒婉真可能不是沈冲父子所杀，甚至也有可能根本没死。

沈冲神色凄然，艰难摇头：“我没杀他们……我没能杀他们，他们在哪我不知道，你别……你不能问我，否则会有恶魔……来找。”

“恶魔？”

云墨神情一凛：“什么恶魔？”

“不……不能说。”沈冲两眼不住恐慌地转动，恳求道：“真的不能说，要是被他知道了，会生不如死的——”

云墨有些惊讶，但更加好奇。

要想逼沈冲说出，就要下一番审讯的功夫了。

下一瞬。

云墨收敛住了所有神情，整个人的气场变得凝肃沉着，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身上那种洒脱气质消失不见，反而有股咄咄逼人。

他直勾勾地盯着沈冲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说清楚，你该想想你自己现在的状态，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你若不说个分明，我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恶魔了……”

沈冲颤抖着身体不敢言语。

云墨唇角微勾，有一丝邪魅：“你说……要是将你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密室内，点住你的哑穴，不见阳光，不知时间流逝，独自一人，会怎么样？”

云墨靠近沈冲耳旁，没有任何情绪地说道：“密室里，只有绝对的黑暗，黑暗中，口不能言，眼不能视，鼻不能闻，你只能靠着自己的耳朵来判断物事。”

“可是……封闭的密室，是绝对的安静！没有一丝声音，没有飞鸟展翅，没有虫蚁攀爬，没有花香树曳，什么都没有。”

“最后你因为太想要听到声音，耳朵会比常人灵敏无数倍，你会听到自己的呼吸恍若闷雷，会听到血管中的血液流动好似怒海狂涛。”

“皆是错觉，呼吸和血液其实不过是正常存在罢了。但，因你放大的听觉，那些声音初始似天籁，渐渐地会如鬼魂泣哭，这时候你会恐惧，你想逃离却怎么也逃不了，那些声音永远在你耳边响起，直至将你逼疯。”

“可是，囿于饥饿的痛苦，你却怎么也疯不了，你也愈发清醒，愈发听得到任何声音。”

“到了后来，你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肌肉因为失去水分而变得萎缩的声音，听到自己五脏六腑被迫缩小发出的干瘪的声音，会听到自己的肠子拧搅相黏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奇特，奇特的你想吐，吐出来后，你又因为饥饿想吃东西，可要是没东西池怎么办？万般无奈下，你只得忍者恶心惶恐吃下自己吐出的秽物。”

“当然了，这样还是不够的，因为要想活下去，必须有外来的食物和水分。我也不会让你真的死去，当你饿到昏迷无意识时，我会为你提供这些。”

“于是，孤独的密室里，你将终生听到那些让你疯让你狂却无法真正癫魔的声音。”

“你死不了，想咬舌自尽都不行，因为你做不到，有人……永远盯着你！”

云墨的声音极其平淡，没有一丝波动，讲述的却仿佛一幕活生生在眼前发生的事情。

可，但凡听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到他言语中的画面。

宋舒雅曼妙的娇躯不禁一颤，只觉浑身寒冷，看着云墨的眼光如同是看一个怪物。

至于沈冲……

“啊——”

沈冲哀嚎地起来，却因为服食了弊痛丹，声音显得极其微弱，似濒临死亡的野兽。

他浑身无法自抑地震颤着、痉挛着，满脸泪水，湿润的双目望向虚空，尽显一片灰冷的残败。

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活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弱小幼童。

他已经完全崩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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