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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命开始,倒数计时

第98章 祛灵

“哈哈哈...”

看着王海波滑稽的模样,毛筠淑笑开了怀。

林子强可从没见她笑得这么放肆过,很可惜,并不是自己给她带来的快乐。

“海波,能不能给我跟筠淑拍一张?”

“哦!懂,你们可要站好了。”

王海波一把接过手机,就赶到花田之外。

“筠淑,可以吗?就一张。”

“我,不知道...”

“就一张,难得来到此地,韶华易逝,岁月如梭,过了这光景,可就只剩下念想了。”

“行,吧...”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像一个小媳妇,就连喘口气也是颤颤巍巍的。

“靠近点,对,再靠近点,阿强,怎么回事,手放哪里的?出来玩,你们别拘束啊...”

王海波可算是为这两人操碎了心。

卡在林子强将手放在毛筠淑肩膀上,当她回眸深望着他的时候,按下了快门。

“得嘞,齐活,我要再进去疯一圈了!”

他将手机交还给林子强,便钻进了花海之中。

“今天,太阳很不错,嘿。”

“是有点不错,却还是有些冷。”

“不会啊,看,向日葵们长得多好,它们始终都面向太阳,笑脸常开。”

“也不尽然,事实上,有些向日葵心中有阴霾,不愿意面对太阳,这辈子也见不得光...”

“那,不如等我一下,说不定向日葵的阴霾只是暂时的。”

林子强看着落寞的毛筠淑,真不知道她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多愁善感的。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情绪,可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没等毛筠淑反应过来,他便钻进了向日葵花海中,尽可能寻找最灿烂的一朵。

当然,在途中自然要欣赏一下刚才的合照,毕竟是费尽心机才换来的。

可当打开相机的时候,林子强愕然了。

“可恶的王海波,就不能拍得好一点吗?千不该万不该,刚好卡在了她转头的节点!连正脸都看不到,而且这么实诚,真的只拍一张...”

林子强差点晕过去,本想留个念想的,结果合照连脸都看不到。

“算了,只能再重新找机会了...”

正事要紧,他持续在花海里筛选着,一朵朵看过去,于万中选一。

三人,一片花海,风吹烂漫。

就这样,阳光之下,光阴如梭。

“筠淑,这个,送给你!”

待到毛筠淑回过注意力,身后林子强被感染了一样。

他脸上的笑容,如阳光一样明媚,跟向日葵一样灿烂。

“这个?”

“灯,灯,灯灯!”

林子强将挑选很久,才堪堪满意的向日葵举出来。

他别出心裁,将向日葵籽抠了一部分,勉强抠弄了一个笑脸。

“送给你...”

“这是...”

“笑脸相迎,最灿烂的笑容当然要送给,最应该送的人。”

林子强本想说是最喜欢的,生怕被毛筠淑拒绝,堪堪转了个话锋,说成最应该送的。

“希望你能像向日葵一样,永远笑容满面。”

“嘿,哪里天杀的小鬼,你们在弄堂些什么!”

原本温馨的场面,突然被一声含痰的嘶喊给吼破。

听声音,定是向日葵地的主人。

“完了!没想到花田主会在这个时候跑来...”

“阿强,快跑!”

是王海波的声音。

“真是笨,干嘛要喊我,岂不是让别人认出来?”

林子强心中冤屈,却没法言语。

“快跑!”

前一秒还是花田静好,下一秒就开启了逃亡之路,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

他拉起毛筠淑的手,不自觉又是本能。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林子强才能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

如果只有现在的处境才能做到的话,或许,一辈子逃亡也是不错的选择。

“呼呼...”

逃到接近莲子弄的台阶。

已经远远甩开花田主,他们才敢勉强休息下来。

“嘿,刚才可真是刺激!”

毛筠淑大喘着气,恐怕生平都没有这么累过。

想象中的逃亡是彼此牵手,画面唯美,事实上的逃亡,是汗流浃背,分外狼狈。

“还好发现及时,差点就被逮到了。”

“你还好意思说,干嘛叫我,要是被听出来...”

“嘿,好心当成驴肝肺,其实我有想过的,故意只叫了阿强,这名字这么普遍,谁知道是哪个阿强啊!”

“名字普遍,有这么普遍吗?”

林子强听着王海波的诡辩,吃惊地望了望毛筠淑,从她的点头里找到了答案。

“好吧,看来是有点普遍...”

“也就当初偷人家的杨梅,我才被这么追过!”

“那我可是偷的樱桃,比杨梅贵多了。”

“哈哈,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有这样的遭遇?”

“筠淑,难道你小时候就没有偷摘过水果?”

“应该没有吧,我也,不喜欢吃水果...”

“对了,你们聊!我还有些事!”

王海波突然之间便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神慌张了一下,便往荣宁小区跑去。

真没想到,这个朋友竟如此识趣。

无疑是给了林子强很好的发展空间。

“海波这人,就是这样,神经兮兮的,嘿嘿。”

“嗯,师傅,他很可爱。”

“筠淑,不好意思哦,刚刚,害你被追了。”

“没有啊!很开心呢,真刺激。”

“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当心花怒放的时候,纵使做了理亏之事,落了个追逃,也不过细雨绵绵,不散心中暖阳。

“开心就好,生活嘛,不就是要这样!”

林子强转过身去,尽可能地伸展了一个懒腰,显得格外轻松。

他能想象到此刻的毛筠淑正低着头,安然一笑。

当然,或许在心里,他恨不得毛筠淑能扑将上来,趁着孤男寡女,添一丝温度。

不过,显然只是幻想,一种不切实际的意淫。

“林哥...”

声音很轻柔,软得跟金丝绸缎一样。

听着就像是告白的前奏,恬着音,将情感酝酿到喉咙口。

林子强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对话。

先是道歉,后是告白,再最后,拥她入怀。

恐怕周二真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这才取了佛泥,又得了爱人。

他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场景,感受到生命里的光,照耀大地。

“突然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我从这个世界神秘消失了,只希望你不认识我,不要记得。”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种话?”

毛筠淑的声音很轻,很丧,似有万千难以吐泻的苦水,将她呛得喘不过气。

林子强听了个猝不及防,还真没想到对话竟会是这样。

他听得出来,这句话在毛筠淑心中攒捏了很久。

此刻说出来,也只不过是挑了一个最佳时机,一个两人相处,四下无人的最好机会。

然而,直觉告诉林子强,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

他就是这么死脑筋。

昨晚所见骷髅一事,便可知一斑。

“或许,她早已有心仪之人,亦或者不乏追求者。林子强,你到底要不要放弃呢?还是说,打心眼里,你想放弃?”

“不,难得邪灵之事也快解决了,若说生命的长短,影响你的决策,现在可没有这种烦恼啊!”

“可是,你真的就想跟一只癞皮狗一样吗?挡在你们面前的不只有情感隔阂,还有家庭条件,甚至是工作之类的...”

“遇到一个能让自己心仪的人究竟有多难?那是几亿分之一的概率,还想着寻花问柳吗?错过了,你会后悔的!”

这世间,也唯有后悔两个字最怵人。

哪怕是玉毁椟失,身败名裂,搏得这么一个机会,便好!

况且,还能更糟糕到什么地步呢?

林子强侧着脸,依稀能感知到毛筠淑微弱的呼吸,就跟暖风一样,急促,无力。

“筠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把你藏在心底,就跟第一眼见到你一样。爱是种情不自禁,但它不会成为你的束缚。”

“可你应该要找到更好的姑娘,而你心上的位置,得留给她,对爱情坚贞不渝,才能换来爱。”

“没有更好的姑娘了,其实我只想做一棵大树,一棵只让你这棵藤所能依靠的大树。其实我也怕,这种话说多了,你会厌恶,或者让我们的关系生疏,但心里话埋着,实在堵得慌...”

“我能理解,就...”

“所以,树不应该多话,默默遮风挡雨就可以了,它所求的并不多。”

“可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

“是因为我不配吗?”

“不是。”

“还是说,你打心底不愿意,让我走进你的世界...”

“也,不是。”

“这样就够了。筠淑,我不能强求你的喜欢,而你也不要哀求我的到此为止,可以吗?”

“但这样真不值得,我...就是感觉不值得,纯粹是蹉跎你的岁月,我是不能结婚的。”

“不能结婚,为什么?”

“只能说到这里,别问了好吗?”

毛筠淑一说到不能结婚,似乎终于敢面对自身的问题,却硬生生将林子强堵在了门外。

就连语气也异常坚定,恶狠狠,不愿任何人靠近。

想必是有什么痛苦的记忆,缠着她,时刻骚扰着她。

“只是单纯不能结婚,哪有这种理由!好在她只说了这个理由,林子强,你的机会来了,可千万不能放弃...”

这一刻,与其说是林子强的冬天,不如说是暖春到了。

只要还有机会,哪怕是一丝,都不能放弃。

他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

所谓的不能结婚,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自身有困境,二是有关钱的事情。

林子强第一反应便是博一个机会,赚一波,以白马王子的姿态,堂堂正正来迎接毛筠淑。

而眼下,又哪里来暴富的机会?也就只有所谓的玄学了。

“好,我不问,也懂了。”

“懂了?”

“对呀,就是屁大点的事情嘛!你放心,林哥肯定能帮你解决的。”

“解决?算了吧...”

在毛筠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信任,忧郁笼罩在她心扉之上,像一把古老的锁,把门锁得死死的。

难度越强,林子强越蠢蠢欲动。

他似乎找回了昔日的青春。

不论面前多大的困难,歌声嘹亮,越过去,迎刃而上!

爱情使人春光焕发,亦让人返老还童。

“不早了,我们要不先下去吧。”

再追问下去,亦没有任何意义。

此刻,估摸王海波早已到家,而山野之地,亦无需久留。

行至莲子弄,桂花香扑面而来。

是道路旁的桂花,拍成一排,足足有七八棵。

看树龄,估摸有个七八年了,这多半又是当初创业失败的痕迹。

七八年前,相传桂花树皮能抗癌,桂花又是一种食用花,喝多了强身健体。

可谓全身上下都是宝。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样传播的,当时几乎整个社会都有这种潜意识。

外加无数个专家出面,印证这一切都是真的。

桂花树的价格也就随之水涨船高。

从十几到几十,再到几百,几千,甚至有上万的。

昔日,就连一两年的小苗都曾卖到几百一棵,还供不应求。

想必这七八棵桂花树就是当时种下的。

如果按当时的市价,如此大的桂花树,必能卖个十来万。

不得不说,市场这种东西,就是不等人。

也就没过半年,一批专家出来澄清过,说是桂花树并没有这些价值,除了花可食用,也就只能观赏了。

就是这么一个折腾反复,桂花树从上万,瞬间跌到几百,乃至几十。

由于囤货的人很多,市场根本没有人来买,导致八九年树龄的大树,一棵几十块都卖不掉。

是故,有些人就彻底放弃了,完全将桂花树栽着,期望未来能有翻盘的可能。

结果就是等到现在,也不见得能出手。

“好香!”

“是肉桂的香味,零星点点橙红印在树梢,看上去挺别致的。”

“空气中,还有一种味道,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

林子强用力闻了闻,却没能问出来毛筠淑说的究竟是什么。

空气中只不过混了桂花味,如此而已。

然而毛筠淑却沉醉在惬意之中。

从没见过她,如现在这般轻松过。

她眼睛微闭,嘴角上扬,像是被爱呵护的宝宝,静静躺在温柔乡里。

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发鬓随风飘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宛若九天玄女,降临人间,失去了俗世之味。

这不正是林子强心中的那个她吗!

“是亲人的味道。”

“可筠淑,你父母不可能来这边吧...”

“是不可能...但这味道在寿材店也问到过,绝对不是巧合。”

看得出,毛筠淑神情有些失落,心事重重。

而林子强完全理不清一点头绪。

总觉得毛筠淑身上有着重重秘密。

在这个丫头身上,无数的秘密紧紧压着,压在心海之中,唯有她自己才能翻弄。

“走吧,我看你是饿了,带你去一个,可能不太满你心意,却绝对不会后悔的地方。”

“哪里?”

“跟我来就知道了!”

林子强在前边带着路,而那个地方,自然是他经常光顾的面馆。

这一个躲在荣宁小区里的面馆,味道还是不错的,足以媲美五星级酒店。

推开门,来得有一些早,零星一两个客人坐着,腾出许多座位来。

两人选了个靠近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筠淑,牛肉面应该不忌口吧?”

“老板,两碗牛肉面。”

林子强得到了她的点头,便招呼着来了两碗。

事实上,他为了省钱,之前从没吃过牛肉面,仅仅是最普通的一碗面,偶尔加个鸡蛋罢了。

要知道,一碗牛肉面,价格是林子强吃两顿的饭钱。

此刻,佳人在前,多半还是要奢侈一回的。

“不知道口味会不会适合你,味道是真的不错。”

“嗯,闻着香味就能感觉到,之前有来过这边,但是没尝试过。林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我呀,就住在附近。”

林子强也就不觉得羞愧,说了出来。

在他心中,其实忐忑了很久。

毕竟荣宁小区,简直算得上是宁台市的贫民窟。

一旦毛筠淑知道现状,指不定轻看了自己。

“难怪!离公司还挺近的嘛。”

“是很近,主要是房租有些便宜,勉强住得起,不过我会努力的,尽量早点搬离这里。”

“嗯,相信你能做到的,只要有信心,就肯定能做到。”

她的眼神很坚毅,没有半点的鄙视。

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这让林子强想起了刚搬到荣兴小区的心境,当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年轻时的壮志踌躇,却在短短两年之内消磨殆尽。

有时候,人的坚持力,实在是弱得可怕。

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当衣食无忧之际,感叹世间百事,然后告诉自己,也就这个样,大多数人只不过是这般罢了。

林子强想起这些年来的心理变化。

若是当初,当进来的时候,考虑用闲暇时间写副稿,亦或者是做个人主页,只怕两年时间,早就有了起色。

也就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屈居于幕后记者这样的工作,整天被领导批评。

“会的,也就是三四年时间,有三四年时间改变就够了。”

他这话,更多地只是希望毛筠淑能多等三四年。

给一个三四年的机会,一个足够的缓冲期,让生命能够完成蜕变。

“面来了,两碗牛肉面!”

是店主兼着服务员,端上来了面。

小店向来如此,一人身兼数职,还能省点事情,服务自然也没有大酒店的周到。

“筠淑,味道如何?”

“真不错,这厨艺窝在小巷子里,埋没了,就连台宁商场的面也比不上,性价比真高。”

“觉得还行就好。”

所幸这份安排没有辜负期望。

这里,可是林子强能想到的最好去处。

“林哥,你是说,你住的地方就在附近吗?”

“嗯,要不要上去坐坐?地方虽然简陋,休息一下还是可以的。”

林子强有些庆幸,庆幸早上出门时已经将被子叠好,庆幸已经打扫过房间,勉强也算干净。

虽是陋室,却是英雄不问出处,勉强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方便吗?”

“不要嫌弃地方简陋,就好,我的房间,很简陋,哈哈。”

“之前也带你去过我的房间,倒不如去一次,也算扯平了,嘻。”

一说起尴尬这种事,两人都喜欢用笑来缓解。

从面店到林子强住处,也就没个百米。

午饭便在这欢声笑语中,缓缓落下帷幕,让林子强的心都高傲了起来。

“快来抓我呀!”

刚到转角的时候,张鸣峰跑了出来,一头撞在了毛筠淑身上。

“别跑...”

很显然,又是王彤宝与他在玩闹着。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

当遇到玩伴了,没两天就开始熟透,然后上蹿下跳的。

“嘿!”

林子强示意着,试图一把抓住张鸣峰,却是让他一个侧身就躲过了。

“是亲人的味道,就在他身上,难道...”

毛筠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孩身上,就是她察觉到的那股熟悉气息。

“姐姐,你身上怎么骑着一个骷髅呢?”

张鸣峰好奇地盯着毛筠淑,有口无心地说了一句,却是震惊了两人。

毫无疑问,这个小孩,确实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是说骷髅?”

林子强分外确信,那个骷髅绝对不是眼花。

若说自己从猫眼看到,是为巧合,此刻张鸣峰说了这么一句话,可不见得确无其事。

小孩子哪有多少心机!

定是那个骷髅一直纠缠着毛筠淑,怎么也不肯离开。

他看了看毛筠淑,没能发现端倪。

别说骷髅了,半点骨头的影子都没有。

“小峰,能不能跟哥哥说一下,是什么样的骷髅?”

“林哥,小孩子哪有什么心思,多半瞎说惯了。听姐姐的话,不要乱说话哦,小心妖怪大晚上来找你。”

“妖怪?我可不怕,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呢!”

“跟妖怪做朋友?千万不能!它们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令人诧异,张鸣峰本是如此胆大的一个小孩,面对温柔的毛筠淑,倒像是见到了老巫婆一样,吓得不敢声张。

“乖,去吧,小心点。”

没等林子强问出口来,毛筠淑便招呼着张鸣峰离开。

两个小孩就这么打闹着跑远了。

孩童的快乐,莫过于此,但要是说到撒谎,可不见得小孩子能有什么心机。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所谓的骷髅,真的存在,而且此刻就在毛筠淑身上。

只不过林子强看不见罢了。

“林哥,林哥...”

毛筠淑异样地看着发呆的林子强,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尽可能把声音压得轻。

“你怎么了?”

她大致能猜到林子强究竟在想些什么,只不过不愿意说。

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谁又会愿意别人走近最真实的自己呢?

那是千疮百孔,是腐尸烂肉,是连自己都不能直视的惨不忍睹。

“奥!没事没事,一个恍惚,血压提高了些。”

“血压,对了!一直忘记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这个。”

毛筠淑在口袋里抠唆了一下,拿出一撮毛来。

是猫毛,肯定是小雪的毛。

“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哦。”

“双喜临门?”

“对呀,能解开邪灵,又能破除猫眼的烦恼,不是双喜临门吗?”

看得出来毛筠淑为林子强的庆幸。

这种祝福与自由是装不出来的。

就如同看着飘向远空的天空之城,明明是自己毕生的梦想,一辈子的奢望,却只能见它越飘越远。

那么,就祝福上空的人们,祝福他们活得幸福快乐,至少,带着这一份祝福,好好珍惜生命里的际遇。

“其实,三喜临门就最好了,还有一喜便是眼前人,身边人,未来的枕边人...”

当然,林子强只能在心里偷偷呢喃,眼神将这个愿望刻在毛筠淑身上。

“好了,发什么呆呀!作为庆祝,是不是应该带我参观一下你的住所?”

“对,都快忘记了,很累了吧,楼上勉强有坐的位置。”

噔,噔,噔...

两人的脚步很轻,缓缓上了二楼。

“这里就是?”

“不是,还要再上一层,在三楼。”

“可是,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有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厌恶的气息?哦!这个邻居啊,确实不好惹,是个肥宅,住着一段时间了。”

“肥宅,那股气息,似乎来自于一个女人...”

“应该是错觉吧,他可是个单身汉。”

“可能吧。”

噔,噔...

“见笑了,门把锁刚好坏了,只能掩着。”

“不见笑呀,房间里,确实挺简单的,就,一张床,一个包...”

毛筠淑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唯有一张破了的小木凳,外加一床被子,简直比监狱还简陋。

说是人生活的地方,恐怕真的只能叫住的地方。

毕竟,除了睡觉,似乎就没有其他的功能了。

“筠淑,要是不嫌弃,床,不,木板上可以坐坐。”

“林哥,你晚上就躺在这上面睡的吗...”

“对呀,房东不愿意买张床,就用木凳子搭木板当床了。”

“也不怕睡掉下来吗?”

“嘿,习惯了,掉不下来。”

林子强靠近床,尽可能将被褥推到一旁,腾出个空位来。

“是不是嫌弃床比较脏呀?”

他尽可能地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却还是扛不住挣扎,说了出来。

毛筠淑确实被林子强这么一问给吓到了。

听得出来,声音里没有底气。

就跟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的心事一样。

很多事情,是无法见光的。

当它们某一天,被窥探到,内心的野兽会冲破束缚的牢笼,贪婪地侵食大地。

“怎么会!老房子更脏呢!其实我很喜欢这种简单的氛围,能留出充足的空间。”

“真的?”

“当然,房间里为什么要放多余的东西呢?就跟心一样,东西多了,杂了,反而乱。”

她一个转身便坐在了木板上,轻松地推弄着脚。

像是坐在小船上,摇曳在绕巷的水街。

林子强说不出此刻的滋味,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子期莫不知。

人生得一个心意相通之人,得有多难。

“筠淑,你真的很特别。”

“特别?”

“就是跟你相处,没有隔阂,很自然,很随心,除了...”

林子强很想说出口那句喜欢,却怕将毛筠淑内心的恶魔激怒。

“很多人都这么说呢,我觉得,人与人相处,真诚便好,不是吗?”

“自然。”

噔噔噔...

从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声,攀上二楼,往三楼而来。

从窗户能看到身影,是王海波。

“就知道你们两个在这里。”

“海波!自己一个人跑那么快,也不等我们,去干嘛了?”

“当然是接无根水了,难道你不想远离邪灵?”

王海波晃荡着玻璃瓶。

半瓶水在瓶中咕噜两声,充满活力。

“原来你...”

真想不到,这个哥们会这么义气。

林子强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两天的经历,或许是在宁台市最开心的时候。

枯燥的生活也随着二人的到来,填满乐趣。

“不多说了,快来个盆子,趁它还在睡觉,仪式开始!”

王海波四下张望了一会,便在角落里寻了脸盆。

这可是林子强洗脸用的。

倒上佛泥,与无根水,就跟和面一样,在盆里反复搓揉。

原先细散的佛泥,在水的作用下,搓揉成了湿饼状,就像小孩子过家家的杰作。

左三圈,右三圈,如此反复,直到泥面上渗出淡绿色的水来,才肯罢休。

看上去浑浊的水,在力的作用下,显现出别样的清澈,一种黄澄澄的干净。

他手凝封灵爪,于泥面上开了个口子。

周围的水瞬间便凝聚到洞中,竟与泥面持平。

“阿强,来。”

王海波招示意林子强靠近,将后脑勺展露出来。

“啊麽玛呢莫西咔叽喝哝啵...”

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密语,似乎在给整个佛泥水开光。

食指压着中指,点沾上佛泥水,往林子强后耳垂,耳根后抹去。

一遍,两遍,三遍...

洗得林子强感觉到不对劲。

明明只是用佛泥水清洗,但能明显感受到,耳根后,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挣扎,又似乎是被无数根小榔头反复敲打。

“疼,好疼...”

“是邪灵!忍耐,坚持住!”

“啊!好难受,好冷,好热,好...”

反应来得很迅速,瞬间便吞噬了林子强整个人。

一波冷,一浪热,层层叠加,无力感接踵而至。

似乎是邪灵的体痛,林子强却感同身受着。

他疼得撕心裂肺,一头扎在地上,直打滚。

“林子强,你要坚持住,它就快出来了,痛苦只是暂时的,想想今后的生活,想想未来!...”

“想想未来?...”

若说未来是什么样子,谁也无从知晓。

但要说起未来,想让它成为什么样子,林子强早已有了答案。

那会是阳光明媚的早晨。

没有工作的烦恼,睡到自然醒,就连窗外的鸟儿也刚聚集着去春游。

阳台靠窗面向早晨的太阳。

阳光照射在地板上,常春藤刚好盘弄到窗边。

偶尔有迷了路的蚂蚁,探进头来,整理地上的碎食屑,打好包就走。

一杯热卡卡,温在桌台上,冒着腾腾热气。

整个房间里充满着兰花的香气,新鲜的空气从顶上阁楼侵入整个房间。

咿呀。

门打了开,是小雪,很显然,紧接着赶来的是女主人,毛筠淑。

岁月,似乎在这里定框了。

生活,不外乎如此。

滴答,滴答,滴答...

“倒数计时...”

偏偏是警醒之音,将林子强一下子拉回现实。

好在沉浸在梦幻国度一阵子,像是喝了点蜜糖,眼下的苦咖啡显得不这么涩,涩到难以下咽。

“坚持,阿强,加油,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克服,别放弃!”

王海波依旧在一旁,替林子强捏着神经。

“倒计时...开,始...”

伴随着最后的声音,那个黑影从林子强耳后根钻出,缓缓化作一阵黑烟,消失而去,徒留空气中,一丝丝猩红色的黑气。

“成功了,居然成功了!”

论兴奋程度,王海波可是比林子强要激烈。

“看到没有,猩红色的气息!它化了!”

林子强勉强侧着脸,眼角模糊着,却能看清,在空气中,确实有一阵戾气,缓缓消散。

“呼,终于,解脱了。”

他松了一口气,困扰数日,此刻终于将心中的巨石给放下了。

虽然并不知道在哪里得罪上的邪灵,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当暴风雨过去,剩下的就是风平浪静,可谁又能保证,此刻的风平浪静不是下一场的暴风雨前兆?

不论怎样,此刻安在,便尽情欢呼庆祝吧。

“猩红色的气息,在哪里?”

毛筠淑呆呆望着两人的滑稽动作,硬是没能看到所谓的气息。

“这里,还有这里,上面全都是!”

“一点也没有啊,上面不是白炽灯吗?”

“徒弟,该不会你真的没看到吧?阿强,你总该看到了吧?”

林子强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头顶的猩红色戾气,真真实实,确确切切。

如果说这是佛泥水弄到耳根,所产生的幻觉,那么刚才身体上的疼痛感又作何解释?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信,这一切都绝非虚妄。

“不会吧,难不成徒弟,只有你一个人看不到?”

“应该,不是吧...”

毛筠淑呆愣着,迟疑地摇了摇头。

“哦,我知道了,兴许是你道行不够,看不到。可这也不现实啊...难道说?...”

在王海波看来,若说毛筠淑的道行浅,那无疑是自大的表现。

要是没有她,恐怕在潜龙大厦那会,早已遭遇不测。

此刻的她,看起来确实看不见猩红色戾气。

那么,恐怕只有一种解释了,在她身体之内,定然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难道什么?”

“难道说,你跟妖魅签定了契约?除此之外,不应该看不到才对!妖魅能跟邪灵抑或生灵结合,看不见邪灵,想必只有这种可能。”

“师傅,我曾听朝圣殿黄师傅说过,邪灵只有它的宿主才能看见,想必它的消失也只有宿主看见才对,我没看见不是很正常?至于你为什么看得见?”

“对啊,是这个道理,可为什么我会看得见?”

王海波一下子就反应回来,明明应该自己看不见才对,偏偏让自个看见了。

“难道说...”

他不信邪,用佛泥水擦拭在耳根后。

果不其然,是邪灵!

“疼,怎么回事...”

与方才的林子强一样,他一头栽在地上,浑身抽搐,痛苦却没有林子强那般痛苦。

“海波...坚持!别放弃。”

林子强虚弱地为王海波加油着。

他很能理会与邪灵斗争的痛苦,就跟享受此刻的舒适一般。

大病初愈,当精气神都在恢复的时候,人是充满活力的。

“可恶,我可是王海波大师啊!究竟是什么时候...岂能栽在你的手里!”

此刻的王海波,想起了很多,想起了昔日的荣光。

当初的自己,不论怎么荒废学业,都能考全校第一,想起那个经常向自己请教问题的女同学,长得水灵,可是自己的暗恋对象呢!

昔日的光辉,自然与阴霾一同,啐入脑海。

他也不由地想起,父亲的意外死亡,家庭脊梁都被打断了。

想起所谓的邪灵,想起玄学,想起荒废的这些年...

“现在可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我可是王海波大师,还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呢!怎么可以被区区邪灵打败!”

坚强的意志力,无疑是最有力的武器。

相比于林子强来说,他的过程更轻松许多,更舒适许多。

身上的汗,一波接一波,就像是将体内的毒素,完整地排了出来。

“呼,好爽!”

当猩红色戾气抽离身体,缓缓上升,直至气消云散,就如同压在心头的那口憋屈,此时此刻完全消失而去。

“师傅,你,没事吧?”

毛筠淑小心翼翼关心着王海波。

在她眼里,眼前两人的夸张动作,像是即兴表演,如此惟妙惟肖,哪怕是放到教科书里,都不过分。

就跟别人不了解自己一样,此刻的她,亦不了解,在他们二人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没事,我可是王海波大师,呼!”

也不愧是王海波,躺在地上还能如此若无其事。

此刻,一旁的林子强早已半坐起来,下半身不自觉抖动着。

他不敢立刻站起来,生怕一个踉跄,又倒下。

“海波,原来你体内也有邪灵...”

“你看到了?”

“不错,看到有问题吗?”

“为什么你能看到...而且,为什么我体内会有邪灵?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阿强你传给我的!一定是祖师爷的神珠。”

王海波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理由,他只能想到这些。

“邪灵,应该真的消失了吧?”

“当然,也不想想我是谁,我可是王海波大师,怎么样,这一波操作,服不服?”

“服服服,勉强算你毕业了吧,正好摆个摊出去,好得多。”

“那可不行,既然是门手艺,就得学精了。一定要摆一次天门诛杀阵来,让方圆几里的妖魅邪灵,统统无所遁逃,才能彻底成就王海波大师的威名!”

“那可得希望师傅早点成功了。”

“是是是,王海波大师,天门诛杀阵自然不在话下,等几个月,或许我能出点绵薄之力。”

试问还有什么会比死里逃生更令人激动呢?

林子强可是由衷地感谢,能有王海波这样的朋友。

摆脱了邪灵,就连睡觉,也变得安稳。

漂浮的情绪,此刻完全着陆在地上,踏踏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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