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律

此时峰顶上绝大多数的人体内识气都在快速流逝，修为越低，流逝的速度也是越快，光是寻法阻断便牵扯了他们所有心神，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关注其他事。

然此中却非是括及宋家与风家，尤其是后者，从赤爪告禀时起，风旭的注意力就一直落在凌霄晨等人身上，直到陆笙的出现方才转移到远处的白沐身上。

白沐与薛荣仍时有交谈，俨如无惊无怕，空宇上画景的变化似乎没有让两人放在心上。

风旭远远审量着二人交谈时的脸色变化，片刻后冷冷说道：“变端不过初显，他们竟晓得无碍，纵是三阶内外相济，此未免过于偶然！”

“少主的意思是…”赤爪有些不解。

风旭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淡漠道：“三阶强者见利而不贪，遇缘而不夺，这般人岂不是傻子！”

赤爪像是明悟了什么，试探性说道：“这两人来此目的果然不纯！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告知此间秘密！”

应是说中心中所想，风旭久默不语，斜眼扫了一眼凝默的宋明夫妻，暗自摇头，接着就将目光重新落在凌霄晨的身上。

久久凝视，他哂然一笑：“能成为三阶的都不是简单的人啊！好算计！”

“莫非是想趁着家主困圄无法脱身之时寻机破局？凌青锋可真是胆大妄为！难道就不怕此举会引狼入室？”赤爪一下就有所察觉，话中带上了浓浓地杀意。

“狼？那又如何？再强也不过是一头外来的野畜，如何能斗得过饿腹的蛇群！”风旭发出一声深沉阴笑。

“少主所言极是！”赤爪附言道。

风旭点头，细感了一下体内的变化，不觉皱着眉，扭头又看了一眼站在赤爪三人身后的一众惊慌随者。

“下山！”

短短两字，一众随者兴奋不已。

赤躯这时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少主，薛荣手上可是有着护身之法，他们若是明着假借下山引众跟随，暗里……”

“你的猜测确有可能，不过薛荣那老头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可是聪明的很，哪可能会在这时候站在风头浪尖！”风旭笑嘲，当先走向了山道。

随着风家一动，峰顶上不少势力也是面露喜色，纷纷随往山道。

这些势力多多少少都与风家有些关系，他们能临登齐霞山也有风家授意，否则他们纵是知晓此间之变又能如何？单凭风家之力就足以让他们消失在潜原城。

“夫君，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望着从陆笙手里接过面巾与药丸的凌霄晨，又扫了一眼远站在山道边上的白沐与薛荣，刘雪柔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夫妻多年，宋明很容易就听出刘雪柔话中所指，亲眼目睹陆笙与凌霄晨的行为，即便没有看到白沐有任何的动作，他还是不免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

与此同时，看着镇定自若的薛荣，他心里又不自禁浮现出另一个他从未考虑过、或者说是下意识忽略掉的判断。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宋明回问刘雪柔，道：“柔儿，薛荣是从何时开始喜登齐霞山赏景？”

刘雪柔不解，但还是想了想，道：“应该是他那爱徒将近十三的时候！算起来也将近三年了…”

话音戛然而止，刘雪柔一脸不敢置信，瞠目结舌道：“三…三年…齐霞…齐霞山…怎么会…”

宋明深深吐了一口气，脸上已是复杂万分，道：“谁人敢言为巧合？”

“若非巧合，薛荣是如何得知？他区区一个无元之人，莫非还能未卜先知不成？”刘雪柔穷问道。

宋明思绪纷乱，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解释，凝眉看着白沐半会，他忽然注意到对方看着陆笙的眼神有些不同。

深思了片刻，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或许这就是一个巧合！”

“夫君…”此言倒是让刘雪柔再度疑惑了。

宋明也没有藏着，缓缓说道：“薛荣时日无多了，他若一去，风家势必会对陆笙兄妹发难，到时候凌青锋可不一定会出面保住两小儿，薛荣那么精明，他总该要寻个护得住两小儿的办法才是！”

说到这，刘雪柔明白了，此前的一应巧合也随之有了合理解释，只是她心里仍有一些疑惑。

许是看出了刘雪柔的疑惑，宋明又浅笑道：“何须多想，陆笙是有命疾不假，城中传言其或可能活不过十六，但那些不过是他人所言，薛荣可从未言过此乃无法可医之疾！”

“话虽如此…”

不等刘雪柔说完，宋明已经步走向山道而去，她只好压下心里的疑虑跟上。

两人相伴而行，很快就来到了山道前，宋明顿了顿足，接着就在刘雪柔的不解中朝着白沐叔侄与薛荣拱手。

他诚挚道：“宋家宋明见过两位，见过薛老！”

白沐笑了笑算是回应，薛荣到底是知晓宋明夫妻性情的人，不急不慢地回礼：“老朽见过两位！不知两位有何事？”

宋明也不作假，坦然道：“画景又生异变，宋某恐此番下山故演，故欲借薛老护持之法！”

薛荣闻言一笑，扭头道：“小笙！”

回到薛荣身后的陆笙很利索地从背篓里拿出面巾与药丸，当着二人的面递了过去。

宋明伸手接过，温和道：“多谢！”

再是微行一礼，宋明就此与刘雪柔往山下行去，似乎不愿与薛荣师徒有更多的交集。

薛荣对此仅是一笑而过。

在宋明夫妻下山后，领着赤爪等人的风旭也从旁而过，不知道是因为宋明先前的举动，还是因为白沐叔侄的缘故，他只是阴沉着脸冷笑了一下。

凌霄晨几人反倒是诸多势力中最后一个下山的，他从衣袍里取出一个紫色锦囊，恭谨递给薛荣，道：“家父此前有嘱，此物需由霄晨亲手交予先生！”

薛荣伸手接过，道：“有劳少门主！”

本来到此便算是结束，可凌霄晨想了想，还是开口：“先生，此番变演迅慢难定，先生不如与霄晨同行下山，纵有危难，我等也好有个照应！”

话中的恳切薛荣听在耳中，他不觉露出一丝微笑，道：“少门主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老朽身力难继，恐成拖累！”

此无疑是拒绝了凌霄晨的邀请，凌霄晨还想着多言上几句，下一刻心底却是不自禁摇头，有着白沐这位三阶强者伴侧左右，薛荣师徒无疑是诸多人当中最安全的。

而想到这点，他头皮不禁有些发麻，急忙告罪离去。

随着凌霄晨等人下山，峰顶剩下的只有薛荣几人，他们也没有多做停留。

下山并不是一件易事，比之上山更要艰难许多，对于薛荣二老而言尤是如此，时时需要小心注意。

元修体内修有识气，加之一身气力远超常人，无论攀徙还是下山皆持稳可继，当前状况下，全力奔行或无需刻钟达抵山下，这等速度远不是薛荣这些人可比的。

有着这般速度差距在内，薛荣他们一路上自是很难看到其他人，但那是正常的情况下。

齐霞山上空的画景依旧存在，以往从显现到消隐拢共不会超过刻许，现在已然过了这个时间。

黑迹的出现就像一种缚束把画景框定在了原处，汇集的交点则疯狂引噬着天地间的元息，虽然不再扩展，吸力却是猛烈了许多，山道本是清风徐面，如今已有了几分狂风之像。

五人循山道而下，空气润湿而清爽，然而新的变化很快随至。

地面经秋雨的浸侵无有半点尘迹，此时却无端生出一缕缕白烟，缠交混容最终凝成了缕缕清雾，仅是数个眨眼时间而已，入目所及完全成了一片芒白色。

“先生！！”陆笙显得很是慌忙。

齐霞山的故变他是听说过，三年前还因为薛荣决意观景而查阅过相关记载，除了画景的变化，眼前的变化就与记载中的一模一样，那么下来所要发生的事很可能将会是往昔的重演。

薛荣镇定自若，淡声道：“命里有劫需面渡，涅槃自在生死中！”

目力难及丈地，薛荣二老与陆笙步行速度有所减缓，白沐叔侄看起来倒是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不过在几人退离赏景地时薛荣给了二人防护手段，如今二人自然是覆上了面巾，药丸也是吞服入肚，所以没有受到此间障毒的影响。

面巾是很普通的面巾，抵御障毒的关键其实是浸泡面巾的药液，至于那一颗药丸，含有部分特殊的配制，其所防备的则是另外一物。

两物尽是薛荣多年苦心研究后得来的成果，不出意外，凭此二物在正常情况下是足以护持他们的，只是眼下情况不比以往，难说效果如何。

尽管如此，这也是他们唯一可以倚仗的护持手段。

雾中摸索着下行，狂风卷席四起，独独难将白雾卷动，就在不久后，五人见到了意想不到却在情理之中的一幕。

那是一具仰躺在地的尸体，衣饰看上去算得上完好，只是略显皱乱，待几人走近，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口吐白沫、双目圆瞪、挂着惊恐的干瘪面容。

细细观察，尸体干瘪的其实不止是面容，除却皮囊下的血肉以外，其余尽数无缺无损，仅此而言，尸体给人的感觉像是体内的血肉凭空消弭了一样。

“体肤无伤，血肉弥消，这般死法偏于诡法，只是…”白谦皱着眉头。

诡法属于元法中的一种，多是一些旁门左道、外流下乘的手段，且其中自然少不了阴毒恶秽之类的。

“诡法老朽倒是听闻过一二，此人的确非是死于诡法！”薛荣一脸平静地走到尸体边上，手里的拐杖随意点在尸体上的几个地方。

白沐见此没有催促，反而是沉吟着扫了一圈周围，然后凝眼望向了下方的山道。

“噗通！”

突兀的声响传来，微弱却瞒不过陆笙，他马上快步走到薛荣身边，一脸警戒。

“无碍！”

薛荣拍了拍陆笙的肩膀，借着手拐走了下去，白沐叔侄随即跟上。

二十余的台阶算不上远，不出所料，第二具尸体就倒在了这里。

与第一具尸体相比，这一具尸体无疑要好上许多，而且从涣散的眼球可以看出，明显是刚死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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