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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青玄

第94章自欺欺人

一路归途,杀山贼十六、水匪十一。拦路的一剑刺死,拔刀的一剑刺死,转身逃命的,也追上去,一剑刺死!贼匪之外,残登徒子七人,一句污秽言语,就戳瞎一只眼珠。“逆子-寒星”,凶芒毕露。

家里大多数人,寒星都不喜欢。但有个可以回去的家,仍是好的。更何况,家中还有瞧不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的“青儿姐”,以及不知道算不算是朋友的“清尘”。

返程时,寒星没再迷路。那匹“老迈到连牙齿都不齐整”的枯瘦黄马,她始终没有弃掉。因此从“平江”到“丰临”所耗的时日,竟比去时还久。黄衣黄马,踩着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缓缓踱入“木园”。离家、返家,刚好百日。

这百日间,“丰临城”没再发生什么剧变。但有件轶闻,沸腾着街头巷尾的每一处角落。

就在寒星归家前的五日,“慕衣舍”筹办了一场规格空前的“艺展”。展程最后,独自一人压轴出场的,是一丝不挂,通体斑斓的“慕雪”。

灰蒙蒙的大雪山,被赤红色的落雷剖开肚腹,流淌出淡金色的岩浆。千万片雪花,自大雪山的背脊升腾而起,坠入茫茫天际。与“鬼蛾”的“暗域荆蝰”一样,又是人间不曾有的景致。

“慕雪”身上这一幅刺青,是“粟宓什”为她量身绘制,名曰:低语。

然而仅仅过了五日,已没有人记得那幅作品本来的名字。人们只将它称作——慕雪的新衣。

这一身“新衣”,终是由“粟宓什”亲自替“慕雪”披上,“鬼蛾”没能沾手。第一眼见到师傅的绘出的原图,鬼蛾就知道,自己不行。就算她能刺出“赤雷的狂怒与咆哮”,也决然掌控不住那“雪山的无声哀鸣”。

“丁字舞台”之上,慕雪展现出的从容与气魄,更令身为“大师姐”的鬼蛾瞠目结舌,进而有些自惭形秽。她自认与迂腐守旧的南方女子相较,自己的狂放已算得令人发指。第二次见面,她就敢在“雅室”之内脱给慧眼如炬的“慕冬阳”看,可当“慕雪”邀她一同站到台上,展露给更多人观赏时,她退缩了。

于是乎,若干年后,“刺青”这门“上至殿堂,下至街井”都占得一席之地的恢宏技艺,其别名,就叫“慕雪的新衣”。那时候的“刺青师”们,人人讲述着“慕雪”的故事。渐渐少有人知:煌煌东土,第一幅真正镌刻于血肉之身的刺青,名为“暗域荆蝰”。

寒星一去一回,心中有愧。只浸泡在海中,更为奋力地斩着礁石。“木园”的护卫,她不在时已交由“孤雁”统辖。待她回家后,完全没有“物归原主”的迹象。

孤雁的心上人死了,寒星的心上人活着。死去的“心上人”比活着的可爱千倍,也安全千倍。一个在“家族”之外有牵挂的人,不适合总领防卫。叶玄与残影,都是这样认为。

…………

当人们看到“木叶商团”的大船,真的一艘艘地下水;“木叶家族”的高手,真的经年累月浸在海中,一块块斩着越来越远的礁石,许多在“丰临商会”中没有“议席”却可坐在“旁席”的商团主事们,开始蠢蠢欲动。再后来,那些没资格坐在“旁席”的,也开始动。

商会执佬入股,一股黄金一万两;其余商团入股,一股一万二千两。同股不同价。这是明目张胆的歧视。然而在“丰临城”的商贾看来——“事先说清楚,事后不赖账”就叫公正。

此事中,“清尘”展现出了一位高品娼伶最为致命的才华——勾引。当然,这时身为“木叶商团”副主的她,贩卖的不是“身子”,而是“未来”。

在“清尘”的蛊惑下,短短三年,已有大大小小,四十六家商团“入金参股”,皆是“每股一万二千两黄金”的价钱。如此一来,原初以“每股一万两”入金的那些东家,账面已开始有了小小的赚头。

那些“高价入股”的商团,也并非真的将希望全数寄托在“探海”这等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只不过,此时眼尖的商贾已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个前景:“木叶商团”正门外的“通示栏”中早有明文——“航道”拓成后,“木叶商团”每一股,拆成一万股!那意味着,“丰临城”将近一半的“自由民”都买得起。

透过“木叶商团”与“丰临商会”的数十块“通示栏”近旁淤积、攒动的人头,便可瞧出那些“拿不出一万两,却能轻而易举拿出一两、十两、百两”的自由民们,是何等的跃跃欲试。能跟着“通汇钱庄-薛家”、“凤竹商团-宿家”这样的豪阀,参股到“同一桩生意”当中……这在以往,是从所未闻、从所未见的事情。

另则,“木叶商团”居然在城内各大“藏书馆”中,公示了自己的“账目”。就连并未参股之人,也能随意翻看。这更是从所未闻、从所未见之事!

通过公示出的账目,众人发觉“造船”所耗金银虽巨,却还算不得触目惊心。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商团所造的第一批大船,没有使用上好的木料。更是因为截至当下,尚没有人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泥牛入海”。

相比于“造船”,“开拓航道”所花费的金银,更是微不足道。毕竟“砍礁石”这等活计,耗费的都是“不要钱的真气”。加之干活最多的“叶玄”与“木青儿”分文不取,派给“鬼蛾”等人的薪俸,也就不显得如何高昂。

然而“航道”开拓的进度,却不尽如人意。越到风浪高疾的远海处,想要探明礁石的所在,难度越大,耗时越久。

于是乎,越来越多已经参股的商人,开始向“清尘”施压。所谓施压,当然不是让她以“商团副主”的身份,去敦促“海上那些拿刀的家伙”好好干活。他们是想逼迫“木叶商团”尽早完成“拆股”一事。

“通示栏”前围拢的人头,眼见一日少过一日,“丰临城”的自由民们,正慢慢磨损着热情、消耗着耐性。

直到“出金十万”的姚远、古易、崔吉、蓟柏枫也加入“逼宫”之列,清尘终于不得不派出一艘大船,押回了在“远海”处躲清静的叶玄。

而“出金四十万”的“商团第二大东家”薛瑞对于此事,则自始至终,不闻不问。更将“议事、出票”之权直接甩给了叶玄。当然,仅限“拆股”一事。

最终,于“灾害纪元”六百五十三年秋,也就是“木叶商团”设立后的第五年,商团在那条“直通深海”的航道尚未拓成之前,强行“拆股”。自此,“木叶商团”的每一股,变为一万股。每股之价,随行就市。

“拆股”本身,是个颇为浩大的工程。由十分稀罕的“浅灰色山牛皮”制成,代表“木叶商团占股之权”的“商票”,原本只有“数百张”。

“拆股”之后,每一张,变成一万张。自然不能再用“山牛皮”这等厚重之物。拆分后的“新商票”,与“通汇钱庄”的“银票”制式相近。只不过,商票下角所盖,是“丰临商会”的“蓝印”,而非“通汇钱庄”的“黄印”。

由于担负了“新商票”的“增信、防伪”之责,“丰临商会”与“通汇钱庄”也因此赚得一笔为数不小的金银。

为造声势,“新商票”现世当日,“丰临商会”正门前的广场处,数百张“旧商票”当着众人之面,全数焚毁。而数百万张“新商票”——由无数架马车,拉着一只只巨大的灰檀木箱,悍然列阵。

当然,这只是“造势”。“新商票”并未真的印出“数百万张”之多。“旧商票”尽数烧毁,绝无虚假。而“新商票”则与“银票”一样,有面额大小之分。

顺遂所有人的愿景,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半月之后,“商票”的价钱竟被炒高到“每股十二两黄金”。更加让叶玄感到不可理喻的是,那些曾以“每股一两二”入金的“小商团”,并未大举抛售手中“商票”。

更有甚者,竟还推波助澜,面对如此“丧心病狂”的价钱,砸出了更多金银,大肆抢购流通到市面上的“商票”。要知“拆股”之后,每一张“商票”所对应的账面上的“黄金”,只有“一两”左右。

“那些‘小商团’的主事,一直逼着我‘拆股’,不就是为了卖给‘看不懂账目的自由民’吗?怎么现如今……他们自己还买上了?”

“宿园”的小宴厅内,叶玄一脸探询地扫望向围坐圆桌的几人。宿竹、崔吉、蓟柏枫、姚远、古易五个,喜慰之余,也是满心狐疑。

当年,叶玄绞尽脑汁,憋出“航道拓成后,一股拆成一万股”这种史无前例的荒唐主意,实质只是想诱导各个“商团”,让他们觉得:除了坐等“派红”之外,还有“将商票转卖给自由民”这么一条可能的“退路”。叶玄自己心底,其实并不觉得此事可行。万没成想,丰临城的自由民,居然如此狂野!

有资格被“宿竹”宴请的人这一屋人,脑筋好歹都还算清醒。然而眼见“商票”的价钱一日高过一日,各人心下也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目光……是不是短浅了?是不是有些连“自由民”和“小商团”都能看明白的事,自己身为“商会执佬”、身为“木叶商团占股前十的东家”,却没看明白?

“不满诸位,升到‘三两一股’的时候,我出手了‘二万股’。原以为这么大的数目,会冲垮市价,心下还有些不安。哪料到,就只溅出个小小浪花。‘二万股’不到两个时辰就给吃光了。当时还想,这丰临城中,怎一下冒出这么多傻子?现下回过头看,嘿嘿…傻子竟是我自己呀。”瞧得出,蓟柏枫一番感慨,场间诸人无不心有戚戚。

叶玄手中,持着“三百万股”。然而这“三百万股”乃是“基股”,不可转让,不可售卖。这是商团设立时,便已定下的规矩。此刻,叶玄有些后悔。

今日小聚,主要是为商讨“增股”一事。

“丰临城”内大小商团乃至自由民,想要获得“木叶商团”的“商票”,渠道有二:一是在市面上购买;二是直接将金银交予“木叶商团”,获得“增股”。

只不过,按照先前定立的规矩:“增股”一事,需由“占股前十”的东家“出票而决”。这十票权重相等,不以占股多寡而分大小、先后,十票之中,至少七票同意,方可“增股”。

眼下“木叶商团”占股前十的东家,分别是:叶玄、薛瑞、宿竹、崔吉、蓟柏枫、姚远、古易,以及另外三个并非“商会执佬”的商团主事。

“增股”一事,今日未在席间的“薛老板”已然首肯,“宿竹”也已被“清尘”说动。若“崔吉、蓟柏枫、姚远、古易”四人也尽数点头,算上叶玄,便可凑足七票。如此,就不用再去理会那另外三名“几乎不可能同意增股”的“小东家”。

对于眼下“商票”如此癫狂的价钱,尚没人明白究竟是何缘故。但“增股”一事,道理却清楚得多:增股之价,必定远远低于“市价”,但又必定远远高于“账面所含真金”。

因此越大的东家,越愿意增股;越小的,越不愿意。越是不打算脱手、抽身的,越愿意增股;相反,则越不愿意。

叶玄和薛瑞,毫无疑问属于前者。而宿竹,踩在二者之间,重心靠前多些。余下四位,则靠后多些。

“我可能…已不在‘前十’之列了。”崔吉略带歉疚的一语,让叶玄如坠冰窟。七票,凑不出了。

“你…卖掉多少了?”“什么价卖的?”姚远和蓟柏枫一人一句,忙不迭追问道。

“就……一路升,一路卖呗。叶老板,见谅哈。”崔吉没有正面回应二人,仍是望着叶玄,赧颜笑道。

叶玄无可奈何,只得故作轻松地摆手道:“崔老板这是哪里话。”

此时叶玄已知,“增股”的事,多半是不成了。他并非不能亲自出面,或者派清尘出面,去劝诱另外几个“小东家”,但此举十分不妥。

劝诱不成,还好说。万一几个“小东家”一口应下,那更加麻烦。面对弱小太多的势力,他无法证明,自己的劝诱是否带有威逼的成分。就算他自己心知没有,却绝无可能分说清楚。其根源还是在于,“木叶家族”在南方、在丰临,远远没有积累出足够令人安心的信誉。

于是乎,增股之事,化为泡影。

转年初秋,包括西域在内,整个大陆唯一一条直通“深海”的航道,终于拓成。航道两侧,耸立着“间距不一、高矮不一”的黝黑砖塔。之所以间距、高矮不一,只因砖塔须以“大块的礁石”为基。何处有礁石,礁石有多大,全然不是人力所能规划。

“砖塔”的用法,与古战场的“望楼”大同小异。日间狼烟,夜间明火。

就在“木叶商团”正式宣告“航道”落成的当日,已升至“每股二十五两黄金”的“商票”骤然崩泻。仅三日后,落至“一两二”。

直至此刻,叶玄才彻底明白,这是一场怎样的游戏。自始至终,没有几人相信“探海”这事能成。而不信的人,却相信总有一些傻子是真信的。“每股一两二”,就是“傻子们”心中的底价。在此之上,都是“聪明人骗聪明人”的勾当。

一众“执佬”当中,所持“商票”几乎售罄的“崔吉”获利最丰。

“宿竹”在“商票”升至“每股二十两”之后,终是没能忍住,浅浅卖出“一万股”,得金二十万两,尽数收回了本钱。余下“十九万股”,决心赌了。然而眼见手中“商票”转瞬缩水超过九成,心中仍难免郁郁。

每当这时,她就会乘着一叶小舟,带上一包饵料,去观瞧自家湖中那万尾锦鲤。一想到“挫骨扬灰”后的“风四矛”就藏在这些鱼儿腹中,“宿竹”便觉豁然。凭这,被“木叶家”骗走多少金银,她都甘愿。更何况,眼下还是赚的。

身为“木叶商团”第二大东家的“薛瑞”,从头至尾好似事不关己一般,一动不动。

“灾害纪元”六百五十四年,秋。时隔两千六百余载,“黄土大陆”的白帆,再入“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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