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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青玄

第95章吸干他们

“航道”尚未彻底落成时,准确来说,是“航道”开拓堪堪过半时,从不下海砍礁石的“残影”与“清尘”二人,便已开始收集和招募“送死的水手”。

第一批水手,多为“死囚”。虽说此事全凭自愿,但死囚也分三六九等,并非随便哪个死囚,都有机会“到海中去死。”有家人的优先,识字的优先。会武的不要。

至于“船长”和“船副”,其实当今世上,有一个堪称完美的出处——航帮。

这世间,能服从命令的人,很多;敢死的人,也多。但敢死的同时,又能服从命令的,却十分稀罕。这样的人,古时多在军伍,今时多在帮会。

“航帮”的帮规之繁复,堪比城律。但归根结底,使人服从的手段,其实简单、直接:一人背叛,祸及全家。

古战场上,所谓“军令如山”,同样也得是“家眷在后,宪兵在侧”,军令才能如山。据史书所记:“顺帝国”的都城内,半数城民皆为“军属”。后来“凉帝国”的帝都“苍城”,更是如此。

哪怕“木叶家族”与“航帮”没有半分交情,凭着银钱开道,“敢死不敢叛”的船长、船副,必能源源不断送至“木叶商团”。只可惜,造化弄人、报应不爽。“航帮”与“木叶”不仅有仇,且仇深似海。

话说两头。即便能与“航帮”合作,叶玄和“已经知晓全部真相”的残影,也都认为长远而言,“探海”之事假手他人不妥。“木叶商团”须有“完全控在自己手中”的班底,才能安心。至于说,安的是什么心,二人就连“蒙在被中私话”时,也没彻底说破。心领神悟,心照不宣。

此时,由“木叶商团”出资设立的“蓝水书院”,已初具雏形。但还远远没到“足用”的地步。

“蓝水书院”之所以敢称“书院”,除了残、叶二人都不怎么要脸之外,那份小小的底气,也是来自于“莫问塔”费尽心力,分从南、北二地请到了“茅宣”、“田浩”两位史学巨擘。两位学究,都已近三百高龄,著作等身。

其中,“茅宣”所专研的,是早已消失了数百年的“官家漕运”和“古代水师”;而“田浩”则将大半生的心力,都用来考究“通天探海”那一段历史的诸般细碎,及深远影响。

这两位巨匠,站得太高,看得太远,并不能直接帮“木叶商团”培养合格的船长、船副。但这二人的存在,能给“探海”这桩生意注入一些虚无缥缈的价值。

“文人”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此。他们能让这世上的一些人,为了“家眷和银钱”以外的理由,心甘情愿地去死。更重要的是,他们象征着“高洁”。即便在武夫当道的“灾害纪元”,依旧如此。商人得势,修“藏书馆”;武人得势,修“藏书馆”。

无需他们“奔走疾呼”,只要这二人安安静静在“蓝水书院”讲学,只要这二人大大方方成为“木叶家族”的客卿。“木叶商团”所做之事,就能在度量“低贱”与“高洁”的标尺中,升上半格。

“蓝水书院”之下,以用途论,实质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块。

“茅宣”、“田浩”两位师匠,是真的在讲学。座下学子,也是真正的学子。这一部分,算是“门面”。

另一部分,则在培育“将来要去送死”的“船长和船副”。这些人,不是“死囚”。茫茫大海之上,一船首脑,便是那一方小千世界中的“帝王”。这等角色,不可能由死囚担当。

“木叶商团”与这些“主动求死”的“船长、船副”之间,当然也是生意。大船出航后,若超过特定的时长仍未归港,他们的家眷会得到一笔极丰厚的补偿,实质就是“买命银”。

若大船顺利归港,且找到了商团“指定”的东西。则船长、船副所得犒赏,将会是“买命银”的十倍,乃至百倍。并且,根据其找到的东西不同,所分红利,上不封顶。

所谓商团指定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两类:

一是“岛屿或陆地”;

二是“不曾有记载的海中之物”。

若找到的是“第一类”,则船长、船副必须领着商团的人再次返回,才能作数。这一类发现,犒赏更多,是“买命银”的百倍起步。同时,若探明之处能使商团获利,船长、船副,皆有分红。

若找到的是“第二类”,船长、船副所得犒赏,是“买命银”的十倍起步。而海中所得的“新物种”或“新物件”,会被“画师”记录,纳入“图鉴”。之后再有人找到相同的东西,便没有犒赏。同时,若“海中新物”能卖出价钱,或直接被“木叶商团”收藏,船长、船副,皆有分红。

明眼人一看便知:依照这样的规矩,早先出海之人,能占很大的便宜。极有可能行不出多远,便找到“图鉴上没有的新东西”。一去一返,可顶旁人一世辛劳。因此“第一批”的船长、船副,并不难找。甚至还有“抢破头”的迹象。

这正是叶玄想要看到的情景。万事开头难,因此开头的时候,总要给出足够分量的彩头。

第一批:七船出航,六船归港。皆在海中寻得“新物”,无价值;

第二批:九船出航,九船归港。皆在海中寻得“新物”,无价值;

第三批:十船出航,七船归港。皆在海中寻得“新物”,无价值;

……

第五批:九船出航,六船归港。皆在海中寻得“新物”,无价值;

……

第八批:十船出航,六船归港。寻得一岛,尚无价值,可做路标。

……

第十二批:十船出航,四船归港。寻得一岛,尚无价值,可做路标。

“木叶商团”账面的金银,有如黄沙、灰屑般,一盆盆泼入默海,全无回响。“宿竹”的赌坊,却由此多出一桩生意,更由此多出一桩热闹。每每自深海之中,捞出奇形怪状的新鱼,“凤尾竹”都会开出盘口,赌活人吃了会不会死。

生吃死了,改熟吃;素人死了,换武人。一条鱼,能赌好多次。

迄今为止,毒性最大的一个鱼种,名叫“黄斑刺豚”。两月前,吃死了一名“火境”武人。再往上,“水境”武人日子大都过得不错,重金悬赏之下,尚未找到乐意“赌命”的。

第十四批航船,终于从海中捞出一件值钱东西。说“价值连成”言过其实,最终在“竞卖会”上拍出的价钱,约莫可换“木叶商团”的两艘“航船”。那是一只体大小形介于“脸盆”与“浴盆”之间的海龟。与“近海”处所能见到的不同,这只雄龟的背甲,黑暗中会泛出淡蓝的柔光。

陆地之上,“鹅卵”大小的“夜光石”已可算稀世奇珍。如此庞大的夜明之物,绝无仅有!之所以只卖出“两艘航船”的价钱,主要是因“藏家”们忧心二事:

其一,与产自“西域”的“夜光石”不同。龟甲无需日晒,自生柔光。而龟甲究竟因何发光,没人搞得明白。那么…等这龟死了,还亮不亮?

其二,“夜光龟”这种东西,“远海”处究竟有多少,尚不清楚。会不会如“锐吻”一般,满海都是?

后来的事实证明:

第一重顾虑是多余的。雄龟死后,背甲依旧发光。只是这东西长期放在卧房之中,会让“素人”难以受孕的事实,却要等到几十年后才慢慢被人发觉;

第二重顾虑,确有其先见之明。“夜光龟”虽不似“锐吻”那般密如繁星,但只要大船停在特定的海域等上十天半月,总能收获一两只。

抓得多了以后,“夜光龟”也分出三六九等。淡蓝色最不值钱,其次是淡绿和淡金。而一只淡粉色的“夜光龟”,其价钱堪比“航帮楼船”。

大致确认了“夜光龟”出没的海域之后,“木叶商团”并没有分出人手与心力,去经营这桩生意。只将“航船”与“航道”租借给其他商团,收些“买路钱”。

“风家”独占“海滩”,“木叶家”独占“航道”,同样是把持着紧要之地,却没人为此觉得“木叶家”霸道。只因那片海滩,千年前,甚至万年前,就已有人在用,而那“航道”从前并不存在,是“木叶家”花了数年工夫,泡在海里一刀一刀斩出来的。

只不过“夜光龟”这桩买卖,不论自己专营,还是与旁人分利,比之“木叶商团”在“探海”一事上的投入,实在杯水车薪。“商团”账面的金银,一日少过一日。象征着“占股之权”的“商票”,价钱一日低过一日。

最惨淡时,每一股只能在市面上卖出“三钱金子”。就这,仍是应者寥寥,若一次卖得多了,还要再折!也因此,“木叶家族”在“丰临城”的声名,随着“商票”的跌价,一日坏过一日。

他们虽未像“风家”一般,被整个丰临视为“盗匪、仇寇”,但在无数买了“商票”却未能及时“脱手”的“自由民”眼中,“木叶家族”毫无疑问,是一群无耻至极的骗子!

…………

“灾害纪元”六百五十七年,“木叶家族”的声名,又随着“商票”之价,急转直上。那是“木叶商团”设立后的第九年,是“航道”拓成后的第三年。东南方向,探出了一座巨大到几乎可以称为“陆地”的岛屿。更为惊悚的是:巨岛之上,发现了“人”!

其实谁也不能确定,这些“银发金眸,塌鼻尖耳,直立行走,身形矮壮”的家伙,究竟算不算“人”。若说不算,他们实在比任何动物都像。若说算,那“尖牙利爪”算怎么回事?那“虬结如山石的肌肉”和“手撕红竖木的怪力”又算怎么回事?

但不论如何,那座巨岛足以纳入“天下舆图”,这个事件足可“载入史册”!既如此,“木叶商团”的“商票”,岂有只卖“三钱金子”的道理?“三钱”太低,“三两”太低,“三十两”仍是太低!

身为“商团副主”的“清尘”,又一次感受到“身价暴涨”的荒诞。现如今,外人与她见上一面、喝杯清茶的价钱,甚至比当年在“枯荣城”嫖她一次还要贵。这倒并非“清尘”明码标价,做起了“见客”的生意。而是近两月间……莫问塔不止一次,接到了“要见清尘”委托。各个商团的主事,不惜砸下重金,只盼能从她口中“提前听到些什么”。

“见你一次,一千六百两。见我,二千两。看来还是我的品相好些。”叶玄洋洋得意地,将残影报给他的“最新价”说予清尘。

“哦,那以后每次…补你四百两银子。”叶玄走入书房时,清尘正处理着手上一份颇为重要的文书,头也不抬地悠悠讽道。

“以后?哪儿有什么以后。就趁今日价钱好,先赚你‘八百两’再说!”话落,不等清尘放下手中毛笔,叶玄弯腰探手,一把将她抱起,走进书房里侧那间平日供“尘掌柜”偷懒、小憩的内室。

……

“不是说…要赚‘八百两’么?这才‘四百’。叶老板,咱们生意人可不能坏了信誉。”仍裹在薄被中的“清尘”侧卧着身子,口唇抵在叶玄耳畔,吐气如兰。

“我说‘趁今日’,可没说‘连着’。尘掌柜,你莫要讹人。”叶玄只觉右耳奇痒难耐,带得半侧身子都感酥麻,索性将上半身从被中滑出,疏懒地靠坐在床头。这才彻底复了神智。

清尘最喜欢在叶玄“坐怀不乱”的那一盏茶时分撩拨他,在“枯荣城”就是如此,几十年下来,只成过寥寥数次。到了“丰临”,仍乐此不疲。

眼见“媚术”未果,清尘也不气恼。素玉般不着半缕的身子仍缩在被中,腰肢一扭,侧卧转为趴伏,两截莲藕似的雪白前臂从被下探中,“左手指尖”轻轻抚摸着自己“右手掌心”之上那“浅淡而又细密”的纹理,漫不经意地说起正事:“巨石、矮树、野人、海鸟……那个破岛,除了当‘路标’之外,没任何用。

那些买了咱们‘商票’的家伙…花一千多两银子跑来见我,想提前知道岛上的事。我照实说,他们却又不信。旁敲侧击、千方百计地诱导我告诉他们‘之后还会派船探岛,兴许下次就能探出值钱东西’,然后欢天喜地、一脸满足地离去。每次他们走后,我总感觉……我还是个妓女。”

叶玄轻笑:“拿人钱财,讨人欢心。你要这么算的话,全天的商贾都是娼妓。至于那些花钱见你的人,经了‘上一次’之后,我大概也明白一二。‘想骗别人,先骗自己’,也算得至真至诚吧。”

“嗯。”清尘应了一声,没有再讲“恩客”们的闲话,语调也变得郑重了些:“眼下这情形,你待如何?”

“唉…我能如何呀。卖股、增股两途,全堵死了。当初为引诱各个商团入伙,是咱们自己公然宣称,‘基股’永不转让。后来‘丰临商会’委托‘通汇钱庄’帮咱们印制‘商票’,拆股前也好,拆股后也好,木叶家的‘商票’都与别家做了区分,咱就是想偷着卖,也卖不掉。

‘增股’的事,怨我嘴欠。‘排名前十的东家,至少七人同意,方可增股’这话当初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觉得真能有‘增股’的一天。结果‘商团’设立时,这一条写进了‘规程’。现今回过头看,真正是一招不慎,画地为牢啊。”一想到自己是何等的鼠目寸光,叶玄语中满是懊丧。

“那如果,不面向整个‘丰临城’的自由民,而只针对特定的商团‘增股’呢?就针对…排名前十的东家中,不同意增股的那几个!让他们用‘现价的一半’入金。还不同意,那就三成,甚至两成也行。”

饶是叶玄靠坐在床头,本就没什么动作,清尘仍可感觉到,他的身子有那么一瞬的僵硬。准确来说,是呼吸有了一瞬的迟滞。

自“航道”拓成后,“木叶商团”正、副两位主事,叶玄的心力更多花在“探海”的具体事宜,像是“航船的改良、船长的培育、气候的记载、海图的更新……”而清尘,主要负责“钱的运筹”和“人的应酬”。因此,关于“商票涨落”、“入金增股”等事,近些年,自然是清尘体察更细、思索更多。

见叶玄半晌没有说话,清尘继续道:“当初,咱们账面上有几百万两金子,现下已花去两成。折算到每一股,账面余存早不足一两。但今日的报价,是三十六两黄金一股。我估摸着,让他们用‘十两一股’的价钱增股,多半能行。”

“现如今,排名前十的东家,都有谁呀?这整日卖来卖去的,还说得清么?”随口问出这样的问题后,叶玄忽而有所警觉:航道拓成之后,自己过度沉迷于“探海”一事,沉迷到几乎像个“匠人”而非“商人”;沉迷到太久太久,没有理会过银钱与账目;近段时日,更是沉迷到似乎已有大半年,不曾亲自与“薛瑞、宿竹”这些至关重要的人物交到。就连“丰临商会”每月一次的“例行议事”,也都由“清尘”代行。不能这样,下月起,要调拨一些心力,回到陆上。

“木叶家、薛家、宿家,还有‘朔月佣兵团’的古易。原初几位最大的东家,现在还能排进前十的,就这四家了。余下六家,懒得背给你听,总之谁家占股更多,是能说清楚的。

当然,不是每天都能说清楚。每月末尾三日,自认为‘占股之数’能挤进前十的,需主动派人来找咱们,要求‘点票’。不来,就算没有。‘点票’的时候,‘木叶商团、丰临商会、通汇钱庄’各出两人。三人点票,三人复核。

‘商票’不记名,也没有‘密纹’,就跟‘通汇钱庄’的‘灰票’一样,反正在谁手里,就是谁的。这东西面额本就不小,近半年升了百多倍,愈发烫手。不少人遭了偷抢,甚至丢了性命。因此这些日子,许多人将‘商票’当成金、银,存到‘通汇钱庄’去了。

存取‘商票’的单据,钱庄给取了个新名字,叫‘股票’。‘股票’也不记名,但有‘密纹’,更像是钱庄的‘白票’。我估计,往后除了‘宿竹、古易’这些不怕抢的,多数自由民和小商团,手里的‘商票’都会存到‘钱庄’去。那样的话,月末‘点票’会容易许多。

简单说吧:排名前十的东家是谁,咱们每月末知晓一次。点票之后,隔月月初的‘例行月议’上,在册的前十位东家,有‘议事、出票’之权。

过去三个月‘菱漓、宇啸、茗轩、卧弓’四个商团,占股始终都在‘前十’之列。而且他们一直在买,越升越买。四团加在一起,占股总数已超过‘宿竹’了。增股,就找他们。”

“哦。这几位呀。”这四个商团的主事,都有资格坐在“丰临商会”的旁席,叶玄见过他们,见过很多次,“可照你的说法,他们显然已砸出了极多的本钱。‘增股’的事,就算他们愿意,又还能掏得出多少呢?”

“这几人已经疯了。你点个头,我能吸干他们。具体数额…说不太准,保守估计是全副身家。运气好的话,还会举债。”排名前十的东家,要见清尘自然是更容易些。因此过去几月,他们就像四只美丽的公蝴蝶,整日围绕着她。也因此,清尘对他们的心境,了如指掌。

清尘的嗓音,像极了木青儿。此刻叶玄靠坐,清尘俯卧,看不见她的面容。恍惚间,叶玄有意无意地,将清尘想成了青儿。耳听着师姐说出如此言语,又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这样…不太好吧。”叶玄也未细想,只是脱口而出。

清尘对这个回答极不满意:“账目全是真的,增股全凭自愿。不骗不抢,哪里不妥了?他们已经开变卖‘茶庄、工坊和地契’,你以为…咱们不增股,他们就不赌了?再者说,你又怎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是云洛吗?”最后一句,噎得叶玄哑口无言。然而自己方才那一瞬的反应,的确很像是云洛的心境与口吻。

“哼,也对。上一回,每股升到二十多两,咱一股没增,一股没卖。骂咱的人又何尝少了?”叶玄当然知道,清尘与云洛彼此看不顺眼,已不是一两日了。于是他只应了她前面的话,后面五字,全当没听见。“增股的事,就照你说的办。只要拿得出真金,只要能凑足‘七票’,想要多少,就给他们多少。”

“嗯。”清尘浅浅一应,半晌不再言语。静默,也是一种召唤。

叶玄缓缓偏头,望向清尘。目光顺着后颈,一路扫过轻薄绒被难以遮蔽的柔美曲线,最终落在微微隆起的臀上。“尘掌柜…要荤的,还是素的?”

流亡日记-节选(86)

找“旱灾”寻衅,有两个难处。

一是没把握赢,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我与青儿“满”得快,究竟是不是因为“浅”。

二来,万一我不浅,万一我真是个“蝗”,这世上活着的“蝗灾”总共也没几个,忽然冒出个新的,恐怕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因此,最好能找个落单的“旱”,在四下无人处比试。若能打赢,就当场杀了。这一节我已经跟青儿讲透:如果这一趟去得久了,那是因为寻找“合适的对手”不易,等待“合适的时机”更难,别总担心我被人宰了。

我决定去南方。惹出的事端越大,就要离“玄青谷”越远。

上一次是在哪儿坐的渡船,我已记不清了。总之只要往南,就一定能见到天河,沿着天河走,就一定有船。

再一次横渡天河,我还是沉沦于这美景。若有机会,真想顺着天河从走头漂到尾,再从尾漂到头。

我包了条小船,一为看景没人打扰,二来也方便跟船家打听些事。

看够了景,我拿出一枚银币递给船家:“跟你打听些事啊。”

这打赏显然过了头,船家眉开眼笑:“仙子尽管吩咐!”

“南边有什么厉害人物啊?我是说武功高强的那种。”我懒得装出天真烂漫的样子,我要做什么,想来他也不在乎。

船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陪笑道:“小人是在船上讨生活的,于我们而言,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物,那自然是‘航帮’的帮主,‘胡亢’胡爷了。这整条天河,加上南方支脉上所有靠这条河过日子帮会、商会,都得听胡爷号令。

“嗯,我听说过,他是个‘蝗’,对吧?”我随口附和道。

“是了。这天河横贯东西,支流更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这是多大的地界,多大的生意,也只有‘蝗’才罩得住啊。”

“嗯。只是这等人物,我高攀不起。有没有稍微低一点儿的,比如……旱?”

“要说起‘旱境’的武人,我们‘南方’可比‘北方’多出不少。”船家语带傲娇,旋即问道:“仙子您是……是西域来的仙子吗?”

“小时候跟着爹爹来的。”他也觉得我是西域人,真想去西域看看。

“仙子既不是北人,那小人可就实话实话了,仙子亲朋中若有北人,小人先跟您谢个罪。”瞧这样子,他要说北人的坏话了。

“你尽管说,不碍事。”我安慰道。

“是、是。我们南方自古富庶,北地自古贫瘠。‘帝国’还在的那些年,有名的文人才子,就大都出自南方。后来‘帝国’没了,可真正厉害的武人,大都也是出自南方。

这全天下最有名的武人,当属‘顾长卿’顾爷爷,不知仙子是否晓得,顾爷爷现今虽然住在北地,可也是咱们南边出身。当今‘五蝗’之中,只有‘徐飞’是真正的北人。‘旱境’的强者,我南方更是数不胜数。”我注意到他只有提到徐飞时,不称“爷”。

“哦?那你数几个离天河近些的,给我听听。”

“比如‘沛城’的熊清四、柳成荫、余媚儿、孟黄平、江童彦、项柱梁,单洪、康齐。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船家如数家珍。

“怎么这些人……都是沛城的?”

“是啊。沛城是‘航帮’总舵所在,也是‘胡亢’胡爷的主城,高手自然是极多的。”船家道。

我闭目狠狠翻了个白眼儿:“所以这些都是‘胡亢’的人啊?”

“也不全是,多半吧。”

“大城喧哗,我喜静。有没有居荒僻处,独来独往的那种?”我继续询道。

“仙子您这是要……”瞧他神色并不怎么警惕,只是好奇。

“拜师。我想找个高人教我,这高人呢,最好不要有太多徒弟,我可不想当什么九师妹、十师妹。”

“哟,瞧不出仙子是个练气之人呐。那还真是巧了,就前几月,裕山城‘仇家’的二小姐‘仇诗迈’,不知什么缘故跟家里翻了脸,跑到‘夕霞山’自立门户,就叫‘夕霞派’。

这仇二小姐可是个厉害人物,早些年为家人出头,楞是一人一剑人打上门去,挑了‘单洪’的手筋。后来据说是胡爷出面,才压下了‘仇、单’两家的事。‘单洪’因为此事在‘裕山城’待不下去了,才跑到‘沛城’投奔‘康总镖头’。

仙子若想寻僻静处找高人拜师,‘夕霞山’再合适不过了。仇二小姐是赌气上山,据说只带了些婢女、仆妇,仙子此时去了,别说九师妹、十师妹,当个大师姐也说不定呢。”船家眉飞色舞地说道。

“嗯,这听着倒是不错。夕霞山远不远呀?”

“走水路,约莫五、六天路程。”

“好,多谢小哥,我会去夕霞山看看。不过……我更想拜个男师傅,小哥你见多识广,可有合适的人选吗?”

船家的神情变得有些暧昧:“这……容小人想想,想想。”说着不自觉得地瞄了下船棚。

又一枚银币,让船家的目光恢复了澄澈。我虽很想,却不是和他,更不是这样。

“‘榕和城’城郊的‘乌濛山’,山顶有个‘财神庙’。庙中住持‘清静散人’,不光能施法通灵,更是有名的武道宗师。只不过…这‘清净散人’是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似是没收过徒。”

“财神庙?清净散人?闲云野鹤?小哥你可莫要耍我呀。”我尽量压制话音中的怒意。

“仙子说哪里话,银币上的指痕小人瞧得清清楚楚。”船家见我语气不善,慌忙说道。“这财神庙的住持,原是另有其人,约莫十几年前吧,老住持仙去,‘财神庙’便由老住持的胞弟‘清净散人’接掌了。

那庙原是在山脚下,散人接掌后,将‘财神庙’搬到了山顶。那‘乌濛山’比云彩还高,山路更是险极,凡俗之人可再也拜不着了。

山高,门槛也高。现在能给‘乌濛山’的‘财神庙’供奉银子的,可都不是寻常的豪富之人呐。对了,刚跟仙子提过‘仇家’,那仇家宗主‘仇静水’仇老爷,据说跟‘清净散人’交情不浅呐。”

“原来如此,所以那‘财神庙’很清净是吧?庙中还有其他高人吗?我是说武学上的高人。”我忙问道。

“是了,想来是清静得很,似小人这等凡夫,可不敢去攀那险峰。至于庙中的其他高人,就没听说了。‘财神庙’原不是习武练气的所在,上一任老住持也不是武人。”船家耐心解释。

“这清净散人,好女色吗?”孤舟之上,我也懒得矜持。

“啊这……这小人可就不清楚了。”

“那我见了散人,应该怎么称呼?”

“称‘仙人’或‘真人’都行。您是仙子,称仙人更登对些。”船家又在贫嘴。

我又问了些有关“清净散人”的事。细问之下,船家所知也很有限。目光所及没有其他渡船时,我扭断了他的脖子,轻轻放入河中。撒手前,我感觉有东西在水下撕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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