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都

四个菜：小鸡炖蘑菇、鸡蛋抱青椒、白菜炒粉条和拍黄瓜，旁边还有一筐新做的香喷喷的馍馍。竟然都是我小时候家里常吃的菜，记得那时候一到周末我从学校回到家，老妈就会给我做一碗这样的鸡肉补补脑子。

文东妈用围裙边擦手边不好意思的说：“没什么好菜，大兄弟你将就着吃。”

我连忙吞了口口水点点头说：“很好了，很好了，都是我爱吃的。”

文东帮我们拿好筷子，三个人围坐在一起。我打开酒，不好意思的说：“我一看到好菜就想喝点酒，不好意思。”

文东妈笑笑，递给我一个光滑的白馒头。

我们边吃边聊，慢慢都放松下来，文东要吃第二碗的时候，妈妈阻止了他，起身拿碗盛了一碗鸡肉，又递给他一个馒头。

文东手捧着出了门。

我猜测他是给叶老师送去了，之前也见他们俩送过一次。

待文东出去后，我忍不住问文东妈：“大姐，文东是给叶老师送饭去了吗？”

文东妈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点点头。

“每天都要给叶老师送饭吗？”我又问。

文东妈摇了摇头：“叶老师她自己可以做饭吃，我们偶尔送一次。”

我点了点头，知道他们这是改善生活的时候，没忘记给叶老师送点。

从文东一家对叶老师的态度来看，我估计她们应该有比其他人家更亲密的关系，一直想了解叶老师的我，实在是忍不住想问问情况了。

“大姐，”我喝了一口酒说：“文东可能已经告诉你了，之前是我把叶老师从河里救出来的。”

文东妈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我继续说：“你知道吗？当我背着她回来时，这个村里所有的人，包括小孩，对我们都非常冷淡，还好文东帮了我。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忍心开口问文东。”

文东妈叹了口气，眼圈甚至都红了：“叶老师是个好人啊，两年前她过来支教的时候，村里的人都特别喜欢她，她对我们娘俩也很好，常常下课后教文东说话认字。”文东妈边说边看向门外，仿佛回到了那个时间段。

“但现在，怎么会疯了呢？”我问。

“叶老师没有疯，她只是无法接受。”文东妈笃定的说。

“无法接受？”我盯着文东妈。

文东妈嘴巴抖动了一下，仿佛要开口说一个很难出口的事情。

“叶老师命不好啊，前几个月，有一次叶老师从山里采了一些蘑菇给孩子们做着吃，结果孩子们食物中毒了，死了死了六个。”

我只觉脑门轰隆一声，死了六个小孩？这多大一个惨案啊，怪不得那些人这么恨她，怪不得那群小孩喊她杀人犯。

我想起那天叶老师呼唤孩子们时的那种深情，知道她是有多爱这群小孩。而亲手杀死了她们，心里将会承受多大的打击，不敢想象。

我缓了缓情绪问：“后来呢？”

“他们说本可以送叶老师去公安局的，但是后来教导主任说服了大家没有报警，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叶老师却一直没缓过来，那几天我请了假，日夜守着她，有几次都感觉她要撑不过去了，上次掉河里，也有可能，有可能是自已跳的。”文东妈缓缓道来。

我长长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就酒。

一个女孩，带着美好的愿望和满满的爱心，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山区支教，却遇到这种足以颠覆人生的悲剧，何其哀哉！

我看到善良的文东妈已偷偷抹泪了，决定换个话题，随口问到：“怎么不让文东去上学呢？我看别的小朋友都去了。”

这句话充分证明人在酒后是多么的没脑子。

文东妈刚刚抹干泪痕的眼眶，突的一下就决堤了。

我愣在那里，像个沙雕。

文东妈也感觉自己太失态，赶紧把眼泪擦干，稳定了一下情绪，充满歉意的说：“都怪我没本事，送不起文东去读书，我家文东好聪明的。”

我点点头，这个其实早已心知肚明，谈到这个份上了，我索性再追问一步：“大姐，文东他爸爸呢？”

这次文东妈倒是没有哭，淡淡说：“他爸走了。”

“走？”我没悟到，这个走是命走了还是人走了？

“他爸，在文东很小时就得病死了。”文东妈补充到，她仍然没有哭，应该是早已哭完吧！

我心里一阵心疼，心疼文东，还有她妈。恍惚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拿起酒晃了晃说：“来点？”

文东妈连忙摇摇头，这时候文东刚好回来，文东妈连忙起身给他盛了一碗肉，并且问了几句。

“叶老师没事。”问完文东妈告诉我。

我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喝酒，这顿饭菜虽香，但听了这些个不痛快的消息，感觉并不好。

酒足饭饱后，我向他们母子俩道谢后离开。

经过叶老师家院子外，我找了个高处一棵歪脖子树下，盯着她家那个黑漆漆门洞发呆。

可怜的叶老师，此刻正在干什么呢？

我酒后脑门有点疼，就把胳膊撑在树干上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开眼，赫然看到叶老师正依在门框上，怔怔的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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