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别睁眼

细长的乡间小路通向未知的旅途，村口的大巴轰鸣不断。

“去了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吃好喝好，钱不够就说。”

我妈抹着泪，眼角的皱纹像是树木的年轮，时刻提醒着我，她已经老了。

我姥爷和姥娘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揉眼睛。

望着一家子悲戚的模样，我勉强笑道：“不要紧的啊。我正好去淮海锻炼一下，那可是最繁华的大城市。行，姥爷姥娘、妈、大舅、小舅，我先上车了。”

“到了打个电话。”

我姥娘把兜里的一个碎花布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七八张百元大钞。

眼瞅这样，我头也不回的就跑上了大巴车。

发动机轰鸣，车轮转动，两侧的田野在我的视线里迅速后撤。

这一次离家，不知何时才能安稳地回来。

我舅老爷留下的后路是什么，接下来，我的命运又会走向何方？

疑问充斥脑海，我却思索不出任何答案。

我的大脑和窗外的天一样，昏昏沉沉。

倚靠着脏兮兮的车座，没几分钟，我就彻底睡死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瓢泼大雨。

车厢里有股淡淡地熟米饭的味道，伴随着雨滴拍打窗户，司机咳嗽个没完，跟有肺痨似的。

我坐在靠近车屁股的位置，可以很好的总览车里的情况。

“咳咳咳！”

大巴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车身发飘。

现在路面全是积水，开这么快容易打滑侧翻！

我双手扒住前面的车座，准备站起来去提醒一下司机，让他开慢点。

“什么东西！”

两只手传递来的冰凉且柔软的触感，让我心脏猛地一震，头皮到脊背都麻酥酥的。

目光下移，我发现我正扶在一个老太太的肩膀上，什么时候来的人！

我睡醒的时候，整个大巴里就我和司机俩人。

这才两分钟的功夫，怎么就多出来一个人？

“不、不好意思。”

我先开口道歉，然后匆忙换到另一边坐下。

借助位置优势，我仔细打量起对方的样子。

是很普通的老太太，穿着和我姥娘差不多。

上身碎花长袖，下面是纯黑的裤子。非常惹眼的是，我发现她还蹬着双鲜红的布鞋。

“咳……咳咳！”

哗——

司机的咳声，已经盖过雨水和车子轰鸣的动静。

照着目前这个情况，不出半小时，他就得咳死在车里。

大雨带来的湿冷气，透过薄薄的玻璃窗，一下又一下扑在我们身上。

佝偻着腰的老太太打着摆子，也就是在浑身发抖。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非常干燥，就连鞋边都没有水渍。

如果她是中途上车，或多或少也得有些水汽。

“咳咳！”

沉重的咳嗽声响起，像是司机在我耳边咳嗽。

我扶住车座，谨慎地观察起周围的状况，小心翼翼地走向车头。

经过老太太身边时，我发现她手里捧着一个填满米饭的白瓷碗。

“怪不得有这么大一股米饭香味，原来是她那里传来的。”

我暗自嘀咕道。

雨幕遮盖车窗，看不清外面的景象，雨刮器疯狂地摆动，却无法刷尽无穷的雨水。

气氛有些凝固，虽然有许多噪音，但又有种异样的安静。

我来到车中门，还没到司机旁边，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咳嗽声……”

按理说，我离司机越近咳嗽声应该越大，可为什么实际情况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边往前走，边注意逐渐变小的咳嗽声。

“回去坐着，别在车厢里乱走，要是遇到啥事一个急刹你直接凉凉。”

我还没说话，司机倒是盯着后视镜，先冷声开口。

“师傅，我是听你咳嗽地厉害，才过来看看你咋回事。”

站在原地，我也看向斑驳的后视镜解释道。

他充满血丝的眼珠子一翻，嘴角咧起，露出常年抽烟熏黄的牙齿。

“老弟，别跟哥开玩笑啊，谁咳嗽啊，我这身体棒的很！”

他说得云淡风轻，甚至意味深长地斜眼瞥我。

司机没咳嗽过？

我立马回头，望向昏暗阴沉的车厢。

那老太太眯起眼睛，她伸出干枯的手，缓缓地向我招手。

鬼使神差间，我竟快步走过去，好奇心把恐惧埋葬，我很想知道老太太会跟我说什么。

等我离近，她才用浓郁的方言问道：“孩子，恁跟谁拉呱呢？”

嗯？

好奇怪的人。

我指着前面，轻声回道：“和司机师傅说话啊，他咳嗽地厉害，我怕他身体出毛病。”

谁知，老太太神色慌张，语气急促道：“恁白跟我瞎扯，他下车上厕所还没回来呀。”

“不可能！没有司机车咋开起来的？”

我瞪大眼睛，后撤几步不敢置信地喊道。

大巴明显在雨中疾驰，司机咋可能在车外上厕所。

“大兄弟，你一个人搁那喊什么！吓我一跳，真是的。”

语气不善的司机大声抱怨着，我扭头就说道：“我和这大娘说话，你不知道车里还有其他人？”

砰！

吱——

车喇叭被按响，司机已经非常愤怒，他也不甘示弱的吼起来。

“哪有别人，你小子找老子茬是吧！”

我一屁股坐在车座上，脑子跟浆糊似的。

端着碗的老太太看我疯疯癫癫，便神秘地说道：“恁招惹到那些东西啦？”

我知道她口中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拍拍脸，车厢里的凉气让我很快冷静下来。

自睡醒后发生的事情在我脑海里闪回，和暴躁的司机相比，这个老太太更不像正常人。

现在是她和司机谁更能信任的问题，直觉告诉我，抱着白瓷碗的老太太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孩子，过来坐，他不敢找我。”

老太太语气和善道。

“不，不用。”

我连忙挥手，头也不回的跑到司机身边。

“师傅！”

“干什么？”

他不耐烦地问道。

“我……真的看到后面坐着个老太太，手里还拿着白瓷碗。”

“胡扯。”

“是真的啊，她怪里怪气的，脚上穿着双大红色布鞋。”

“等等！”

嗤——

“靠！”

噗通。

司机猛地急刹，我没站稳瞬间被晃倒在地。

我捂着头，气愤地说道：“你干啥啊！”

“走，快下车！”

惊恐地司机也不解释，他抽出座子旁边的雨伞又背上挎包，打开车门，拽住我就往外跑。

哗——

大雨滂沱，我连滚带爬地就跟着下了车。

“到底咋回事儿？”

我气喘吁吁，呼吸都有些困难，但忍不住地问道。

“兄弟，你一说红布鞋我才记起……”

下车后，司机带着我往来路跑，雨水浸透衣服，让我非常不舒服。

“记起？”

他真磨叽啊。

“那是扒车婆，专门在大巴车里勾魂的！”　　24900/1095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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