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别睁眼

笔直的公路一直延伸至肉眼能看到的尽头，老旧的大巴车停在路边。

我和司机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水洼里。

大雨变成细密的雨丝，每走几步，我就会回头看向有扒魂婆的车。

“十二年前，淮海市只有三区六县，算不上什么大城市。”

情绪稳定下来的司机，左手撑着黑伞，右手点上一根老牌子香烟。

他目露回忆之色，给我讲述有关那个老太太的民间传闻。

“后来上头提出要开发省级强市，于是，淮海就趁着春风吹拂，一举成为国际海港。”

很快，那颗细长的老款烟就只剩下烟屁股了。

他歪头说道：“一旦穷人手里有点钱，就容易瞧不起其他穷人。”

“扒魂婆儿子是搞海上贸易的，具体干啥咱不懂，反正变得很有钱。”

“按理说，儿子有钱当妈的也能享享福了。”

“谁能想到啊，她儿子越有钱，越是能够捣鼓些坏事。”

“扒魂婆劝他，想让他走正路。在一次俩人争吵的过程中，她儿子拿菜刀把她剁了。”

司机说得很简略，我在一旁听完，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那她为什么会去大巴车勾人的魂？”我甩甩手上的雨水，开口问道。

呼——

风从远方吹来，公路两侧的密林哗啦作响。

司机停下脚步，他把嘴里的烟屁股吐掉说道：“因为老太太的尸块被藏在大巴车里，至于为什么放那儿，没人知道。”

我们俩很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往回走。

环境很压抑，明明是在野外，我却有种身处牢笼的感觉。

大概是心理作用，司机的模样变得模糊不清，他时而出现、时而隐匿在雨汽中。

“老弟，再往回走几十公里都没啥人烟，咱们搁这儿等等吧。”

“等什么？”

“虽然这条路很少有车经过，但总比咱们愣走强。”

“嗯，也行，只是快晚上了。”

我表面淡定，心里却非常的急躁。

老妈说，让我抓紧离开老家去淮海市，她都那么说了，肯定是有啥事儿。

因此，我不太想在一个离我们村很近的地方多待。

我的话音刚落，雨幕中就露出俩黄澄澄的光球。

“那是……车！有人来了！”

“喂！”

我一边呐喊，一边挥手，希望对方能载我们去淮海。

“那车要是停下，你就先走。”

忽然，司机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起走啊，你留这儿不安全。”

他再次点上不知什么年代出的烟，摇摇头，不再回应我的话。

嗤——

轮胎和地面摩擦，一辆至少有七八年历史的老款面包车逐渐停下。

还不等我凑过去搭话，坐在副驾驶的人就摇下了车窗。

“需要什么帮助吗？”

说话人的嗓音很是动听。

我甩掉脸上的雨水寻声看去，是个肤色白皙的漂亮女孩，估摸和我差不多大。

“你好，你好，请问你们是去淮海市吗？我想搭个车，多少钱都行。”

我的视线略过女孩，看到主驾驶坐着的是个中年大叔。

他也看向我，然后热情地说道：“快上来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还有暴雨呢。”

“太谢谢了！”

拉开后车门，我躲躲脚，习惯性的想震掉衣服上的尘土。

“师傅，你也一块走吧。”

我回过头，打算招呼大巴司机，可我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小哥，快上车，小心淋坏了身子。”

漂亮女孩很体贴的提醒道。

“好，好的。”

我满腹疑惑的靠在座椅上，刚刚司机还在来着，咋几分钟的功夫人就没了？

“那个，我想问一下……”

扒住身前的椅子靠背，我开口道。

“嗯？”

大叔和漂亮女孩同时看向后视镜，二人好像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一个怪怪的想法了。

“你们有没有看到，刚才站在我身边的大哥啊？”

哗——

雨变大了，车内安静的不像话，他们俩半晌无言，我有些尴尬。

正当我放弃追问，打算将今天的事藏在心底的时候，副驾驶的女孩开口了。

“当时就你一个人站在路边，还时不时地跟旁边的空气说话，我很远就注意到你了。”

“不可能啊！”

我瞬间反驳道。

大巴司机给我的感觉跟真人无异，应该不会是和扒魂婆一样的东西。

“是真的。”

中年大叔语气紧张地说道。

我捏捏脸，让疼痛来唤醒我的理智。

车厢内潮湿冷凉，再加上多年的鼻炎，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难道说，从头到尾，大巴车上除我之外就没有活人？

“小兄弟，你是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中年大叔打开车窗，冷气钻了进来，然后他低声问道。

我察觉到他的语气并非询问，而是陈述。

“嗯，事情是这样的……”

二十来分钟后，他俩听完我的讲述一言不发。

气氛凝固，我就靠在车门上，静静地望着车外的大雨。

“那路车几年前就停运了。”

这一次是漂亮女孩先开口说道，她抱着膀子，好像有些冷。

“司机告诉你的扒魂婆，确实在淮海传播的很广，咳咳。”

经过大半小时的歇息，我的脑子终于清晰了。

“我也没想到会接连碰到这种事，唉。”

我回过神来，把背包里唯一一件干衣服递给了女孩。

“谢谢，我叫李嘉佳，你呢。”

接过衣服，车里的氛围为之一松，她笑眯眯地问道。

“赵伊吾。”

“名字不错，有点意思。”

“我姥爷给起的名字，很有内涵的。”

“你去淮海是工作嘛？”

“嗯，我今年刚毕业，准备先去找个落脚处。”

“刚毕业……”

我和李嘉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中年大叔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情。

通过交谈我才知道，李嘉佳竟然是比我小一届的学妹。

大叔叫李阳，主要工作是给殡葬一条街上的店铺拉货，赚得不少。

我们仨都对大巴车的事闭口不谈，尽量挑些轻松的话题聊。

“伊吾，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跟我干。”

李大叔摇下车窗，点上一根香烟，轻声说道。

那颗香烟冒出淡淡地烟雾，味道有些呛人，估计不是啥好烟。

“行，反正我对工作没什么要求，能赚钱，能吃饱就行。”

我斜眼看向李嘉佳，恰巧与她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

“跟我爸干活，钱上肯定少不了你的。”

李嘉佳裹紧我给她的衣服，轻声说道。

我点头称是，又和李叔详细商量了一下工作内容和报酬的问题。

这份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不好吧，倒也有些晦气。

但不管咋样，起码在人生地不熟的淮海市有个落脚点了。

“他俩对我毫无防备之心，有点怪啊，嗯……”

我暗自思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对了，小赵啊。”

忽然，李叔踩下刹车，降低车速，语气沉着地说道。

“嗯？”我疑惑地看着后视镜里的李叔。

哗——

雨声渐小，风却变大了。

“今天晚上就有个活儿，需要你去盯一下，就是值个夜班。”

“没问题啊。”我爽快地答应道。　　24900/1095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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