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万象

个体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但英雄造时势时，方寸间惊涛骇浪。

方山书院坐落在方山半山腰，从山门进山，拾级而上，当抬头看到万丈山壁迎面压来时，一个小院落就紧靠山壁下毫不起眼。

雨天，有银川从山壁挂下，时如银蛇乱舞，时如天女散花，水珠在高空飘散后，给书院披上了一层朦胧。红色瓦房掩映在绿丛中，在朦胧水气下越发显得出世。

就在这样一个细雨纷飞，山色朦胧的日子里，书院的五个弟子迎来了归元日前的最后一课。

作为土生土长的荆镇人，南怀明知道，方山书院在十年前原是一处荒芜之地。除了这个荒废已久的书院外，在山顶还有一处破落寺庙。

自书院有了一个夫子，五个弟子后，到有了一些生气，而那寺庙仍是无人问津。寺庙前有座残破的石塔，倒是镇上居民时常来观赏风景的落脚点。

方山四面的万丈山壁凸立于雁宕山脉间，山顶是极为平缓的地势，自成了观赏日出的绝佳场所。

平常弟子们的练武场地正是在寺庙前，塔立于悬崖边上，那个书院杂役每次都是站在塔旁边，背对练武场。

区区五个弟子，一个来历不明，三个是王朝三府的亲传子弟，竟然会来这里求学，而且一待就是十年。

南怀明猜测，这一切应该都是和这个吕夫子有关。不然，这些皇亲贵胄的子弟，应该去当今世上最有名的匡庐白鹿洞书院，那里才是文明的象征之地。

吕夫子真材实学不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包罗万象，对五个弟子更是因材施教，让每个人都结合自己的性格喜好，有了特长，不知这最后一课，吕夫子会上什么内容。

“老五，下课后，去风水酒楼，今天我请客，我们不醉不归。”温温拍着南怀明的肩膀，笑得猥琐。

“三哥请客，自然是捧场，不知大哥他们三个？”

“别管他们，大哥整天一幅老成样，明明是个青春少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老年人。二姐冷若冰霜，生人勿近。老四没有他娘同意，是不敢的。所以，就我们兄弟俩。”

“小胖子，酒可以喝，仙斛兰韵不能碰。”

声音温和，如阳春白雪，一个留着长须的方脸中年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衫，再看两鬓见白，虽似中年，更似黄昏。自惊白鬓先潘岳，人笑蓝衫似采和，这位就是书院的吕夫子。

“先生。”五个弟子都起身鞠了一躬。窗外朦胧的山色中有了光亮，光影透过窗纱，打在五个少年身上，洋溢着蓬勃生机。

“都坐吧，十年时间转眼即逝，你们五人是我看着成长的，今天给你们上归元日前的最后一课。院里藏书千册，相信你们都有所涉及，对于当今世上的局势也有了解。既然归元日后，就要入世。今天为师就完整的跟你们讲讲，这世间的势力，这武道的根源，这天空的极限。”

手中轻摇纸扇，看着眼前风格各异的五个弟子，吕夫子甚为满意。虽然在这里的十年，主要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但因缘际会，能收到这五个弟子，也是让杂家有了传人。如果自己渡不过这一劫，杂家道统也不至于断了根。

对于吕夫子所说的内容，南怀明和坤宁确实只是从书上了解到一些资料，而其他三人因其出身，到是所知甚多。

“在远古传说中，这个世间由水、土、火、风四大元素构成。当元素初成时，世间没有任何生命。这样的情况延续了上亿年，随着四大元素不断交融，大地上终于出现了第一批生灵，他们是元素化身，寿命无限且有天生掌控元素的神通。”

“这批生灵虽有形体，却没有灵智，刚开始之时，承担的使命就是梳理世间的元素力量。当元素力量稳定后，这些生灵才慢慢开始有了灵智。因其能天然掌控元素力量，自称为神。这是远古时代，也被称为诸神时代。”

“在诸神时代，有着各种形体的神灵，经过漫长的争斗后，最终人形生灵胜出，诞生了神人一族，为万物之主。随着这些先天神梳理世间各种法则，开始出现了各种生命。但不管是哪种生命出现，神人永远都是万物之主，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直到发生了第一次万象之劫。”

“第一次万象之劫被称之为水劫，适时整个大地上洪水泛滥，万物遭到灭杀。对于神人来说，其实并没有任何影响。他们自身不死不灭，万物诞生也是他们的功劳，如因洪水之灾灭绝，也可以再创造。”

“直到后来他们发现，万象之劫针对的并不是万物，而是他们这些神人。随着洪水泛滥，四大元素失衡，原本他们赖以生存的神力开始向另一种力量属性演变。”

“于此同时，他们族群内的血脉也发生了异变。原本他们都是天然的元素体，很难有后代诞生。当时，神人虽然是万物之主，但数量却非常稀少。随着血脉异变，他们诞生后代的概率大幅增加，是几乎百倍的增长。这些新生的后嗣，却没有天然的神通。而是要在成长后，才会觉醒一部分神通。”

“原本神人虽然能够不死不生，掌控元素，但形体却是极为虚弱。所幸在当时的万物生灵中，没有能伤到他们形体的存在。而这些新生子嗣，虽然没有先天掌控元素的神通能力，却有非常强悍的肉体，甚至能凭肉体力量伤神。”

“这些异类自然是被神人所歧视，因其半神属性，故自称为灵人。灵人的繁衍能力是神人的百倍，同时随着天地间神力逐渐消失，新产生的力量，对于神人来说，犹如毒素，却是灵人的良药。”

“这时，神人意识到，万象之劫的爆发，真正目的是为了更换时代主角。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当世间布满灵力的时候，也是他们灭亡之时。虽然灵人是神人子嗣，但已当了千万年万物之主的神人，又怎甘愿以自身灭绝的代价让出位置。”

“于是，原本就被当作异类的灵人，受到了神人更大的打压，甚至是毫不留情的屠杀。最后爆发了远古时代的神灵大战，诸神黄昏后，人族由灵人接管，开启了第二个时代，是谓上古时代。”

“因有了第一次万象之劫的经验，灵人知道当时代浩劫来临时，自己也是要让出这位置的。当第二次万象之劫如期而至时，是四大元素中的土劫。”

“第一劫的水劫是洪水灭世，万物凋零；第二劫的土劫则是地龙翻身，沧海桑田。当然这只是外在环境的变化，对于灵人来说，也是如出一辙的血脉异变。”

“第一次血脉异变，诞生了没有先天神通，却有肉身力量的半神灵人。第二次的血脉异变，则不但丧失了先天神通，连肉身力量也没有了先天优势。这些最为平凡的人族，只能称之为凡人，而凡人的繁衍能力更是极其恐怖。”

“原来灵人的繁衍能力是神人的百倍，现在凡人则是灵人的万倍。虽然凡人繁衍能力极强，但却让灵人松了口气，因为凡人没有任何力量，如何能取代灵人，更换时代。”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反而是阻止世间力量属性的转换，第一劫从神力到了灵力，而随着地龙翻身，沧海桑田，灵力果然也在蜕变。”

“开始时，一直都没有找出灵力蜕变的源头，只到发生了凡人逆杀灵人的事情。当他们发现，凡人虽然没有任何的先天优势，但随着世间力量属性的转换，凡人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天地之主，当适合的力量越来越多时，凡人的潜力也开始爆发出来。凡人的潜力在于创造力，虽然没有先天优势，但通过后天修炼，可以同时拥有肉身和神通力量。”

“当时凡人中出现了八个最强大的部落，分别在八座大山，这八座山被称为三山五岳。如同神灵大战一样，灵人和凡人的大战自然是避免不了。但灵人有过神灵大战的经验，在这次的时代交锋中，竟然取得了优势。”

“最终的结果，是让土劫未尽其功，世间上的灵力也就并没有完全消失。三山五岳是凡人之根，为了避免凡人会翻盘，灵人把世间的所有灵力都集中到了五岳。从此，灵人占据五岳，凡人则是继续拥有三山，以及三山五岳外的所有地方。”

“然，灵人毕竟族群人数较少，且灵力扩散范围也不大，正好占据的地方都是大山，他们所在之处被称为山水界，亦称武林。”

“而凡人则占据了适合生存的大地，但因土劫未能完成，让凡人血脉有了异变。原本是元力将替代灵力，成为这个时代的力量属性。而灵人之所以能阻止土劫，是因为其找到了力量演变的源头，地窟。他们镇守地窟，进行封印后，地窟元气变成了地窟煞气。”

“煞气的诞生，不如元力。产生了两个结果，一是力量压制，如世间充满了元力，灵力将无容身之地。而煞气的压制性不足，导致天下间灵力得以稀薄的继存，在五岳更是留有纯灵力空间。同时，对于凡人修炼来说，虽然也能吸收煞气进行元力修炼，但毕竟是次一级的力量，在力量层级上，不能压制灵力，而只能和灵力持平。”

“另一个影响是对于凡人血脉的影响，原本转为元力，凡人是天然适应的。现在因世间同时存在灵力和煞气，就导致自此后，在五岳外诞生的凡人体内，也同时存在着这两股力量属性。且因这两股力量相冲，凡人就不能再行修炼。灵人通过封印地窟，阻止了在这个时代下的力量属性转变，不但得以保存纯灵力空间，且断绝了凡人的修炼之路，可谓尽得其功。而凡人如需修炼，必然要舍弃其中一股力量，要么成灵力，要么成元力。这就是归元日的由来。”

“这就导致了凡人内部的分层，能转为元力者是为武者，其他人则为庶民。武者也成为了对抗灵人的力量群体。”

“灵人虽然维护着灵力，但时代不可逆转，要想维护灵力空间，就必然要进行灵力补充。原本灵力补充只有灵晶矿脉可成。但灵晶矿脉是不可再生的，当这个资源越来越少时，灵人发现凡人庶民因兼俱灵力和煞气血脉，可在庶民身上提取灵珠，灵珠可成为灵力空间最好的力量补充来源。”

“于是，凡人就成为了灵人的猎物，在还完全没有解决土劫之前，凡人成了被灵人圈养的对象。要对抗灵人，凡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目前红尘界能与之对抗的势力主要有两方，一为朝势力，另一方势力则是来自于江湖。”

“这股势力自然都是元力武者。要想成为元力武者，入门靠的不是修炼，而是杀戮。当庶民杀了另一个庶民之后，活着的人会吸收到死去之人的命气，融合两个人的命气后，活者的血脉有可能会转为元脉，也有可能转为灵脉。而转为哪种气脉，庶民是无法辨别的，能及时辨别的方法掌控在王朝手里。”

“所以，一旦杀了人，必须要去王朝自首，不然如果转为了元脉也就罢了。如果不幸是灵脉，不在灵力空间，过了七天，被煞气蚀体，就是爆毙的下场。”

“去王朝自首者，后果如何，不一而足。王朝也正因为掌控了这个识别之法，让其法纪在红尘界执行得畅通无阻。自然也有搏命之人，不去王朝，而这些存活下来的人，则自称为江湖。”

“但凡入江湖的，都是凶狠亡命之人。对于王朝来说，与其灭之，不如助之，这股力量毕竟是凡人的元力武者，也将是对抗灵人的力量。所以，王朝不但没有剿灭江湖，反而是天下布武，除了最顶尖的功法，如周天功外，其他的武技都是任由江湖武者修炼，让其能把元力发挥到更强的境界。”

“如此，归元日是杀人日，这是武者的入门。而之后，是选择王朝还是江湖，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本次你们五人的归元对手，是白鹿洞弟子。归元日也很有可能是你们丧命日。”

对于吕夫子所说的命丧之言，五人根本没听进耳里，南怀明问道：“先生，如果这世间最终完全布满了元力的话，灵人还能生存吗？”

“要这世间完全布满元力，其实很简单，就是完成土劫的进程。地龙翻身，沧海桑田。如今三山五岳，已有七座山失其魂，只要最后一座山岳也被夺山魂。或八大山魂尽失，或齐集八大山魂，不管是哪个结果，相信都会让地龙翻身，地窟的煞气自然就会转变为元力。”

“待到那时，就是灵人和凡人之间的终极一战。”

“现在山水界里有多少灵人？”

“上次灵凡之战已过千年，现在山水界有多少灵人，谁都不知道。但你们只需知道，如今的武林盟主是东岳皇庭，而皇庭自诩为灵人最正统的传人。只要有他们在，山水界对红尘界的压制是不可避免的。”

“这些事，不是你们这几个才要归元的人所考虑的。”

“半神半人天有灵，三山五岳地生魂，山水成界武林门，红尘滚滚江湖路。今天教你们的最后一课，都在这首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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