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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凤池

第十一章 风雨欲来

京城,应天的红火氛围里,官家正在云裳殿里逗小公主。

“官家,越是这寒冬腊月,就越想着热闹些,我听闻宋相家公子要娶妻,你可能让宋相赏我杯喜酒?”张碧蓝摇着官家衣袖撒娇道。

“这有何难?只是,我得带皇后去,你跟着怕要委屈你了。”官家拉起她的手,让她坐到旁边的软塌上。

“我只是去看看热闹,讨杯喜酒喝,能有什么委屈。”张碧蓝不以为意地说。

官家宠溺的的牵着她说“你喜欢就行,都随你。”

婚礼当日,“起檐子”、“栏门”、“撒谷豆”,一系列流程热热闹闹,一众官员悉数道贺,官家携皇后和贵妃在宾客主座观礼,皇后看得津津乐道,时不时跟官家耳语些什么,反而吵着要来看热闹的贵妃此刻却无聊的拨弄着坚果。她没有机会,有这样的嫁娶之礼,若不是张碧落进宫,讲这婚礼多么盛大,讲什么曹太师门生就是不一样之类的话,她想看看成个亲能有有多厉害,以后也要给小公主更厉害的婚礼,她才不会让官家带她来。如果早知道这样无聊,她也不会稀罕来这假惺惺的场面。坐着属实无聊,于是她起身跟官家说要去参观一下宋相的园子,官家点头未说什么。

相府的下人紧跟着张碧蓝,行至后院,见满地都是奇珍异宝,张碧蓝不禁说“不过是右丞,竟有这么大排场。”

“咱们宋相可是曹太师的门生,面子自然是大。你看这大理国送的夜明珠,比鸽子蛋还要大,还有这大辽送的兽皮袄,可都是价值连城呀。要不是大公子成亲,小人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这稀罕玩意儿呢。”相府跟着张碧蓝的下人道。

“可真是……难得一见呀。”张碧蓝拿起兽皮袄,嘴角微扬,扬着头转身回到官家身边。

“我们来贺喜,你怎好拿人家的东西。”官家见张碧蓝回来手里还拿了件袄子,不禁笑她不知羞。

“官家可是错怪我了,我是见大辽送来的袄子,是整张兽皮裁剪缝制,难得他们那种野蛮之地也有如此针脚,裁剪缝制一气呵成,毛色也好,可是比宫里那些袄子还要难得,才厚着脸皮拿来给官家瞧瞧,一会儿还要还给宋相的。啊,还有这个大理的夜明珠,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珠子,娘娘可见过?”张碧蓝眨巴着大眼睛,看向皇后,好似单纯的询问。

“本宫十六进宫,一饭一粥皆是天恩,自然没有机会见到如此奢侈之物。”皇后脸上原本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再看皇帝的面色更是难看,却未言语什么。

张碧蓝若无其事的让下人把礼物送回原处,开心的吃起酒来,好似刚刚只是让官家看了个新鲜物件。

秋白跃在远处,见刚刚陪在张碧蓝身边的蓝衣家奴已悄悄离开,便轻声对川柏说“回信吧,说,‘幸不辱命’”。

宴席至晚方散,宾客散去的相府依旧灯火通明,喜气氤氲着不散,回到宫里的官家坐在案前,冷清的殿里,呼吸都要被凝结住了。“让中书舍人拟诏,罢宋翔丞相,外放亳州。”

梁启光脸上略有难色,讲“官家,中书省的大人们想来会问我缘由,如何说。”

“把川蜀加急的军报带去,让他们都看看我的丞相是怎么让儿子鱼肉百姓的。大理年年没有银子缴供岁,却有银子给宋相贺喜!大辽年年拿着我们的银子骚扰边境,打也不行和也不行,分明是不把大宋放在眼里。可他宋翔,一届文官,天天在汴梁,竟能跟邻国如此好的关系,曹太师真是恩泽门生!宋翔若上奏,不必给我看,中书省回了吧。另,着庞籍赶赴川蜀善后。”官家捏着眉头,紧闭着眼,脸上写着失望和疲惫。

“宋相自是知道官家的,通敌受贿哪一样都是大罪,官家只让他外放,也是念他独子新婚,一片仁心。”梁启光躬身道。

官家不语,右手依旧捏着眉头,左手食指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皇后在殿里临摹官家的飞白书,好似白日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贴身的侍女是个五十岁的老妇,名叫金蝉。正听一个小黄门耳语说了些什么,小黄门匆匆离去,金蝉皱着眉说“官家要罢相。”说罢又看看皇后脸色,见她悬笔不下,又说“娘娘宽心,咱们曹家如今的地位是跟着先皇一仗一仗打下来的,不是个狐媚子能影响的。那宋翔纵子,天天花天酒地,贪得无厌,他私交外敌,门生滥权,罢相是他罪有应得,官家不会迁怒皇后的。”

皇后轻轻放下笔,温和地语气道“宋翔罢相是没什么可惜,祖父若知道有门生如此,怕他都不能活着看到儿子成亲。何况,通外敌,也是在拔官家的逆鳞,如此作死,我怎保得了他。只是张碧蓝有些奇怪,她怎么就突然想去参加婚礼了?办喜事的官员那么多,偏偏就去了宋相的,偏偏就出了事情,有点儿反常。你去查查她近来接触了什么人,张碧蓝毕竟年轻,别被什么人利用了才好。”

老妇人点头答应。

窗外寒风忽起,吹动窗扇,风雪欲来。

次日,皇后在艺馨殿里修剪花枝,侍女金鳞小声道“娘娘,奴打听到些消息,不知是否可用。”说完抬眼看到皇后曹姝,低声“嗯”了一下,接着说“贵妃与各宫娘娘都不甚好,她胞姐张碧蓉时常进宫陪她。中秋以后,贵妃的表姐张碧落也来见过她几次,但不频繁。张碧落的女儿,去年刚及笄,听说模样也不错,会不会是想……送进宫来?”

“张碧落?”曹姝一时想不起这个人,停下手看向金蝉。

“是秋侍郎家的。前几年推诿进京,去年秋姑娘及笄,今年便应允了擢升。进京不久。”金蝉恭敬地答。

“昂~是她家。好出身,好模样的姑娘,京城里可不缺,只是官家老啦,需要的是皇子,不是美女。张贵妃还是年轻,我这个做皇后的,得提点提点她才是。”皇后说着放下剪刀,准备换下常服去云裳殿。

金鳞不解看向金蝉,金蝉低头道“是娘娘。”

金鳞嘟囔着“娘娘就是心善,贵妃何时为娘娘考虑过,天天就狐媚着官家都不来了。”

金蝉清清嗓,金鳞才识趣的不再讲话。

石泉县的灾后重建还在持续,范敏之按诏暂行县令职,调配民众衙役,由剑南军驻军协助,赵宗萑惦记着在官家处置宋翔前赶回去,不能久留川蜀,众人便辞行返京。秋白趾因不放心弟弟妹妹,特请进京述职,汇报驻军以及此次救灾所用军需等情况,一路也能有些照应。

一行人赶了八、九日的路,行至汴梁附近,天渐黑,寒风起,恐风雪至,赵宗燚于是提议,找了间叫“缘来”的客栈歇脚,想着明日再一同进城。

客栈虽在乡镇,但因离汴梁近,也不至于太破旧,甚至有些热闹。客栈周围满是热闹的小商贩,客栈是规矩的三层楼,一楼是打尖儿的大堂,客人络绎不绝,晚上更是热闹,东边搭了台子,夜里还有人唱唱小曲儿说说书。二层是雅间,不是酒楼雅间的那种单独房间,是用竹帘隔开的空间,很宽敞,坐得下七八个人,正好能瞧见一楼唱曲儿说书的人。三楼是住店的客房,有专门的伙计打点,不想下楼,不仅店里的饭菜可以送到房间里,其他饭庄酒楼的吃食伙计也可以买来送上去。房里的炭火、插花和焚香,都可依照客人的喜好挑选,客人退店后,店家还会把客人喜欢的花装入特别缝制的香囊中赠与客人。

如此讲究的客栈,在汴梁也不多见的,会经营又有品位,王伊珞虽也行过许多地方,却十分喜欢这里,忙打听这样好的店,开了多久,店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伙计指了指刚上桌的阳春面说“客官别看我们店小,也有八十多年了,现在的店主虽然年轻,但是读过书,又有祖传的手艺,店里生意可好了。去京里的人,都绕到我们镇子歇歇脚,就为了住住我们的店。要不是近日风雪大,贵人们今夜怕都住不进来呢。我们镇子小,因客人来都在我们店住,所以我们店附近就又吸引了很多商贩,商贩又吸引了客人给我们,总之门庭若市,生意好的很。哦,客官吃的面,可是我们店主亲自做的。”

“那我们可能见上一见?”王伊珞毫无大家小姐的矜持,听说店主竟是个年轻的读书人,更加有了兴趣。

“那可不巧,做完面我们店主就走了,恐怕要亥时才能回来。”伙计摊手道。

“你们店主不住店里吗?为何至晚方归?”王伊珞不死心地继续问着。

伙计不知为何眼前这姑娘对店主如此上心,但是想想店主的事儿镇上人都知道,告诉她也无大碍,便道“我们这镇上虽常有些客人,但是常住的人不多,家家户户都认识。前几月来了个妇人,说是家里遭了灾跑出来的,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子了,我们店主遇见,瞧她可怜,便给她安置了住处,跟附近邻居一起帮衬着,直到妇人生了孩子,是个男娃娃,我也见过的,白白嫩嫩的,妇人没什么银钱在身边,又在月子里不能干活儿,大壮嫂子和牛嫂轮流照顾她,我们店主每日送些吃食过去。但是为了避嫌,店主都等阿牛和大壮他们忙完地里活儿回家以后他才去。”

“读过书,知分寸,做的面好吃,心也善良。明日我可一定要见见你们店主。”王伊珞对这个店主更加的好奇了。秋白趾从未见过对陌生男子如此热情的女孩儿,看向秋白路,秋白路见怪不怪的给了他一个“习惯就好的”眼神。

正说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匆匆进了店。少年有些黑,圆脸薄唇,偏瘦的身材,黛青色圆领大袖长袍上满是雪,带进屋的寒气让王伊珞不禁一机灵。少年在店门口抖了抖,动作有些慌乱,伙计见到赶忙走过来“店主今日缘何回来这么早?”

“金巧儿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店里留几个人照看,其他的人都跟我去找找吧。牛大哥、王大哥和马壮一家,都在附近找了。这冰天雪地的,她一个妇人带着个孩子,能去哪儿呢。”少年焦急地皱着眉毛讲。

王伊珞听见,赶紧凑过去“公子可是要寻人?既然没有方向,人多些总会更好,我们一行人多,反正闲来无事,不妨帮公子个忙。”

少年看了眼王伊珞,愣了愣一时语塞,伙计赶忙介绍“这位小娘子是今日来住店的客人,刚才还夸店主的面好吃,想见见店主呢。”

少年赶忙揖礼“客官见谅,招待不周了。外边风雪大,小娘子出去不安全,我们自己找人就……”

“你叫什么?”少年婉拒的话还没讲完,王伊珞便打断问道。

“啊……小生沈君泽。”少年呆呆地答。

“沈郎要怎么寻人?人是何时发现不见的?”王伊珞可不是会管沈君泽答不答应的人儿,秋白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沈君泽不知如何是好,赵宗燚起身说“沈公子勿怪,我家妹妹行医,常走江湖,侠义心肠又不拘小节,既然遇见了,是要尽份力才安心的。公子寻人要紧,虽然有些唐突,但若是我们能帮上忙,也是好的。”

沈君泽见状,邀请众人先去金巧儿家,边走边说。

金巧儿的住处是个破落的小院落,没有院墙,用篱笆简单围了起来,邻居的鸡甚至可以轻松的飞过来。小屋是土砌的,屋里生着炭火,是上等的银屑炭,想来是沈君泽资助的。也幸好有这炭火,如若不然,今天这样的雪夜恐怕很难熬。

屋里陈设简单,衣柜里衣物整齐干净,床上被褥未叠,床边梳妆台上一个木制的有些掉漆的梨花纹妆匣里,几支贵重的珠钗略显突兀。置物架上,乡亲邻里送来的粮食和孩子用的东西都整齐的摆放着,好似金巧儿只是出去打了盆水并未走远一样。

“屋里没有挣扎,不像是被强掳了的。东西都未收,也不像是要出远门。不是被掳走也不是自己走,那人怎么能凭空消失?还有这珠钗也不对,如此贵重,当卖一支她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她不卖也不带走,是不知道这钗的价值吗?”秋白趾看了看四周,不解地喃喃道。

修文哈了口气,看了眼门外,默默地加起炭火。

“雪地里没有脚印,可能下雪前就已经走了,算算时辰,即使知道方向快马也很难追上了。”秋白路和赵宗燚将院子内外都转了圈进到屋里,一身寒气,打断他,边烤火边说。

“死马当活马医吧。她一个妇人带着未满月的孩子,就算白日就走了,也不至于走太远,最远不过去了汴梁城,我们镇里仔仔细细找一遍,不行,明日我同客官们去一趟汴梁也无妨。”沈君泽道。

秋未晞摆弄珠钗的手顿了顿,看了眼赵宗萑只微微皱眉,也未做声。

“你如此热心,这金巧儿可是个美人儿?”王伊珞打趣地问。惹得沈君泽耳朵都红了。

“修文,明天你去汴梁查一下这珠钗。要知道金巧儿带着孩子去哪儿了,恐怕要先知道她从哪里来。”赵宗萑没有什么头绪,但是像沈君泽一样四处乱找,恐怕不是个好法子。

“明日我去吧,钗环这样的物件儿,总归我去更便宜些。”秋未晞看着珠钗,似曾相识,又一时说不上来,边说话边打量。

王伊珞也没闲着,像是找吃食的狗,东闻一下西闻一下的,时不时还摇摇头。秋白路见了奇怪,问“你闻什么呢?”

“嗯……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把她带走的人既然不为财那就是为人,没有打斗没有挣扎,那如果现场也没有用药的痕迹,就证明十四的方向是对的,她是自愿带着孩子走的。”王伊珞皱眉道。

“你还当真是医者?”沈君泽脱口而出,惹得王伊珞瞪圆了眼,众人都抿嘴憋笑。

“啊……那个……金巧儿什么背景我也不清楚,就只是当时看她身怀六甲倒在路边太可怜了,便和旁边大壮家媳妇儿一起给她安置到这个破房子里了。这破屋很久没人住了,我们镇上的人少,谁家也用不上,一直闲置,大壮媳妇儿可是收拾了一整天才收拾出这般模样的。金巧儿也勤快,挺着肚子每天也都认真打理。”沈君泽忙转移话题说。

“会不会是……偷了主家东西偷跑出来的丫鬟?”王伊珞猜。

“说不定是小妾。”秋白趾也觉得像。

“她没有路引,跑不远,只能跑到县城来,也很合理。”秋白路也点头觉得合理。

“大户人家如果丢了小妾,怕是不会悄无声息的找到这儿来,要么是原本就知道,要么是辗转打听到这儿的。”秋未晞分析道。

“那,找人这种事情,狗子最适合了。”赵宗燚笑着看向赵宗萑道。

“嗯,合适”赵宗萑也笑着点头。

找到查询方向,众人回沈君泽的客栈休息,一夜风雪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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