瘠土

一乘小轿从狼家老店的大门口抬了出来。

一名身穿丫鬟服饰、脸上罩着黑色面纱的女孩子跟在轿子的旁边，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摆动着，似乎对门外的气味很是讨厌。

站在门口的萧泽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开了一点。

他知道，这一定是那位国舅爷带来的人，最好还是离的远一点。

“我家夫人来这里日久，心情烦闷，要出去散散心。”小丫鬟捂着鼻子，对站在大门另一侧的白吉说道。

“我等奉齐远将军之命，在这里保护国舅爷和夫人的安全，夫人一个人出去，恐遇不测，还是要小人派人跟在旁边为好。”白吉说道。

“狗嘴！”小丫鬟大声斥责道，“你这是咒我家夫人出事吗？”

“小人不敢。”白吉急忙低头回答，“只是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被齐远将军知道夫人独自外出，小人恐受到惩罚，还请夫人和丫鬟姐姐体谅小人苦衷。”

“怎么，你的意思是，除了夫人之外，我等皆不是人？”小丫鬟的一张嘴很厉害，怼的白吉张口结舌。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丫鬟姐姐切勿误会。”

“算了，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轿子里传来申玉娘的声音。

“多谢夫人体谅。”白吉急忙说道，可是，轿子里人接下来的话，却叫他又惊恐万状起来。

“本夫人体谅你等，可是，你家齐远将军却不曾体谅本夫人。如此荒僻之地，本就憋闷得很，却还要被人防贼一样的防着。看起来本夫人还是要回去找国舅爷理论一番，要他去向皇帝问问，是不是出了京城，我们就没有自由了。”

“夫人切莫生气。”白吉的额头上流下了冷汗。

这个十一夫人可是得罪不得的，否则齐远将军派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很难达成了。

“好心情都被搅了，我们回去。”申玉娘故意大声说道。

“夫人请留步。”白吉赶在轿夫调转轿子之前，向前两步，“方才小人多有得罪，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站远点。”小丫鬟眉头一皱，“我家夫人乃是皇亲国戚，岂是你这等粗野之人可以靠近的吗？”

白吉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萧泽远远地站着，心想，这位国舅爷的夫人不知道何等模样，居然如此盛气凌人，就连身边的丫鬟也是高人一等的样子。

“退下吧，本夫人出去走走就回来。”申玉娘说道。

小轿缓慢地从白吉的身边过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轿子，白吉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着。

“你，跟上去。”白吉一指萧泽。

“我吗？”

“对，就是你。”白吉说道，“记住了，不许被她们发现，看仔细一点，她们这是要去哪里，回来后马上告诉我。”

“这丫鬟和夫人凶得很，小人……”

白吉的眼皮一翻，不等萧泽说完，已经打断他，道，“老子当初就不该收留你，你也不是当兵吃粮的料，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吗？再要废话，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萧泽一把捂住了嘴巴。

从白吉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比当初听到青菊对自己这样说，更加可怕。

萧泽很庆幸自己的舌头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嘴里。

萧泽不想跟踪申玉娘她们离开，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在这里等待常宁公主等人。他猜想，常宁公主一定就躲在这里，说不定现在正在和狼岩筹划着如何接近齐远。

可是，军令难违。

这白吉敢于孤身深入瘠人的大营，还毒瞎了金迟悍的双眼，想必割掉一个人的舌头，也是毫不费力。

萧泽的手里拎着一口单刀。

这是那个受伤的老兵的。

刀刃上面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缺口，可还是闪闪发光，散发着一股冷气。

不过，对于萧泽来说，除了沉重以外，还有就是那股刺鼻的血腥味。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

萧泽远远地跟在轿子的后面，看着她们似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着圈，最后，停在了一处街边的胡同口。

申玉娘从轿子里下来。

距离较远，萧泽看不清申玉娘的脸，不过，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容貌不输给常宁公主和齐小姐的女子。

不知道她和两名轿夫说了些什么，轿夫连连点头，然后，把轿子放在了胡同口。

申玉娘则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走进了胡同。

天都这么晚了，这位十一夫人去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萧泽觉得自己必须跟上去看个究竟。

小镇的每一条胡同都很短。

萧泽很快就绕开了轿夫的视线，从胡同的另一侧走了进去。

前面的两条黑影若隐若现，萧泽弓着腰，就像是一只跑出来偷食的耗子，时刻防备着被寻食的猫发现。

黑影忽然不见了。

萧泽停住，蹲下身子，努力向前看着。

那里出现了一个黑漆的木制大门，两侧的围墙很高，有的地方还生长着杂草。

由于战争，很多人家都已经逃离，像这样闲置的空房在小镇里随处可见。

一个堂堂的国舅爷的夫人，在这样漆黑的傍晚，进入这样一座没有居住的空屋子，怎么想也是不正常的。

大瘠的那些女兵们胆大，原来这大沃的国舅爷夫人，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萧泽蹲在那里盘算了很久，最后还是拎着刀慢慢靠了过去。

大门已经关闭，挂在中间位置的门环已经生锈，在门环的两侧，分别脱掉了一块足有手指甲大小的油漆。

萧泽觉得这里以前应该是挂着锁头的，只是后来被人强行掰断了。

萧泽为自己这样缜密的推断感到很是骄傲。

院子里同样漆黑一团，没有一点声音。

萧泽缓缓起身，打算透过门缝向里面观察。

头顶忽然“哗啦”一声轻响，没等萧泽抬起头来，一团冷气已经直逼脖子的一侧，刷的一声，萧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

脖子一侧的皮肤被割破了，连流出来的血都是冰凉的。

“本姑娘早就发现是你，臭无赖，本姑娘说过，再见到你就送你去西天。”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得萧泽身体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青菊姐姐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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