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暗使徒

杜言在确定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没有恶意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有些后怕地看向身后的那一大摊血污，如果没有在空中极限减速和那一层能量护盾，这一摊血污就是自己的下场。

他心里有一丝庆幸的同时也萌生了一缕负罪感。还好这个叫做的小梅的女人并不在意被自己砸死的这个人，要不然到时候事情会有极大的可能向极端的方向发展。

当他想到这里，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的思考方式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冰冷无情？还是说他本来就是如此的冰冷无情？

因为他发现那缕负罪感仅在一瞬之间就荡然无存！

他的思考方式就像一个机器，一台冰冷、理性的机器。仿佛任何生命的消失都不能唤起自己的怜悯、忏悔与慈悲。

但这种思考方式与他的本能相悖。

就像是他有两个独立的大脑，它们被禁锢在他的脑壳中，不知疲惫地争夺对这副躯体的控制权。

一个大脑如机器般坚硬冰冷。

一个大脑如诗人般脆弱多情。

有这么一瞬间，杜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真有点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物？”

小梅松开自己的手，望着忽然陷入沉思的杜言，好奇地说：“不仅炸了公司的浮空艇，还砸死了工会的税务官，然后还有闲心在这里发呆？我要是你，我就准备逃命了。提醒一下，十五分钟之后这里就站满公司安保和公民武装的人。”

她顺着杜言的视线看向那摊惨不忍睹的事故现场，顿时猜到杜言大概在想些什么，于是继续说：“不用在意，他就是个人渣，这样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小梅一边说着，一边拖着手中的麻袋，一点点挪动到那摊血污旁。

杜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他大受震撼。

小梅弯下腰，用手指在那摊粘稠腥臭的血污里翻搅着，看上去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杜言吃惊地问。

“哈？我在找我的工作证件，这只吸血鬼把我的工作证件扣押了，就因为欠他主子一点钱。”小梅埋着头，一丝不苟地继续翻找着，“这是工作，正如你的工作是把刚刚的浮空艇炸下来一样，没什么可好奇的。”

“嗯？”

杜言疑惑地皱起眉头，他看了看不远处散落的残骸，立刻意识到小梅把自己看作这场爆炸的元凶。

一时间，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浑浑噩噩地死里逃生，到现在还没有理清事件的头绪，然而在旁人眼中，自己竟然沦为元凶？！

他现在的脑子仍是一团浆糊：玻璃容器、DS13系统、爆炸、幽蓝色晶体，这些难以理解的事务搅在一起，在短短几分钟内冲击着杜言空白的认知。

而且杜言对自己的一切，似乎知之甚少，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我，我失忆了？

杜言看着自己再度失去血色的双臂，再度陷入沉思。

他现在只能确定为数不多的情报信息。

自己体内有一个DS13系统，驱动它需要消耗自己的生命，而幽蓝色晶体会提供生命力。

而这个DS13系统到底是什么，有什么能力。杜言既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但他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强大。

“唔，找到了。还好没砸断，应该还能用。”

小梅愉悦的声音打断了杜言的思考。

她翻出一张沾满血水的蓝色金属卡，站起身来，拍了拍身边的麻袋，对着杜言说：“别愣着了，帮把手呗。一会儿公司那边就派人来了。赶紧完活，我带你闪人。”

说完，她向远处的小皮卡车自豪地扬起了下巴，就像是小孩在炫耀自己最得意的玩具。

算了，当务之急就是先离开这里。杜言收起自己的思绪，一把抓起麻袋。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麻袋底部有一大片暗红。

这是沾上了那血污，还是有血水从麻袋里面浸出？

他内生的好奇心想驱使他打开袋子一探究竟，然而强硬而不可忤逆的理智制止了他的冲动

他狐疑地盯着小梅远去的背影，看着她走到一排焚烧炉旁。只见她用那张蓝色的卡片插入一个卡槽中，机器粗笨的运作声轰隆隆地从一台焚烧炉中传出。

小梅站在那台几乎能够焚化一切的机器旁，招手催促着。

管他呢，反正到最后也是烧了个一了百了。

杜言把一切杂念抛在脑后。他快步拖动着麻袋，来到小梅的身旁。

“把它扔下去？”杜言试探着问道。

“唔，等等。”小梅的目光在杜言身上来回扫过，“就这么扔了，有点太浪费了，把东西倒出来吧。反正你也挺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不是吗？”、

杜言迎上小梅狡黠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

自己刚刚的心思竟然被她猜的一清二楚。

既然得到物主的许可，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杜言接过小梅递过来的金属小刀，轻而易举地割破麻袋上的绳结。

就在他的视线与麻袋中的东西接触的瞬间，他那只抓着小刀的手直接僵在半空中。

杜言先是无声地看着麻袋里的物体，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焚烧炉旁的小梅。他低沉着干笑了几声，耸了耸肩，沉默不语。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小梅平淡地抓起麻袋，将里面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倾倒而出。

倒出来的是一具男人的尸体。

看上去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后脑有一个巨大的凹坑，像是被钝器重重地打击过，也许那就是这个年轻男性的致命伤。

“看服装像是绿环能源工厂的员工，职位估计还不低，真是高贵到不可一世，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绿环能源工厂，呵呵……”小梅一边说着，一边剥去那个尸体的西装。

当她说到绿环能源工厂时，一层阴翳蒙在她的脸上。

不消片刻，一套沾着少许血迹的西服被递到杜言面前。

小梅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把尸体烧掉后，记得把卡槽里的焚烧许可认证卡拔出来。然后把你的乞丐装脱了，换上这套。虽然是死人的衣服，但也比你这身破烂强。我去发动车子，你一会儿带着那张卡找我，快一点，没多少时间了。等会在车里，我……我有些话要跟你讲。”

说完，她一把拿去杜言手中的小刀，向她的小皮卡车一路小跑过去。

“别忘了把卡拔出来，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小梅跑到半路，不放心地回头再度叮嘱道。

杜言看着自己手里的西服，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最后又撇了一眼那摊模糊不清的血污。

生命似乎在这里一文不值。

他一言不发，机械地将尸体抛入熊熊燃烧的铁炉中。

当那具尸体化为一抔灰烬，换上西服的杜言拔下蓝色的金属卡片，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焚烧炉也缓缓地停止了轰鸣。

它漂荡出浓浓的黑烟，在垃圾场上随风而散，如一缕微不足道的生命，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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