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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扬尘,明月依旧

二十四章 君子八德

儒家文化倡导君子要有“八德”,即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德”从社会、经济、政治各角度诠释着人与家庭、社会的道德关系。当年林府老侯爷曾与儿子林如海语:“所谓君子之八德,如霖吾侄实堪当得,你日后可放心托其于重任。”后来,林如海临终把偌大的家业托付于林如霖管理,也确然因着堂弟的这份儿仁德之心。

此次经刘老太太在家宴上的一闹,让刘氏这些年监守自盗的行为露出端倪,引起林如霖警觉,当晚席散,他急传辛忠、付青竹至书房,要看林府近些年流向刘家的财物统计清单,详询其中实情细节。

却原来,这些年刘氏明里打着丈夫的旗号,私下自作主张,以刘家大小人口添丁、生辰、嫁娶、病老,以及上梁、动土、出行、祭祀种种名目繁多的借口,源源不断地将林府财物送到刘家。好在辛忠忠于职守,对每次出库的财物必做详实记录,这才使今日一切有据可查。

听到此番真相,林如霖直气得浑身颤抖,当着这两位林府用了几十年的老人儿面,自觉无地自容,又无言以对,遂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当晚,林如霖一个人宿在书房,在太师椅上坐了一夜,未曾合眼。想起自己幼年时,父母相继病亡,留下他跟着一个老婢女过活,两个亲叔叔欺他是孤儿,竟擅自卖掉他父亲名下仅有的一小处房院和一百亩田产,只给了他八十两银子便算了事。后来,远支堂伯父林府老侯爷知道了此事,斥责了他两位叔叔卑劣行径,替他赎回了房屋田产,又亲自去将林如霖接至自己府中,如亲侄子一般将他教养长大,直至有了今天这般圆满人生。

林如霖对照这些年在林府所受的教育、所读的圣贤书,如今仿佛字字句句都在指向自己: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饭之恩,当永世不忘;贤不肖不可以不相分,若命之不可易,若美恶之不可移……念及于此,林如霖顿感万箭穿心。原以为自己好好守着林府产业,再顺利交付到黛玉手里,便可略报于老侯爷与如海兄长的抚育与知遇之恩,万没想到刘氏竟做出这般行径,让他又惊且恨,惊的是这些年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自己竟全然不知,恨的是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个两面人。

此事对林如霖而言,实乃诛心之痛,一旦传扬出去,自己必颜面尽毁、官声受损不说,连儿女的前程与婚姻也会受影响。

直待天刚亮,林如霖便直奔刘氏正屋,也不顾炕上坐着的刘老太太和站在一旁的林子琦,“啪”的一声,将那张清单拍在刘夫人面前,铁青着脸道:“好个贤德的夫人!真好本事,竟把整个林府都要倒腾空了,你那娘家得盖多大个房子才能装下?可叹这些年我如此信任于你,将内宅交与你掌管,竟被你蒙蔽到如此境地。”

刘夫人登时吓白了脸,一咕噜下了地,拿起清单细看起来,然后身子便像筛糠般颤抖起来,颤声道:“这单子是哪里来的?想必是辛忠他们弄的?老爷不想想,那辛忠是大老爷的奶兄弟,她婆娘是大太太的配房,女儿碧翠是黛玉最得力的丫头,他们全家一心只为黛玉谋划,哪里会与我们一条心?想必他们为了拔除我这个眼中钉,才编出这么个单子来诬陷于我。”

林如霖指着刘夫人怒道:“你这些年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没有数吗?便是别人有心要害你,你身正还怕影子斜?这些年家里的财物哪一件不是你经管?没有你的话,谁敢做这样的主?难道东西会自动跑到你娘家不成?”

“姑爷说这话,我老婆子可就不爱听了。”

一旁的刘老太太一边敲着烟袋锅子,一边直眼看着林如霖:“再怎么说,你也是朝中四品大员,一早过来就不顾头脸地训人,哪像个翰林出身?说破了大天,我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子琦他大舅舅如今在户部当着差呢,他二舅三舅虽做着小本生意,也不是非依靠你们林家不可,今日竟都被你说成是窝赃的了,如今你不给个说道,我老婆子可不依你。”

林如霖听了,强忍着未接话,转过脸对林子琦斥道:“你一大早不去读书,却过来听这些腌臜事。现在就去刘家送信,叫赶紧来接人,没的闹得这里鸡飞狗跳。我们林府也实在容不下这么一尊大佛。”

刘老太太素日见女婿对自己礼数周到,尊敬有加,便觉得他软弱可欺,时不时倚老卖老怼他几句,女婿也是一笑了之,今儿个忽见女婿变了脸,竟直言要她回家,心下便有些慌张,怕是一旦就此撕破了脸,日后再无法回转,若果真这样,失了林家这棵大树,日后便是想打秋风也没地方了。想到此,刘老太太生生噎回了下文,悄悄退缩到里间去。

林子琦听父母及外祖母一番对话,惊得目瞪口呆,此刻听父亲吩咐,忽然如梦醒一般,难以抑制地低泣一声,又见父亲脸色苍白、呼吸沉重,忙上前将其扶到椅上,帮其理着胸,一边带着哭声道:“父亲身子要紧,千万不能动气。您必是误会了,儿子不相信母亲会做这事,绝对不会的。”

刘氏听了儿子的话,便像捞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接道:“儿子说的很是,老爷想必是听了别人挑唆。林府家大业大的,我一个妇人家,便有天大本事,也管不过来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况且事情都过去这许多年,如流水一般的人情往来,谁能说个清楚?再者,钱姨奶奶这些年也经手了不少钱物,保不准就打着我的旗号行事,老爷也该去问问她。”

林如霖怒道:“真所谓刻薄之人,所见皆凉薄。这些年钱姨奶奶替你担的事还少了?不讲别的,挪用底下人月钱往外放银子的事,不是你指使的?得的利钱不是装到你腰包里?我当初处置了钱姨奶奶,没有再深究于你,是想在孩子们面前为你留个体面,谁知你非但不领情,竟还变本加厉,不知收敛。”

刘氏哭出声来:“老爷!真不是您说的这样,我冤枉啊!”

“你要是真冤枉,我可要感谢天地了!”林如霖说罢,拿过单子递给儿子:“看看吧。”

林子琦不看倒罢,看完了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上面记的金盘金碗、银壶银杯、钟表玉玩,都成双成套;狐皮、貂皮、鹿皮,各色绫罗绸缎,都成捆成堆。仅近五年,搬到刘府的红木家具十三套,各色官窑花瓶五对儿,落地大围屏六架。这些也就罢了,连那御赐的物件,各色贡品,还有那些林家祖传之物,甚至连黛玉母亲的嫁妆,也都霍然记录在册。

看到此,林子琦不由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氏:“母亲,这是真的吗?上面的东西都被你送到外祖母家了?你,你这么做,不是直接把我们一家全打到盗贼堆里去?!”

面对这番灵魂发问,刘氏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只一叠声喊着冤。

林如霖惨笑一声,指着刘氏对儿子道:“当年你外祖父虽是一介地方小官,却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我们家老侯爷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认为他教育出来的子女也必是心存正念,所以才做主为我结了这门亲,指望我日后为人为官不受家室羁绊,却万没想到,那个为官清流的父亲却教养出这么一个女儿来。今天且把事情说道头里,我这人大能耐没有,惟忠惟孝在我心中是第一份的。我此后余生,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全部讨回。”

说到这里,林如霖长长吐了口气,对刘氏道:“如今你这贱人做了猪狗都不屑做的事,坏我清誉,毁我名节,连累儿女,若不休了你,我枉为七尺男儿。”

听到丈夫此番言语,刘氏身子一软,委坐到地上,抱着他的腿央嘶声哭道:“既是老爷把账都算到我头上,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请老爷体谅我一番苦心吧,即便是我做了什么越格的事,也是为了攒点家底。您细想想,我们这些年是端着人家的饭碗,花着人家的银钱,以后要是黛玉对我们变了态度,不供养我们,或者不叫我们住这里,光靠您那点俸禄,拿什么给子琦娶亲?拿什么给心玉添嫁妆?这些事情我若不提早筹划,只等着全家喝西北风吗?看在这些年我为你养儿育女、持家操劳的份上,您就不要追究了吧,也莫要再说那休妻的话,否则我只有死路一条。”

林子琦听了,难过得声音都变了:“母亲,若是您为了我和心玉的前途,就去图谋黛玉妹妹的财产,做儿子的实在收受不起,您如此行事,可想到儿子往后如何做人?”

林如霖冷笑道:“先诬赖辛忠一家,又栽赃姨奶奶,现在见抵赖不过,便绕开实质问题,唱起苦情戏来,竟连儿女都捎带上了,真好厉害的演技!难怪我这些年一直蒙在鼓里。”说罢转头对儿子道:“派辆车,把她们母女送回刘家,连同这个清单一起送去。以便带去我的话,给他们五天时间,林家的东西必得全部奉还。”

就在林子琦送走刘氏母女的当儿,绛云馆这边也正在送别姑奶奶林如是。临上轿,林如是温声嘱咐黛玉:“刘氏如此行径都能做得出,委实不是个贤良的,万幸她生的这一双儿女还都是好孩子。你如霖叔叔是个难得的君子,这事你要有耐心,且等上一等,他自会给你个交代。”

“今后家里的事,你需多加用心,关键口要用自己信得过的人。你玉瑶、玉瑾两个妹妹,虽是姨娘教养出来的,到底是你父亲的骨血,虽性格各异,也一般有林家的底蕴,心性也都不坏,你可将家务分担些给她们,让她们也历练些。持家理事的本事,待你以后嫁了人,才知道关乎有多大。”

“姑姑冷眼看,你外面行事,都还得体,可见你有些见识,不是没脑子的孩子。虽说事事都应戒急用忍,但还有一句:不能忍,无须忍。”

黛玉听了,点头一一答应,又抱着林如是胳膊撒娇:“实在舍不得姑姑走。要不您下个月还来,如何?”

此生没有女儿,是林如是一大遗憾,此次与亲侄女相处几天,她蕴藏于内心的母爱空前爆棚,见黛玉如此小儿女状,便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都不知心疼你这老姑姑,我不来,你不会去勇诚府看我吗?”

黛玉听了,跳起来拍手:“那好咧!等过几天我上完艺书院的课,就与姊妹们去您的伯爵府,姑姑可别嫌我们烦哦。”

刚送走姑姑,便见雪雁笑盈盈引着一个女孩儿进门,原来是黛玉原在贾府的贴身丫鬟紫鹃。黛玉迎上前笑道:“琏二奶奶终于放你了?”

紫鹃紧走几步,上前便给黛玉行个深深的福礼:“谢谢姑娘收留奴才,以后必当更加尽心服侍。”

黛玉忙将她扶起:“说什么谢不谢的,来了就好。这里是你姑娘我的家,以后你一切都不必拘束。至于我们俩呢,以前什么样儿,如今还是什么样儿。”

又道:“以后你可要跟我受累了,我这家务事一大堆呢,回头让雪雁给你细讲。”

正说着,忽见碧翠进来报:“刘姥姥差女儿、女婿来了,还带着青儿、板儿,李雨在东书房陪着呢,姑娘见不见?”

黛玉喜道:“米儿姐姐一家来了?哪能不见?见!”

原来,刘姥姥家现今都把地亩租给了佃户,她见不得一大家子人整天闲着,便撵女儿女婿到林府来找点营生干。待黛玉听了米儿红着脸转述刘姥姥的话,便笑道:“既是姥姥家里有人伺候,姐姐姐夫出来找点儿营生,也是正理。你们也不必难为情,我这里正需要可靠人手呢。”

然后想了一下,笑道:“我这院子西面有三间抱厦,正够你们一家住,一会儿叫李雨去安置你们。板儿小,就在我家私塾里念书。青儿有十二三了吧?也不大,与你兄弟一起去私塾吧,那里也开着女课。米儿姐姐就在我屋里当差吧,这里有一百件事等着人做呢。至于姐夫,我看你是个活络的人,就在管事处吧,以后自有要紧的事给你办。”

米儿一家得了这番安排,自然喜不自胜,从此把林府当作自己家,将黛玉视为亲人。那刘姥姥听了消息,当日便到庙里烧香,在观音菩萨面前说了黛玉一万句好话。

黛玉提及的私塾,几日前才正式开课,之前,她颇费了一番功夫去筹划。私塾安置在府内东南角一个两进院的房子里,学生是在林府内当差仆从们的家生子女,年龄在六到十五岁之间,总共有三十余人。林子琦从一开始就是有力的支持者,主动承担起家塾日常管理,并托请张若霭举荐了一位学识品行俱佳的郭老先生。

开课当日,黛玉让众学生行了拜师之礼,自己又恭恭敬敬给郭老先生呈上备好的束修,并许其丰厚的修金和节敬。因这些孩子大都未启蒙,郭老先生便决定先从识字、写字开始教,入门之后再教他们《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千字文》,以后再由浅入深习经史、做文章。

黛玉觉得学生们课程内容单一,又请了两个助教,开设算术、体育、美术、音乐等课程,又开了英语课,她亲自担任英语老师。此事传到雍正皇帝耳中,黛玉由此受到一番嘉奖,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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