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曲

长途奔波属实累人，花玉几乎是沾到枕头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很是香甜。

第二日她很早出了门，清晨寒凉，天还未亮，风儿兜得她身子发颤。

己山处在一片荒地，人迹罕至。

虽然越往西越无人烟，但她却极爱这广阔天地。特别是太阳西沉之时，火红的光将云染成火红，又或是橘黄，像是一把火从西头燃起，烧红了半边天。再晚些火红的云彩逐渐融进蓝紫色的天空，升起的月儿点缀其中，更是美极。

到了傍晚，花玉才行到己山。

远远地，她看到了一个寨子。远处看去像是沙中的树群，陷在群山之间。

寨子门前，早有一人等着她。

“龙仂。”她下马，与那人打招呼。

名叫龙仂的人，肤色稍黑，眉眼狭长，着装打扮与北疆人不同。

“您来了。”龙仂迎她进门。

“近来如何？”她与龙仂一同往里走。

自最初她来了几趟，她再没来过，只是将密信那边迁到己山，她才必要过来一趟。

“按您的意思安排的，比之前好多了。”龙仂领她一处一处看过。

“东边是医阁，西边划去给了秘阁，其他的便还在老地方。”龙仂给她指了个方向。

花玉随着他指的方向看，是寨外的己山之上。

她点了点头，道了声辛苦。

在己山，花玉忙了数月。等差不多收尾，已入了冬。

天气骤寒，天灾频繁。

南边受到一些动荡，大多是想闹些矛盾得些好处。

然而这天宅之下，谁能幸免？

等己山这边忙完，她马不停蹄地赶往南边。

本是打算去几日就回的，等到事情结束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回城时，已近年关。她歇也未歇，为了过年的事宜忙得脚打后脑勺。

许多事情交给了南楼，但大事还需要她定夺。

这日，她去长老那里商量迎春宴的安排。

二人在前厅聊得认真，正巧碰上下学回来的沉月。

数月不见，他长高了不少，身上也比之前有肉了些。

沉月向他们行礼，知晓他们在忙，行完里就回自己屋子去了。

“你那舅舅回来北疆没几天便来寻我，前些日子去江家去的勤，你得上上心。”白长老捋着自己的胡子。

“花玉知晓。”

“他那二子白故然我看还行，你啊便在那个义春堂给他家个位子，莫让他拿了话柄。”

“是。”

外头起了一阵大风，吹得窗子哐啷作响。

白长老搓了搓手，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己山那边可还忙着？”

花玉如实回答。

“这姬家野心极盛，百十年前便想收了北疆。如今设立什么月祠，使着阴毒之计。”长老放下茶盏，正色道，“花玉，你设在己山这一举，我虽不反对，但我要提醒你，蛊毒非常物，多是会反噬，若是稍有差池，引火上身，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北疆一直依靠天生的体质加上众医家的高超医术与月祠的毒抗衡，但此非长久之计。前头或许只是试水，难保今后会如何，花玉不敢放心不管。”花玉正色道，她选在那己山便是想与人隔绝，她必须保证己山中人不与旁人接触。

“也罢。”白长老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北疆的瘟疫大大小小持续了很久，在己山设立之后，才有所好转。虽说此举不是上策，但除此无他法。她要做的就是，付出千万倍的心力治理好己山。

跳过这话题，白长老把话题转到了沉月身上。

“这小孩比你聪明些，但心思比你重。他有意这般，只怕难成大事。”

“也不求成，您看着教，其他就看他自己吧。”花玉也不求沉月能成什么事。

等差不多安排好，白长老问她要不要去看一下小孩，毕竟半年多未见了。

花玉正有此意，与白长老告别，去了沉月所在的院子。

问了下人，说是已经用了饭，在做功课。

她看着亮着的房间，悄步走到沉月所在屋子的窗边，透过打开的窗子看着里边伏在桌边认真写字的沉月。

沉月白了许多，高了许多。但对比同龄人来讲，他还是稍矮小些。

从她这边看，只能看到小孩的侧脸。脸上有肉多了，更能显出他好看的面庞。

此时，少年一脸认真地盯着面前的纸笔，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颤动。

她看着看着竟入了神。

“四姑娘……”轻唤声勾回了她的思绪，她转眼对上了那双好看的眸子。

“哦，沉月啊。”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总觉得是自己偷看人家被抓了现行，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快些进来！”沉月搁下笔，站起身来想要出来迎她。

她摆了摆手让他莫动，自己转身从门口踏入。

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屋内摆着的厚厚一堆书籍。

“四姐姐！”沉月迎了上来，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她听得出他的欣喜。

“怎么样，这些日在这儿待得可还好？”花玉抬手碰了碰他的脸蛋，确实有肉了。

沉月不敢躲开，只是目光低了下去，看着地面。

她猜是他不好意思，收回了手。

“咳咳。”她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嗯。在这里你就莫要叫我四姐姐了，你可以叫我玉姐姐。”

“玉……玉姐姐。”沉月抿了抿嘴，抬眼看她。

“知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她矮下身看他，“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差人告诉我，知道吗？”

沉月乖巧点头。

她没有呆很久，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宅子，她躺在暖和的小塌上。

商量完迎春宴的事宜就没什么事了，忙碌了一年，她可算能休息几天了。

今年虽收成不好，但这将将就就也能过个安稳年。

按照白长老的意思，她任白故然在西台处理北疆农牧方面的事务。

待到年后，她准备去趟江家。

年后没多久，花玉先去了一趟轩墨学舍。

轩墨学舍是北疆中的最为高等的学舍，她刚来北疆时也在其中学习了几月。

此番来学舍，她是为了见一个人——沈如风，她的姨母白梅之子，也是南楼的领事。

沈家是教育大家，在北疆极有声望。轩墨学舍便是沈家创办的，已有百年之久。

姨母与丈夫沈故很早就去了，只留下如风一个儿子打理学舍上下事宜。

她在学舍学习时认识了江家的大当家之长女江启歌，江与沈二人之间的情谊不单单是师生那么简单。

江家生意做得的大，看不上这无父无母的沈如风，久久二人都没确定下关系。

此番，花玉就要给她们帮个忙。

白宪拉拢江家也就是靠的亡妻江燕这层关系，当初他两成亲时，白氏还未垮，江家的生意还没如今这般好，他听闻那江家还很是不愿，娶了江燕也未真心待人家。

她在学舍里没等多久，学生们下了学，成群结队地往外走。

她从人群里找到了江启歌，启歌也瞧见了她，并且礼貌地向她行了礼。

沈如风走在人群最后，一身白衣，衣冠整齐，面上沉静，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花玉。怎么到我这不提前说一声？”沈如风自然也看见了她，两步上前，同她行礼。

照辈分讲，沈如风是哥哥。

“如风哥，我有事同你说。”花玉急不可耐。

沈如风看她只身一人，一脸焦急，倒是有些好奇，微微侧身请她进去。

学堂里燃着凝神香，很是有效，花玉一进去，脑子就开始发晕。

当初在这学习时，一进学堂她就犯困，因此事，她还被同学们笑了许久。

“有何急事？”如风为她斟了杯茶，二人相对而坐。

她痛饮一大口，道，“关于你和启歌的亲事。”

闻言，如风的手一顿，却又装作不在意地开口，“我与启歌……”

“诶……其他你不用管，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娶她！”花玉确实心急，一点不给哥哥开口的机会，“若是愿意，我立马去找江家谈。”

“你为何突然提这事？”如风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现在不说这些，你就给个痛快话，我也不敢不取得你的意见就去找江家。你和启歌都好了多久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为启歌想想不是？”

“不是我不想……只是……”

“你别只是了！”花玉一掌拍在桌案上，“你愿意的话，我今日便去江家。”

“我……”如风性子慢，凡是都要思量着来，被她这般紧迫的态度一激，捏捏诺诺的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行不行？行你就说行，不行我就走了。”

“行！”如风也被逼急了，语气都有些抱怨的意思，“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能不能改改？”

花玉没空跟他掰扯自己什么性格，得了答案便要走，准备去江家。

刚要走，沈如风叫住了她，嘱咐她与江家说话小心些切莫冲撞。她连连摆手，让他放心。她的性子虽然急了些，倒也不至于没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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