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缘起

奥黛饶有兴致的站在机库二层的栏杆后看着我忙碌。“你到底要做什么？这就是你说的机翼？”对于我正在做的事她有些不解。

“古代人类有一种极限运动，他们背着降落伞从高空跳下，然后在空中打开降落伞。我在学习人类飞行史的时候见到过一种动力伞，它的构造方式非常适合我们现在的情况。”

“反正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只要能上天就可以。”

这两天接触下来，我发现奥黛好像对许多习以为常的事物都存在陌生感，于是就问道：“你小时候也是在地球上吗？”

她小臂支撑在栏杆上，上半身探出，眼神好像没有聚焦，“我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地球，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生活在一个金属城市里。”

“什么样的城市？”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因为很多地方都是禁止进入的，甚至有几处地方连人类都禁止进入，出入的都是机器人。”

“那可能是殖民星，或者是某处前沿基地。应该是很重要的地方，有只有机器人可以进入的地方，那里很可能部署了人工智能。那你又是怎么来到地球的？”

奥黛的眼神有些迷茫，说道：“在我18岁的时候，就和其他人一起进入了冬眠舱，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太阳系。”

“你的家人那？”

“在那里没有你说的家人，所有的人都是家人。”

我没有再问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提及的过去，我感觉到了奥黛对过往的抗拒。

“飞行器的电池不太够，我们来的是时候开了一台飞车，上边应该有几块电池，你去那里帮我取回来。”

这时天色已经微亮，我向她说明了飞车的位置，奥黛背起狙击枪走出了机库。

我又查看了一下呜的核心，已经对核心持续放电很长时间了，可还是没有动静，不知道还得多长时间他才能醒过来。这时拼合的滑翔伞已经有了雏形，在头盔里不断的计算各种数据，甚至打结时用的力度都精确计算到了牛。在地球重力环境下飞行模拟的效果非常完美，又换算出了这颗星球的重力和大气密度，再次重新模拟了一次，滑翔伞可提供的升力完全可以拉起飞行器。接下来我就开始了最后的组装，中途奥黛回来了，不止带回了飞车的电池又找到了几块更新的型号。这样加上原有的电池，理论上可以让这台飞行器飞行495小时。

将所有电池的输出的功率调整一致，飞行器硬件的部分已经准备完毕；至于软件，这台飞行器里原来的飞行控制系统已经没用了，我将控制缆绳的两个电动轴焊接到了机体上，再与飞行器的方向舵做了无线连接，这样就可以在驾驶舱内控制飞行器的飞行姿态了。将巨大的滑行伞卷起后用龙门吊运到了推车上，飞行器已经准备完毕了。看着眼前的古怪飞行器，我有了一种成就感。

接下来就是处理那两台冬眠舱了，和奥黛将冬眠舱推进了备品室，关闭了密封门，开始对房间内充气，十几分钟后房间内就可以呼吸了，我们打开了面罩，来到了那两台冬眠舱前。

“现在该看看我们的乘客了，从哪个开始？”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冬眠舱我问道。

“右边这个吧，这个比较重一些。”奥黛说道，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样子很认真。

走到右边的冬眠舱前，按下信息屏上的唤醒选项，所有的灯光亮起，四周的排气孔里开始排出白色的雾气，一时间这片区域都变得朦胧起来。我和奥黛齐齐的退后了一步，据我所知没有哪个型号的冬眠舱能有这样的气势，这都快赶上小型飞行器产生的气流了。

雾气散去，冬眠舱的上半部向两边打开，一个有些瘦弱的人从舱内升起，这是个肤色白皙的中年人，稀疏的头发被修剪的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近视这种疾病了，眼镜也只是一种装饰。消瘦的两腮衬托出高高的颧骨，他穿着样式非常古老的西装，手腕上还带着只有古装剧里才能看到的计时器。这些都不奇怪，最奇怪的是他的左手的手腕上铐着一副物理手铐，手铐的另一端铐在了一个白色的金属箱上。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透着迷茫，他好像还没明白现在的处境，茫然坐起身打量着四周，他的目光在我们的身上来回扫过，好像没法理解为什么会看到我们。

“你们是什么人？是凯恩派你们来的吧。”说着就要从冬眠舱里出来，可是我知道冬眠舱的后遗症，刚要提醒他，只见他直接就从冬眠舱里摔在了地面上，由于左手被冬眠舱里的金属箱拉着，并没有摔的太过严重，我快步山前扶住正要挣扎起身的中年人。

他对我的靠近非常抵触，扶着休眠仓向远离我的方向挪动了一下，可是虚弱的身体让他只是扭了扭身体。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你们要的我都已经给你们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他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些哀求的意味，挣扎中卡住的手铐让他的手腕有些痛，他看向了铐住自己的手铐，也看到了那个箱子。他的瞳孔放大，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瘦弱的身体突然爆发出的力量让他一下站了起来，我不得不随着后退，他一把抓住了箱子的把手，然后猛的提了起来，可是由于用力过猛箱子被他一下抡了起来，我再次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抡起的手提箱。他自己也被带的向前踉跄了几步，然后栽倒在地上。

我蹲下身想要扶起他，可是他只是把手提箱紧紧的抱在怀里，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看着我。

“不要担心，我没有恶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一些，可是总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僵硬。

他看到我的表情后用更加警惕的目光看着我，我只好无奈的站起身后退了几步说道：“你看清这里的情况，这里并不是地球。”

他疑惑的开始大量四周的环境，明显对存放机械零件的地方非常陌生。他开口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又是哪里！”他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颤抖，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不安。

“你可以放松一下，这里没人会对你不利，我叫魏式、旁边的这位是奥黛。我们是流落在这个星球上想要回家的人，我们在这个基地里发现了你存身的冬眠舱，而且我们马上要离开，如果让你继续留在冬眠舱里，很可能几年后你会再也无法醒来，所以我们唤醒了你。”说完后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表情有些迷惑，再次查看起了周围的环境，然后扶着冬眠舱站了起来，他的腿因为长时间没有运动，有些颤抖。

“你们真的不是凯恩的人？”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人，奥黛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说话，这时我为他拉过了一把椅子，示意他可以坐下，同时我也示意奥黛一同坐下来，这样的气氛会轻松些。拿过一杯水递给了他，长时间的冬眠身体是需要补充大量水分的，他颤抖的用右手接过杯子，小心的凑到嘴边然后一饮而尽，洒落的水花弄湿了他整齐的古代西装。将杯子再次递了过来，说道：“能再给我一杯吗。”

奥黛有些不情愿的接过杯子再为他接了一杯，在喝过第二杯后他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好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还有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开口问道。

他咽了咽口水说道：“我叫安德鲁·洛伦茨，是一名研究光导科技的科学家。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可能与我的研究项目有关。”

“能说说你的研究吗，还有这个箱子里的东西。”说着我看向了他一直抱在怀中的箱子。看到我的目光他再次抱紧了怀中的手提箱，刚刚放松的情绪再次警惕了起来。

他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让我不禁有点好笑，看他的穿着至少是150年前的人了，就算在当时是非常珍贵的东西，经过了一个半世纪的时间洗礼，再珍贵的东西也会变的一文不值，不过古董除外。不过一个光导科学家抱着一个古董钻进冬眠舱沉睡一个半世纪这种事多少有点不合常理。

如果他真的是个考古学家的话还可以理解为：有人对文物起了歹念，而这个人的势力又非常大。为了人类文化不被玷污，他怀着崇高的理想，不得不躲到这个人类文明的边缘。这样狗血的剧情好像更加合理一些。

可他偏偏是个光导学家，我能想到让他如此视若珍宝的也就只有他的研究成果了，可是150年的科技发展，当时再先进的科技也变成真的“文物”了。

我向他说明了现在的时间，并且向他说明了我们已经身在地球几十光年外，听到这个消息后，洛伦茨听完过后神色一下变得有些呆滞，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他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也很了解那种对过去永别的凄凉心境。并没有再安慰他，这种事只能靠自己。

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洛伦茨无意义的低语，奥黛有些无聊的双手交叠放在了椅背上，下颚放在小臂上，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我走过去拿起了洛伦茨的杯子，这次我为他倒了一杯合成咖啡，淡淡的白色水蒸气从杯口中弥散，深沉浓郁的烘焙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我将杯子再次放到了他面前，可能是被香气吸引。他的目光投向了桌上，稍微抬了抬手，然后伸向了桌面，可能是咖啡比较热，他用手左右转动着杯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一点点的喝掉杯中咖啡，放下杯子时我依稀的看到了些坦然。

低下头，他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不一会就从最内侧的口袋里翻找出了一把样式古朴的钥匙。我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钥匙，这可真是文物啊，就算是在他的那个年代，这种钥匙也应该是古董了吧。他将钥匙插进了手铐的锁孔里轻轻拧动，一阵细小的金属结构碰撞声传来，铐在他手腕上的手铐打开了，他将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双手轻轻的拂过，仿佛轻抚自己最珍爱的人。

轻轻的把手放在了箱子上，一道绿光扫过手掌，锁扣自动打开，他轻轻的将箱盖翻起，目光柔和的看着箱子内。粼粼波光在他的脸上轻柔的拂过，由于箱盖的遮挡我们无法看到里边的东西，他眼神柔和，好像陷入了回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将箱子缓缓的转了过来，我和奥黛好奇的看向箱内，只见箱内是黑色的缓冲材质，黄色的丝绸正包裹着一个黑色球体，黑球上大概十几个细小孔洞中正透出像是火炬一样的强光，桌面和周围被照得通明。

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透光的球体，这个东西做工是如此的精美，让我有些挪不开眼神，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疑惑的看向了洛伦茨。

他眉头抬起，炯然的双眼有些自豪的看向我们说道：“这是我毕生研究的成果，凝聚态的光。”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黑球问道：“光被凝聚以后不是应该没有光子发射出来吗？怎么我们还能看到它在发光。”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开始讲解：“人类在几个世纪以前就已经描绘了黑洞的样子，可以吞噬一切的天体周围会有一圈巨大的光轮，光子被时空约束后正围绕着黑洞做圆周运动，有些光子被巨大的离心力甩了出来，这才是我们能看到黑洞的原因。”

他用左手食指和拇指轻轻的拿起了黑球，说道：“而我的研究成果就是人为取代了时空的作用，让光子可以按照人类的意愿自由的飞翔。”

接下来他就做出了让我目瞪口呆的动作，只见他右手张开虚握在了黑球发出的光柱上，然后猛地向外一拉，一道璀璨的光流被他从黑球拔了出来，光线在他的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断随着他的动作舞动，光流的尾端扫过了我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光在他的手中就像舞者手中的飘带，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光线渐渐散去，他走到了我们的面前摊开了手掌，那个黑球再次恢复到了刚刚的状态。

“这就是你的研究成果？”我好奇的问道。

“怎么样，现在的科技可以做到吗？”洛伦茨有些期待。

我摇了摇头由衷的说道：“我不知道，现代科技的分支太多了，不是专业方面的科学家，其他人不会了解。”

对于这种像是魔术一样研究成果除了用来储存信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作用，虽然无法确定它其他的具体用途，不过我知道科学就是这样，看似现在毫无用处研究成果，只要给它一点时间，成长后的成果绝对会让人刮目相看。

“现在的科技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他脸上并没有失望，而是平静的问道。

我开始向他描述着人类的科技应用，这是因为我只是个工程师，接触的也都是应用科学，那些高深的理论科学我是完全不懂。当我说到人类已经制造出了人工智能的时候，他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然后说到了柏林协定，他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低着头喃喃的自语道。

奥黛对于我们的谈话根本不感兴趣，这时已经走到另一台冬眠舱前，看样子是想要打开它。

洛伦茨还处于震惊后的呢喃中，对于我的呼唤充耳不闻。我只好走到了奥黛跟前，这时冬眠舱也开始了唤醒程序，很快备品室再次被雾气填满，屋顶的灯光在雾气中形成了一个个锥形的光柱。舱盖缓缓打开，一个身影从雾气中缓缓升起。

雾气慢慢散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出现在我们面前，犹豫气雾遮挡我还看不清她的面容，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头长发，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长发了，即使我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并隔着雾气，我都能感觉到那一头漆黑长发反射的光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脑海里颠倒翻滚，仿佛灵魂的深处有什么在不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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