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缘起

自从我见到这个叫做秦白安的女人后，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东西在脑海中浮现，那是种从来没经历过的陌生感觉，我非常确定那不是世俗所说的一见钟情，不过这一切仿佛都藏在交叠的帷幔后让我无法看清。机舱内有些昏黄的光线为她藏在面罩后的恬静面庞增加了些莫名的东西。

在天空上的第一晚过的非常漫长，脑子里完全是混乱的一片，儿时的记忆、童年的美好、青年的放荡全都一股脑的柔在一起。驾驶室只有呜自己在操控着飞行器，奥黛就睡在门口。舷窗外是夜空中繁星闪烁，就这么朦朦胧胧的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9个小时后所有人都醒了过来，狭小的空间要睡下4个人确实有些局促，大家都是一幅疲惫的样子，看着奥黛发红的眼睛，我知道她可能整晚都一直关注着驾驶室里的呜。这也许和她的特工的身份有关。

“驾驶人类交通工具的感觉怎么样？”坐到驾驶位上我问呜。

他的语气有些兴奋的说道：“没想到人类的飞行器是这样的，虽然有些难控制，但是非常有意思。”

就这样我们安然无恙的在空中飞行了4天，脚下的好像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雪白，偶尔能看到几小片孤零零的山峰，唯一遇到过的不同就是第5天时我们路过了一片巨大的冰面，这里常年的强风才将积雪吹散，露出了下方的冰湖。我从没见过这么透彻的冰，从高空望下去，视线竟然可以直接透入冰面十几米。冰面下均匀的分布着因膨胀产生的白色裂纹，湖面就像一块精美的艺术品镶嵌在荒凉的大地上。最神奇的是，在这个人类看来荒凉毫无生机的地方居然有生命存在，此时飞行器的下方，正有一群云母从下方飘过，它们对飞行器非常好奇，拼命的提升高度想要追上飞行器，不过它们的速度太慢了，没多久就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路过冰湖当天的下午，我坐在驾驶座上，突然雷达系统传来的了一条消息。向雷达屏幕看去，在屏幕上方边缘出现了一片不寻常的巨大阴影，系统给出的判定是云层，并且很可能是暴风雪。我换算了一下云层的面积心里一沉。奥黛听到了提示也走回了副驾驶问道：“怎么了？”

“可能是云层，但是我没见过体量这么大的，很可能是暴风雪。”

“很大吗？”

“地球上从来没出现过的那种。”

奥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能躲开吗？或是飞到云层上方。”

“我们的动力不足，在爬升到云层之上前就会迎头撞上。只能尽量躲开，”

我回头对着机舱内喊道：“都系好安全带，要紧急转弯了。”

洛伦茨和秦白安手忙脚乱的回到了各自的座位。我看着暴风雪和飞行器行进路线，然后摆动操纵杆，飞行器开始向左转弯。巨大的离心力将滑翔伞下方吊着的机体甩了起来，机舱内没有固定的物体开始到处翻滚。洛伦茨发出了轻微的呻吟。这里可能只有他身体素质最差，大范围机动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雷达屏幕上已经被阴影覆盖，暴风雪的范围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以我们的速度根本无法躲开。

“暴风雪的范围太大了，我们没办法躲开，必须找个地方降落。看看地图上附近有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我对奥黛说道。

奥黛快速的在屏幕上查找着，很快就说道：“这里不远有三处小规模的山脉。”

我查看着发送过来的坐标就从中选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远处的天际线已经可以看到横贯天际的乌云了，与地球上的不同，那片巨大的云层紧贴着地面席卷而来，所有的东西都要被它仿佛无尽的身躯覆盖。

飞行器快速的下降高度，很快就来到了那片山脉的上空，开始盘旋着寻找合适的着陆点。还有4个小时暴风雪就要到达了，如果算上降落和收起滑翔伞，时间并不充裕。终于我在背风面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地点，那里的山壁下有一处凹陷刚好可供我们躲避。我指着那处凹陷对奥黛说道，测试一下那里地面的硬度。如果那里太松软就只能再找别处了。奥黛起身走进了机舱，很快就听到了洛伦茨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接着就是秦白安的低呼声，舱门被打开了，强风灌进了机舱，狙击枪特有的射击声夹在风中传来。只见前方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小雪洞，然后这片地区的积雪猛的炸开，露出了下方的地面。万幸这里的积雪并不厚，底部都是坚实的岩质地面。

“所有人抓好了，我要降落了。”强烈的风将飞行器吹的像摆锤一样在空中摇晃。

“他去做什么了？”我听到了奥黛的问话。

“怎么了？”打开的舱门让机舱内的噪音一下升高了不少，我不得不大声的问道。

“是那个外星人，他从舷窗被吸出去了。”奥黛答道。

“什么？”我完全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着我就在频道里呼叫呜，可是只听到了一阵沙沙声。山顶的积雪已经被风大片大片的吹落，已经无法从风挡玻璃看清地面的状况，现在只能靠数据降落，滑翔伞上的传感器数值都已经升到了最高。

就在我以为飞行器会来一次惊天动地的硬着陆时，飞行器的摆动幅度变得缓和了一些，可是外边的强风还是一样猛烈。

呜的声音从频道里传来，“控制好方向，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是呜，是他用了什么方法稳定了飞行器。虽然稳定了不少，但也不可能完全消除强风的影响，飞行器摇晃着一头砸在了地面上，我被巨大的撞击颠的几乎离开了驾驶座，不过安全带牢牢的将我拉了回来。飞行器在雪地上犁出了一条深深的痕迹。颠簸的震动让我根本无法看清周围任何情况，最终飞行器停在了山脚下。

飞行器内所有的灯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的应急灯，屏幕也全都变成了警告画面。解开了安全带，迷迷糊糊的朝后看去，秦白安和洛伦茨已经被震的昏了过去，奥黛此时正在检查二人的状态。飞行器的姿态有些倾斜，我踉跄的走到了机舱内。

“他们没事吧？”我看向了头歪在一边的秦白安。

“他们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不过没事，只是暂时晕了过去。”

在确定了他们没事后我看了看时间和暴风雪的位置说道：“时间不多了，我去把滑翔伞收起来。”

强风卷着积雪从打开的舱门中吹了进来，不知道呜怎么样了，正想着，一股浓雾从舱门中涌了进来，浓雾快速的凝聚成了人形，是呜。

我欣喜的说道：“你没事太好了。走和我去收起滑翔伞。”

呜脸上的旋涡缓缓的转动着回答道：“好，我们走。”

我再次站在了雪地上，一阵强风将我吹的向后退了一步，不得不向前倾斜着身体对抗着强风。呜就要轻松很多，风好像对他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关上了舱门。天空已经是一片灰暗，视线超过十米就变成白茫茫一片了，甚至机尾都隐没在了漫天飞雪中。向着后方走去，地面虽然还算坚实，不过积雪还是没过了膝盖，趟着积雪来的了机尾，模模糊糊的能看清后方被强风来回卷动的滑翔伞。突然一阵强风吹过，飞行器被滑翔伞拖着向后滑行了起来，我也被突然滑动的飞行器撞的一头趴在了地上，飞行器朝着我就压了过来，我慌乱的想爬起身，可是积雪让我根本用不上力，只能在积雪中扑腾着。

就在巨大的飞行器将要碾过身体时，我被拽着向旁边移动了一段距离。而飞行器在碾过我刚刚所在的位置后就停了下来。我从雪中抬起了头抹掉了面罩上的积雪，呜就在我旁边，原来是他拉了我一把。

“你又救了我一次。”我说道。

“刚刚怎么了？”奥黛在频道里问道。

“风太大了，我得解开滑翔伞。”我回答道。

从飞行器的后方爬到了顶部，很快就解开了一边的缆绳，不过我根本抓不住它，滑翔伞的一端带着缆绳一下就飞进了空中，不过还有另一边的缆绳。来到另一边开始收回缆绳，随着缆绳的慢慢收回我也看到在半空舞动的伞面，呜的身体散开裹住了巨大的伞面，在他的帮助下很快我就将伞拉回了地面，并且开始收起。余光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朝那个向看了一眼，一个不大的东西正从远处快速的飞过，那东西一开始只是一团，夹杂在风雪中很容易被忽略，有点风滚草的感觉，如果只是这样还不会引起的我注意，那可能是风吹形成的雪球。可那东西在半空突然张开，像是一张毯子一样消失在远处。我警惕的看着那个方向。

“怎么了？”呜也看向了后方问道。

“不知道，我好想看到了什么东西，快，这里可能不安全。”说着我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滑翔伞被卷成了差不多一人高，我们合力将它推到了飞行器的货仓里，大小刚好可以塞进去。

看了下时间，暴风雪的边缘已经到达，原本轻飘飘的雪花现在像砂砾一样噼里啪啦的打在面罩上，几米外就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呜气态的身体覆盖在我的身上，行动突然变得轻松了不少，回到了机腹处打开了舱门，在我关上门的一刻周围的噪音一下安静了下来。秦白安和洛伦茨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和奥黛围坐在一起，机舱内亮着略显昏黄的灯光。掸掉了身上的雪，坐在了洛伦茨的身边。

“刚刚我看到了这里有些东西，好像是某种可以改变身体形状的生物。”

“能不能给我一把武器。”身旁的洛伦茨有些忐忑的问道。对于这个从历史中走来的科学家，我还抱有着一丝警惕。

“放心，有奥黛和呜足够保护大家的安全了，关键时刻我也可以当做半个士兵。”我安慰他道，随着我的话，呜脱离我的身体恢复了人形飘在半空。

“你刚刚看到的东西能描述一下具体的形状吗”奥黛显然对潜在的危险更在意一些。

我向她详细的描述了我能想到的细节，听完我的描述后，奥黛的头盔上射出了一道光束形成了一幅三维画面，图像非常清晰，这是一个球形的东西，身体上长着白色长毛，更准确的说毛色应该是透明的。毛茸茸的看起上去像是儿童手里的玩具。

“这种生物我在登陆星球后遇到过，当时也是在大风的天气里。不要被它这种可爱的外表欺骗，它们其实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掠食者。”

说着画面中的毛茸茸的圆球猛然张开，变成了一张双人床大小，椭圆形身体的内侧长着无数尖刺一样的东西。

“这种生物的身体在展开后就像一张毛毯，但是在这些长毛下的身体并不是一个整体，它们的身体是一种网状的结构，平时它们的身体蜷缩成球形可以利用风在地面上滚动，同时减少身体消耗的热量，只有在捕食的瞬间才会完全张开身体，然后利用网状身体的收缩来控制自己飞行的速度和方向。在包裹住猎物的同时它们的身体上的尖刺会刺入猎物体内并释放一种麻痹毒素，这种毒素可能还有消化功能，我曾看过被捕食后剩下生物残骸，只剩下了一片片无法分解的含有金属的碎渣。”

“它们会不会攻击人类。”这是我最想知道的。

“当时我们正好遇到它们捕食一种小型的雪地生物，当我们靠近时，它们的确表现出了攻击性，我们也就没有再靠近。”

“这个星球上还有其他人？”听到奥黛的话，洛伦茨问道。

“那些人是反古派，不过应该都已经死了。”我替奥黛回答道。

洛伦茨有些疑惑的看着我说道：“你们一直说的反古派是什么？又是什么邪教吗？”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他生活的年代曾经出现过一个叫做“天降使徒”的邪教，曾经在全球范围内非常流行，那时也正是联合政府形成的前夕，各方势力之间的角逐再加上“天降使徒”当时造成的影响，让战争的阴云笼罩在了人类头顶。当时的社会虽然看上去一片宁静祥和，可是在这平静的表象下则是足以颠覆人类社会结构的汹涌暗流。

“总结来说，反古派是一群想要回到国家时代的极端人士，不过经过了时间的发酵，这些人的理念已经歪曲异化成了可以吞噬自身的‘妖魔’。”奥黛的话一阵见血的描述了反古派。

不过洛伦茨显然对反古派并不感兴趣，而是追问起了有关“天降使徒”的事，我只要一五一十的将我知道的有关这个邪教的所有事告诉了他。

当时‘天降使徒’已经渗透到了各国的政治圈，他们极力的阻止联合政府的形成，在全人类实现统一后，被联合政府快速的剿灭了，不过民间一直有一种说法，说反古派其实就是‘天降使徒’的延续或者叫做另一种的重生。不过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

“我的许多朋友都曾经加入了‘天降使徒’，可是到最后却失去了所有。”洛伦茨的回忆着。

秦白安安静的听着我们的谈话，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话题。听口音和用词，她应该生活在人工智能诞生的那个年代，希望她能通过我们的聊天找回一些记忆中的碎片。

奥黛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表情里有些什么我无法理解的东西，这种感觉上次也感觉到过，等我看向她时，她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别处。对于这种无法说明的东西我又无法开口去问，只能等有机会再说了。

暴风雪已经到达了，随着风力不断的加大，风声也变得凄厉起来，再由凄厉变成了惨嚎。一开始飞行器被强风吹的来回晃动，到后来反而逐渐的平静下来，从舷窗向外看去，原来并不是暴风雪过去了，而是飞行器已经被积雪埋了起来。堆起的积雪隔绝了风雪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已经躺在机舱里，只有呜飘在空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随着与人类更多的接触，他会更加理解我们这个无法‘理解’的物种。

八个小时后，所有人都醒了过来。长时间的在一个并不算安全的环境下，所有人都有了些变化，洛伦茨变的更加喜欢自言自语，奥黛则增加了擦拭随身手枪的时间，秦白安一直在头盔屏幕上看着自带的防护服使用简介，那是她唯一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现在应该还是夜里，不过能听出风声已经小了很多，又等了两个小时，风声终于消失了，所有人好像都放下了什么，看向舷窗的次数也明显在增加，虽然那里已经被积雪覆盖。

我走到了舱门前搬动把手，门已经被积雪堵死，即使是这种向旁滑动舱门也被压得无法手动开启，来到驾驶舱启动了电力供应，机舱内一下明亮了起来。舱门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堵被压实的雪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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