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缘起

我在机舱里找到了一把铲子，虽然科技已经可以做到星际移民，但是在一些情况复杂、机械无法工作的地方还是需要这种原始的工具。就在我举起铲子向雪墙插过去的同时，一只手突然破开雪墙直愣愣的向我抓来。我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被吓的直接向后倒退了几步，正撞在了秦白安的身上，身后传来了她的惊呼。其他人也被吓的向后退去，奥黛更是直接举起了枪。呜的身体猛的收缩，变得凝实，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那只手在破开雪墙后就无力的垂了下来，过来一会那只手再没了其他的动作，我扭头撇了一眼身后的秦白安，这才看到她已经被我撞倒在地上。握一手持着铲子后退了一步，另一只手伸向了她，她抓住了我的手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洛伦茨的声音有些颤抖。

奥黛一直端着枪指着舱门，眼神凌厉。我这才仔细的观察那只伸进机舱的手，这当然是一只人手，他穿着制式的地面作战服，灰白相间的涂装已经被剐蹭的到处都是伤痕。

看向奥黛，她向我点了点头，我举起铲子碰了一下耷拉在半空的手臂，没有任何反应。我干脆放下铲子抓住了手臂用力的一拉，一个人就带着积雪扑进了机舱，他趴在地面上看不清头盔后的面孔，作战服的背部有着许多像是子弹打出细小孔洞，不过大部分没有穿透护甲，众人一下退开了一段距离。我走上前，抓着他肩膀将他翻了过来，头盔是透明状态，面部棱角分明，从面部骨骼形态来看，这是一个非常强壮的人，皮肤粗糙黝黑，浓重的胡茬从两鬓一直蔓延到脖颈处，只不过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查看了一下生命体征，他还活着，只不过数据都很低。

我将他拖进了机舱，从墙壁上翻折下一张急救床，并将他的作战服同飞行器连接了起来，各种药品通过软管注入了作战服，几分钟后他的生命体征也开始变得明显了一些。

“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奥黛问道。其实我也有同样的疑问。

“他是不是一直藏在飞行器的什么地方一直跟着我们。”洛伦茨有些担心的说道。

我摇了摇头道：“飞行器能装下一个活人的地方我都知道，那些地方都已经被我塞满了食物和饮水。”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看到我们的飞船后，从这片山脉中走出来的。”奥黛说道。

虽然他已经恢复了生命体征，可是依旧没有醒来。这时秦白安走上前，在急救床上密密麻麻的按钮上操作了一番，那样子好像非常熟练。我刚想阻止她，奥黛拉住了我说道：“让她试试。”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没有再阻止。输入作战服的液体很快就从透明色变成了淡黄色。很快就有了效果，这个人的身体开始无意识的偶尔抖动，没多久后猛的从床上翻倒在了地面上，药液从断开的软管里流了一地，我们刚要去扶起他，他直接从地面上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开始拼命的呼吸，双手更是不断的在面罩上抓挠着，口中不断发出无意义的低吼。他的口音有些奇怪，分辨了一会我们才也听懂了他说的话，只听他口中不断的含糊重复着：“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我和奥黛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我用力的拍了拍这个家伙的面罩喊道：“喂，你现在安全了。这里没有危险。”

奥黛则走到了身后关上了舱门。在我的拍打中这个家伙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焦躁的情绪也变得平静。他眼神惊恐的看着围在他身边的我们。我注意到他的眼睛上布满了血丝，而且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你们，是谁。”他的声音低沉中有些沙哑。

“我们只是躲避风雪的旅人。”我的回答跟以前看过的古代剧集中的桥段非常像，奥黛显然也察觉到了，表情有些古怪。

而洛伦茨在一旁说道：“《卡珊的假期》，这部电影我上学的时候非常流行。”

秦白安则是一副不明就里的看着我们。

“快点离开这里，快。”他焦急的对我们说道。

“这里非常安全，没什么能伤害你。”有意无意的挪动了下身体，让他看到了奥黛的巨大狙击枪。

“不，你不明白，这里挡不住它们，快点离开。”说着他的表情中流露出了惊恐。

“放心，我们本来就要离开。”说着我又打开了舱门。

这个动作好像一下刺激到了他，只见他俯身就抄起了地面上的铲子，一脸紧张的躲到了舱门边，仿佛门外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他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他的表现让奥黛也变得警惕了起来，我走到门前，坍塌的雪墙外一束光射入了机舱，微风吹过雪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我重新找了一把铲子准备先清理出一处空地，然后再用清雪机将周围的雪清理掉。一开始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呜就一直飘到头顶，这时看到我要出去，从空中飘了下来。那个男人被突然被落下的呜吓了一跳，大喝了一声就抡起铲子朝呜砍了过去。

“不要。”

还没来得及阻止铲子就穿过了呜的身体重重的砍在了船舱上。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机舱内回荡。接着是铲子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他不是敌人。”我对一脸震惊的男人说道。

刚刚他挥动的力度明显已经将辅助系统用到了全力，铲子已经扭曲变形不能用了。

“这到底，是什么？”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用力过度还是震惊，他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

“不要激动，他是朋友，不会伤害你。”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再次解释道。

而呜则友好的点了点头，并且缓缓的伸出了右手，我吃惊的看着呜的动作，这明显是在正式场合才会用到的握手礼，不过因为170年前的一场席卷全球“冬日”病毒，这种握手礼已经很少人会用了，只是不知道呜是从哪里学的。我看向了这段时间一直缠着呜问东问西的洛伦茨。只见他躲在奥黛的身后只露出了脑袋，看到我的目光，他对着我笑了笑。

看着呜的动作，那人先是有些迟疑，不过看到我们的表现后才伸出了手，我走到了呜的身边看着对面的男人。

“你好，来自永恒星的巴伯族，我是呜。”呜友善的说道。

“你，你好，我是来自地球的人类，我叫劳尔·波拿巴。”这个男人的姓非常古老，好像是和古欧洲会用的姓氏，不过我记不清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与呜握了握手。然后惊叹道：“一个有智慧的外星生命！”

“在我眼里，你们也是我接触的第一种外星智慧生命。”呜说道。平静下来的劳尔坐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地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道。

他的双手握紧，缓缓的说道：“我隶属于洞寒星第二地面军第一师。这里的山脉里有一处可供40人生活的小型观测采集站，我是这里的一名士兵。”

“这里还有人？”奥黛问道？劳尔有些恐惧的摇了摇头，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道。

他惊恐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抬头看着我，嘴唇有些颤抖的说道：“昨晚我和马隆负责守夜，深夜的时候监控室的报警响了，一台巡逻机器人出了问题。马隆跟我打了招呼就去寻找机器人失联的位置查看，我自己留在了监控室内。”

说道这里他的目光中再次露出了恐惧，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们没有催促，一直等着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说道：“它们像是幽灵一样，我无法描述它们的样子，因为我看不到它们。”

我们都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们是被什么袭击了吗？什么叫你看不它们”我问道。

接着劳尔断断续续的告诉了我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马隆找到了机器人后与劳尔共享了视觉，画面上机器人正躺在地面了，大部分的金属外壳好像被好像什么东西溶解了，身体内大量的线路和电路裸露着。与其说是溶解更准确的说好像是被分解了，残损的零件散落了一地。

马隆在检查这些零件的时候，突然图像消失了，不过还能听到声音，劳尔听到了马隆的叫喊声，他曾经试图与马隆联络可是没有回音。劳尔以为是土着生物袭击，于是按下了警报，拿了武器就朝出事的位置跑去。可是等他到了地方后看到了一幅恐怖的画面，马隆一动不动的趴在地面上，劳尔走过去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他的整个前半部分身体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半血肉模糊的身体。

“其他人那？你不是说这是个有40人的观测站吗？”洛伦茨有些紧张的问道。

“警报已经响了几分钟了，可是整个观测站没有一点动静，我回到了休息室，所有的门都是关闭的，打开一扇门后看到了床上的人，他们的样子也变成了和马隆一样。躺在床上的身体已经被消融了一半，我看到那个人完整的内脏。”

说道这里，他的脸更白了。我非常理解他的那种心理落差，就在十几天前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一个个本来鲜活的生命，突然变成了可以任意咀嚼的食物。那种关于生命的极度反差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恶心、心悸的感觉。不过他的情况可能要更加强烈一些，毕竟我并没有看到真正惨状的发生。

这时奥黛在频道里对我说道：“这个人有问题。”

我一愣，但是并没有转头看向奥黛，而面不改色的在频道里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这个星球的所有基地很久以前好像就出了问题都停止了运转，人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个观测站还在运转？他们的补给是怎么保证的？”

听到奥黛的话我一愣。对啊，这颗星球很久之前就出了问题，空港基地至少十年前就被废弃了，至今我们还没有找到一个人。而就在我们降落的地方居然找到了一个人，着未免也太巧合了。

想到这里我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从观测站跑了出来，一直跑出了山脉，为了躲避风雪我转到了山后，然后就看到了你们的飞行器，当时飞行器已经被雪掩埋了，我拼命的挖着积雪，突然一只风滚兽不知道为什么袭击了我，在我好不容易摆脱它后，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最后晕了过去，再醒来我就在这里了”他说的那种风滚兽应该就是我最初在风雪中看到那种生物。

奥黛看着他直接说道：“这个星球出了问题，我们联系不上任何驻军，并且在降落星球后遭到了疑似驻军的攻击，后来我们知道所有的驻军都几十年前就从基地撤离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还在观测站吗？”

听到奥黛的话劳尔的瞳孔一缩，随即他的表情有些挣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说道：“其实我是一个暗鼠。”

我们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暗鼠是什么意思。

奥黛对几人解释道：“‘暗鼠’其实就是在殖民星球驻守军队中一些走私昂贵物品的蛀虫。”

她看向劳尔的眼神中多了些轻蔑。可能是奥黛的眼神刺痛了他。劳尔的脸一阵胀红有些激动的说道：“我们跟你想的不一样，这颗星球太偏远了，你不知道我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只想活的更好一些。”

“可我在空港基地里看到过这里人的生活环境和饮食，好像并不像你说的。”我说道。

“那些地方只是行政人员生活的地方，而像我们这样生活在星球各处的驻军得到的物资少的可怜，食物也只有工厂里生产的低级合成食物。就连退休后拿的都是最微薄的退休金。”

“你们走私的是什么？这里的珍奇物种？还是稀少的矿物。”奥黛问道。

听到奥黛的问话，劳尔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这颗星球上有一种非常罕见的物质，不经过加工和提炼天然就是一种致幻类的药物，最主要的是这些东西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这有什么稀奇，这种东西人类不是早就制造出来了吗？”洛伦茨说道。

“如果这东西可以让人活到200岁那？”劳尔的话让我心头一震，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人类诞生以来死亡就一直困扰着人类，死亡像是人类这组程序在现实宇宙的最后第一个字符，没人能够摆脱，即使现在人均寿命已经达到了120岁，人类还是想尽办法延续着自己的生命，一开始人类会在数字世界复制自己的所有想法，可是人在物理世界已经死亡，留在虚拟世界的那段程序对人本身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接着有人违背了伦理复制了自己，可是依旧无法让自己的意识延续。最后有人将自己的大脑取了出来放进了机器中，这才将生命延续到了150岁，这也是人类生命的极限了。

“你说什么？”听到人可以活到200岁，洛伦茨有些激动。

“而这里的观测站名义上是观测这里的生态系统，其实是一处‘蓝藓’的开采点，”我们这才知道原来那东西叫蓝藓。

“这颗星球其他人那？为什么你们不回应舰队的联络。”奥黛问道。

劳尔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十几年驻扎在这颗星球上的前所有部队接到了环形山基地的命令，所有人必须在期限内回到环形山基地。只有负责采集藓类的矿场要轮流值守。”

不管是因为火种还是因为要调查这颗星球发生的事，看来都与环形山有关。虽然劳尔的回答解释我们的疑惑，但是我能看出奥黛对他还保持着警惕，这种警惕也若有若无的针对着洛伦茨。

“我们要不要去观测站看看？”洛伦茨对我们说道。

“这次任务非常重要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我摇了摇头。

随即我和奥黛还有呜开始了清理积雪，很快我们就挖出了前往机尾货仓的通道，飞行器被厚厚的积雪埋了起来，没了强风的干扰再加上三人协同，很快滑翔伞就被重新展开、平铺在了雪地上。

呜清理着飞行器上的积雪，奥黛返回了驾驶室开始对发动机进行热机，熟悉的噪音和轻微震动再次传来。我和呜在机尾处托着滑翔伞迎合风向。今天的天气很平静，风很微弱，这让起飞变得有些困难。如果是在平地还可以利用发动机自己的推力滑行起飞，可是现周围全是不知多深的积雪。现在没时间再等起风了，只能冒险从积雪中强行升空，在频道内和奥黛配合着让巨大的飞行器缓缓的倒车，周围的积雪被机体碾压的咯吱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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