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神山

伴着清晨的霜重，双乎面色凝重的快步走在巴彦尼宫中宽敞的官道。心下愁楚居多，格里面容消瘦是肉眼可见的，但身体并无其他病究，若说体外无病那便是心病难除，可无论双乎如何，都撬不开格里的嘴。

刚洗漱完的格里转头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双乎，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轻快的走了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来人才算缓过神来，抬头看向格里。

“你还笑”双乎扯着嘴有些气闷道。

格里一脸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膀，“是你们小题大做”

“不是小事，格里你从没这样过”双乎一脸严肃道。

“从没不吃饭？”格里调笑道。

双乎越过他走进殿内，边把药箱放下边道：“你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格里默了默神色，跟着走了进去，坐到一旁，“本就无事，只是累些”

双乎抱臂站到他面前，与他对视着，“问题出现了。格里，从小到大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挡在我和阿日斯前面，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你何时喊过累。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觉得累了？”

格里没说话，静静的回望着他。

“我们也可以保护你，格里”双乎再一次开口道。

空间内陷入无限的沉默，簌簌的风吹过，扫进一片寒凉。

“先给吉达看看吧，他像是生病了”格里打破沉默道。

双乎垂下眼睑，再抬头早不见刚才的剑拔弩张，“好”

今日吉达是彻底病倒在床榻了，发着高热，四肢都起了红色的疹子，咿咿吖吖的囫囵着呓语。

双乎挨个检查着吉达的身子，又看了脉象。面色愈加难看。

“中毒”双乎道。

格里紧蹙眉头，“能解吗？”

双乎看向一旁紧张的格里，“不是常见的毒，得花点时间。得先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格里了然，吩咐道：“来人！将近几日吉达的吃食用度都交给双乎大人进行检查”

“是！”

“等等！”格里叫住侍从，“宫里的井水全部停用，这几日先用宫外的湖水”

“是！”

双乎问道：“你是担心...”

格里很轻的点了一下头，“希望不是，但还是得防患”

可惜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宫中大量当值人员出现了咳嗦，发热，甚至起红疹的现象。

人心惶惶，病魔人间。

苏青跟着扎那来宫里帮起了忙，越来越多的病患被抬了进来，有愈演愈烈之势。苏青慌乱中想起了杂货铺婆婆说的话，

“这一次是长寿宫，下一次又是别的什么东西。南挞消亡，是既定的结局。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当世才具的格里也不行...”

自己改变了勒和克原本重启长寿宫的计划，是不是导致了又一场灾难的发生。这场毒发在上一世原本不会出现的，难道南挞的陨落提前了？

“统计发病人数，发了病的都转移到西宫。未发病的都断绝宫中的食物和水，从即刻开始，全面封锁巴彦尼王宫，十二时辰之内，不进不出”格里命令道。

“是！”南挞铁甲开始层层筛选，驻守。宫门一个一个都被重重的关上，仿佛序幕拉开，好剧上演。

双乎在药屋内紧锣密鼓的研究着，到底是什么致使大家大面积的中毒，眼下必须找出根源，才能针对性的解毒。

格里走了进来，“怎么样？”

双乎没抬头，“大致有了方向，食物”

“在菜渣里找到了伶尔的残留”

格里疑惑道：“伶尔是毒药？”

双乎拿起手中的碎末，捻了捻，“伶尔本身不是毒药，但和别的药材共舞，就是烈性毒药了”

“那现在能解毒了？”格里道。

“还不能”双乎道：“不确定造成这种现象的是和哪个药材，若我擅自下药，恐造成别的反应，更加危险”

格里看向双乎，懂了他要做什么：“试药？”

双乎看向格里，点了点头，“三种试法，生半夏，草乌根，撅白炼子。这三种任一一种和伶尔混合都可出现高热和红疹的现象。现在早期中毒的人红疹已经演变成了紫斑，深入血液，就说明不只这三样药材，下毒之人还加了别的什么”

“巴彦尼地牢，去吧”格里回道。

“好”双乎没做停留，快速的包了几个药材包，向黑暗里跑去。

苏青按照双乎给的药单，熬着能延缓毒发的药汤，浓浓的药苦味直冲天际，烟雾缭绕中只有柴火烧着的噼里啪啦声和病患的哀嚎声，交相呼应。

让王宫陷入危机对谁有好处，下毒之人所为何事，寻仇？不对。封锁的时间只能在十二时辰，过了十二时辰，宫内断粮断水，宫外百姓不知所以然，到时民之所起，更难控制局面。

下毒之人或许要的就是这种局面，要混乱。

要趁混乱做些什么呢...

毒被下在菜里，为什么偏偏是菜呢，不是水，也不是别的什么。

往日的回忆一帧一帧浮现在苏青脑中，抽丝剥茧，一定有什么细节是苏青没注意到的。

“菜...”苏青不自觉的喃喃道。

上一世林陌就是躲在送菜老翁那里，格里说他又聋又哑...上一任王上特许他可以进宫送菜...

“扎那！”苏青喊道。

扎那赶紧跑了过来，“怎么了？”

“这汤药快好了，你先看着，我一会就回来”苏青边往外跑边喊道。

苏青提着裙子跑在深夜的宫道上，月光洒下，显得平直的路面湿哒哒的，去膳房的路她一直不太熟悉，还因此迷路过好几次，这一次她倒是精准的找到了。

轻轻的推开紧闭的木门，是东倒西歪的锅碗瓢盆，这里被士兵搜刮查询一番，该被拿走训话的已经被拿走，没有人，一切都静悄悄的。

苏青看着地面谨慎的下着脚，避免自己碰到东西发出不属于这份寂静的响动。迎面是三道房门，中间的房门通向后院的菜洗后院，两侧的房门通向的是不同蒸煮对应的食材房间。苏青轻轻的推开中间的门，月色借着打开的门，银色撒了一地，映出一个黑色的门框。

苏青踏进屋内又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月色被冰冷的拒绝在门外，愤愤然不能所以。

“...唔”苏青背后突然伸出一双冰凉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后背撞进一个怀抱。刚要挣扎就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动”格里轻声道。

苏青一听声音就放缓了身体，格里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就放开了牵制的手。

苏青很小声道：“格里？”

“嗯”格里应道。

一时无话。

苏青转过身来，黑暗中对着看不见的身影道：“我怀疑是送菜老翁”

“嗯，我查过西房和东房，都没找到人。封锁宫门的时候还没到他出宫的时间，他要么还藏在宫中的某个角落，要么就是有别的渠道可以出去。”格里回道。

“那我们去查后院”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是如何怀疑到送菜老翁的。

前厅与后院之间是一块空地，平时用来晾菜和放置储存坛子，现在都杂乱的掷了一地。西南角有两棵老杨树，有两人多粗，年头久了，像是看淡这些纷扰，对于接二连三的造访不置一词。

后院说院其实并不是院子，而是一个二层的低矮阁楼，夏日乘凉或冬日通风之用。

两人静悄悄的打开第一层的门，屋内与前厅无二，到处都是混洒的食材，巡视一圈，东南有两口锅，西北有一口，中间是一个大型的案板，能看出来之前是严格按照品类分门别类的摆放。棚上吊着的都是各种牛羊的熏腿、腊肉等。没什么异常。

苏青对着格里无声的摇了摇头，格里点了一下头，示意楼梯口的方向。两人接着窗子里透过来的月色，踩上了楼梯。来到二楼，入目可及的是满地月光，扇窗大敞，月光肆无忌惮的横扫整片二楼。

二楼的东西很少，只有积放在一角的水萝卜和青白菜。窗子一边还有两个倒放的矮木桌，看样子，之前是记流水账目的地方。两人翻了翻，又把积存的蔬菜挪了挪，并没找出什么异常。格里看向散落地面的账簿，捡了起来。苏青也捡起一本打开翻了几页，账目什么的自己是看不明白的，刚要放到一边余光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字符。

“埃门和巴社！”是长寿宫的图腾，古南挞语生者往生，苏青惊讶的低声喊了一句，下意识就看向格里，显然格里也注意到了。

其实是用账簿隐藏的长寿宫的研究方法，写这个东西的人极其谨慎，利用南挞人并不懂古南挞语的误区，写下这本账簿。若不是苏青和格里探索过长寿宫，也同样无法明白这账簿的真面目。

苏青喃喃道：“难不成那老翁竟是和勒和克一伙的”

“不一定”格里沉道：“或许，勒和克也被他骗了”

苏青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是脑子被这个图腾砸的一片混沌，就是想不起来。

“他到底要做什么？”苏青问道。

银灰色的光里，一切都太沉寂。

过了片刻格里才缓缓道：“这就得问问姑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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