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

簪花别院书房内，庞统当面点出刺客并非东吴所派，而是蔡家所派。

蔡信心中惶恐不已，却仍强自镇定，想要辩解。

庞统冷声而笑，遂从去年蔡信陪同王神仙之子王伦同去潇湘楼开始说起，将蔡家谋害刘琦之事逐一道来：“尔等先是定下阳焦阴魅之毒计，以酒色相诱，险些于正月时便在潇湘楼内要了少将军性命。那次未成后，见少将军有了提防，不易得手，遂又设下桃花溪祈福会之局，由蔡阿毛将少将军和如兰夫人一齐引入冷鄙处，并提前备好之帷帐，于帐内暗备催情迷香，如若欢好，必死无疑！幸亏我早已查明，命人暗中换过，方让少将军免遭毒手。再往后便是适才密林行刺，那帮蔡家刺客先是要杀曹阿毛灭口，后又转而嫁祸东吴，要取少将军性命，只不过如此拙计，早已尽数落入我凤雏算计之中！”

庞统之言掷地有声，将蔡信心头隐秘逐一道来，每说一句，蔡信脸色便暗沉数分，到最后庞统厉声喝问道：“蔡信！吾适才所言，可有半句与实情不符！如今蔡阿毛与那五名乞降刺客就羁押在院中，受重刑审讯，你且猜猜看，他们是招还是不招？”

蔡信听罢，不禁面如土色，跌坐在地，几欲张口，却终究是无言以对，跪拜在刘琦面前，叩头泣道：“军师所言，均乃实情也，小人罪孽深重，但求少将军赐死！”

却见刘琦展颜一笑，上前扶起蔡信，谓道：“守诚兄大可不必如此惊慌，我若是有心要杀你，在城西时又何必默认刺客乃东吴之人？”

蔡信闻言，心思灵动，遂出言问道：“敢问少将军可是有事要小人去办？”

刘琦并未直说，而是反问道：“今日城西密林内自刎之壮士乃何人矣？竟不惜一死保全蔡家，真乃忠臣耶！”

“乃蔡和门下死士首领蔡虎是也，”蔡信如实答道：“此人和其兄蔡龙均为孤儿，从小由蔡家豢养长大，故而极为死忠，其兄蔡龙在蔡瑁手下效力，亦为死士头领，武艺比蔡虎更是高强。”

刘琦听罢，颌首谓道：“原来如此，可守诚兄你和蔡龙蔡虎这般家奴并不一样呀。据我所知，兄乃蔡和远亲，当年投靠求生，被其随意委派到江陵商号跑腿，之后日夜操劳，搏命升到江陵主管的位子。如今蔡家江陵商号做的极为兴隆，在蜀地、荆南乃至交趾均有生意，皆是兄带人一点一滴冒死闯荡出来的！商号岁入钱币数十万贯，供给蔡家上下奢靡挥霍，贿买文臣武将，养部曲死士数以千计！我敢说蔡家能有如今在荆州独一无二、无人能动的地位，兄是出了大力气的！”

刘琦所述之事，确出自实情，但亦不乏借题发挥之意。蔡家当世大族，数百年积淀，当然不是只靠些许钱财而成，江陵商号的生意能如此顺风顺水，也离不开蔡家水军的支持，但此时蔡信听来，心里极为受用，面有得色，谦道：“亦非我一人之功矣。”

谁料这时刘琦话锋一转，又悲声叹道：“可相比守诚兄之功，蔡家对汝却过于凉薄。蔡家自视为高门大阀，将商贾视作下贱之人，故汝堂堂江陵主管，在族内依旧毫无地位，被视作家奴一般。更因是旁宗小房的缘故，逢大祭不许入堂，分牲享只得猪尾！这些虚礼也就罢了，可笑蔡和这般文武不通、好色忘义之徒，伪称忠义将军，兄竟要听此辈指使，唯其马首是瞻，旁观者莫不痛心疾首矣！”

刘琦所说，皆是庞统手下影卫费尽心思收集核查到的秘闻，如今突然道来，句句打在蔡信的心坎上，让后者咬牙切齿，几欲愤然作色，然口中却只是虚言道：“少将军言过了，忠义将军对我亦是敬重的。”

“敬重？哈哈哈！”刘琦和庞统对视一眼，皆狂笑不止，半晌方停。

庞统目有怪色，捉狭谓道：“我闻去年元宵节时，尊夫人在襄阳城内观灯，被蔡和那厮看中美色，派人打听清楚来历后称曰：我与守诚乃兄弟，衣服可共，妻子亦可共。遂派人掳入府内，至天明方出，守诚兄果视此作敬重乎？真乃大丈夫矣，吾自愧不如！”

庞统一番话说得蔡信面红耳赤，终于是激忿难遏，以手拍案，咬牙喝骂道：“蔡和这厮，猪狗不如，吾日夜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见时机成熟，庞统乘机说道：“如今蔡瑁蔡和等人竟然敢谋害少将军，其罪同谋逆，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还请守诚兄仗义相助，大义灭亲，事成之后，尽除襄阳诸蔡，一来可为兄报辱妻之仇，二来为国谋财，必受器重。届时蔡家上下皆将唯兄是命，岂不快哉！”

蔡信黯然垂首，沉吟良久，长叹一口气后，不再犹豫，顿首于地，起誓认刘琦为主，刘琦自是大加宽慰，许其钱粮丞一职，协助记事参军黄叙调度粮秣辎重及钱银，并依旧掌管蔡家江陵商号运营，为国求财。

双方分主臣重新叙礼，礼毕，蔡信双目如星，谓庞统道：“敢问凤雏先生，适才所说除襄阳诸蔡之事，需要在下如何相助？”

庞统捻髯笑道：“无非宽其心，断其粮耳！”

如今蔡虎已死，其余死士或降或亡，不用担心消息走漏，庞统遂令蔡信先将蔡虎之死以行刺失败为名报去襄阳，诈称其私自行事，险些泄露了踪迹，幸亏提前准备东吴兵刃记号，才成功祸水东引。

至于江陵商号这边手下，大半都是这些年跟随蔡信一路起家的心腹，纵使如实相告，也会铁了心跟蔡信走。同时为免他人起疑，所有商铺运营、货品交割之人依旧不变，但庞统抽调的影卫已悄然进驻各要害所在。

此时蔡信主意已拿定，有意要邀功，遂爽快的将商号库房内尚存五万贯钱币分批偷运去东营，交黄叙用作军饷钱粮。至于襄阳蔡家那边，素来轻视商号运营，向来是年底对账，平日不问，故而暂时不愁露馅。

有钱有粮，方可大展宏图，而眼下局势微妙，首先要做的自然是招募能战之兵马。

刘琦先是通过蔡信江陵商号的路子，花费万贯从西凉买入战马五百余匹。又按之前在飞鹰卫选人的标准，请庞统亲自从流民屯卒和江陵本地人中选出精壮一千五百人。五百擅骑者皆编入飞鹰骑内，归老将黄忠统领；其余一千人则入文聘麾下，按梅花点兵法列队入伍，人称梅花营。

至此刘琦部下马军飞鹰骑已有精骑一千，步军梅花营则有步卒两千，与江陵城韩玄部下战力稀松的西营相比，数量上已然旗鼓相当，战力上更是胜出数筹，依凤雏庞统之言，如两军对擂，可一鼓而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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