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

得胜之宴，最是快活不过，开始还只吃肉喝酒，说些闲话，酒过三巡，众人酒意渐浓，遂逐渐打开胸怀，纵情恣谑，放肆而为。

文聘舞性大发，脱了上衣，下场一展身姿，打了一套威武雄壮的拳舞。

但见其动静之间，进退有度，刚似铁，柔似水，掠似火，疾似风，众人见之，皆抚掌叫好，赞叹不已。

中郎将李严此时也已酒到酩酊、来了兴致，大喊从人取来战鼓，放置在席前，而后敞开胸襟、束起衣袖，持锤擂鼓，其节奏分明，铿锵有力，竟与文聘的身姿极为合拍。

李严越敲越用力，兴致也越浓，到最后鼓声阵阵，威震天际。而文聘的舞姿也随之越发大气磅礴，或拔山举鼎，或风行电击，行走之间如凤翥龙翔。此时场内已无人再嬉笑评论，观者莫不屏气凝神，不敢轻动，生怕自己不小心干扰到了舞者。

待到最后一个鼓点时，李严高高跃起，手中双锤同时敲击在鼓面上，鼓皮应声而破，天地间顿时变得寂静无声，而文聘的拳舞也恰好到了收势，原本排山倒海之势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

“好！”

一片缄默之中，刘琦率先起身，连连抚掌叫好，赞叹谓道：“此鼓此舞，实非人间所有，几如天将下凡也。”

众臣亦纷纷出言附和，喝彩叫好，文聘与李严四目相视，不禁朗声而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这一番鼓拳和鸣颇为不凡，有伯牙、子期之古风，让人不禁叹为观止，一片夸赞声中，刘琦乘势谓道：“我看仲业与李中郎颇为投缘，两位都是我荆州股肱，日后还得多多往来才对。”

主上既然发了话，文聘年幼官卑，遂按惯例先拱手拜谓李严道：“李中郎兵法韬略，威震荆襄，末将早有耳闻，常感倾慕，有心前去夷陵拜访，却苦于无暇分身。今日有幸在此相遇，还请中郎不吝赐教。”

李严捻髯朗笑答道：“文都尉着实过谦矣，谁人不知江陵梅花卒乃仲业你一手调教，其聚散随心、进度有法，早已名声在外。方才我已听闻，昨夜就在这衙署外，一千余梅花卒便打得枝江军近三千人溃不成军，此等战力，实乃天下有数之强军也！德权，昨夜你可正是被打的，来说说看可是如此否？”

德权是韩威的表字，此时他正小心翼翼的坐在末席，闻李严之言大感尴尬，却又不敢不应声，只能起身赔笑谓道：“李中郎说的甚是，梅花卒实乃盖世虎贲，我等不如，不如也！且让末将敬中郎和文都尉一杯！”

说罢满脸堆笑，举盏以酒敬李严和文聘。

文聘回之韩威以礼，李严却单手举盏，正眼也不瞧随意喝过，而后又与文聘连饮数盏后，这才大笑回席，期间将韩威晾在原地，最后满脸通红、赧然回席。枝江降将多有韩家旧部，李严此番做派他们大感愤懑，却又不敢发作，只能默默吃酒。

刘琦早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胸中已有所思，见李严回席，这才浅笑谓道：“好叫中郎得知，梅花卒所习兵阵战法，本就是为有朝一日入蜀地取益州而练。中郎既然如此高看这梅花卒，不如将贤郎送来江陵研习操练个一年半载，之后再回夷陵传授。梅花卒所练兵法叫做梅花点兵法，又名五五分兵术，最适合地势险峻之地运用，正好能为将来攻略巴东做准备。”

李严闻言，略一激愣，但眨眼间便已转惊为喜，笑而谓曰：“少将军所言，实乃大善也！”又扬声唤道：“丰儿，快过来！”

“孩儿在此！”坐在不远处的李丰高声答道，随即离席走到跟前。

李严随即牵起李丰的手，带到文聘席前，这才朗声谓道：“文都尉，犬子从此刻起就是你梅花营的兵了，犯了错，要打要骂，该杀该剐，皆任凭你处置！”

文聘自是连连谦让，称麒麟儿来营中，必当为梅花卒添光加彩，两人笑谈良久，其乐融融。

刘琦这时又提及夷陵县内多丘陵，山多地少，可以大溪泽屯田的模式，多开梯田，立屯为寨，安置流民。李严自是应许，并请少将军派专人前去负责开荒事宜，届时会让夷陵县丞杨洪专门对接此事。

李严如此上道，刘琦当然不会让他空手而还，许诺供应夷陵的粮秣饷银皆倍于之前，相谈甚为投机之下，筵席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下午，酒菜如流水般穿肠而过，直到刘琦与李严皆醉卧当场，方才尽欢而散。

刘琦被直接抬去衙署后院寝房，在榻上酣然睡去。李严同样酩酊大醉，却坚持要回笔架山大寨，让儿子李丰及所部军将他扶出门去。可战马牵来后，他却手脚迟缓，上不了鞍、骑不得马。正为难之际，幸有枝江县丞李谌熟知衙署内常备马车所在，遂命人驶到门前，将李严安置车中，由随行亲兵驾车，往城西而去。

文聘一路送到衙署外，李丰请其留步，并称要先送父亲回笔架山大寨，略作安顿后再来枝江，随梅花卒同归江陵。文聘自不会为难，相约后日相见。

文聘目送李严所乘马车消失在街角处后，这才回转衙署，直奔后院寝房。推开房门，果见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将军此刻正与刘封悠然自得的席地而坐，面前案几上摆着一大盘紫汪汪的水葡萄。两人边吃着葡萄，边谈笑风生，见文聘进来，刘琦朗笑谓道：“仲业，快来尝尝，这葡萄是封儿派人去市集买来的，今早才从武陵贩过江来，个个肉厚皮薄、酸甜多汁，滋味着实不错。”

“就知道你是装的，你的酒量，我可清楚得很，”文聘展齿笑道，上前便抢过一串葡萄放入口中大肆咀嚼，汁水顺着嘴角直淌到胸膛处，将衣襟染得好大一片紫红。

“啧啧，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看着果盘一下空了许多，刘琦心疼不已，啧啧有声，见文聘大手又抓了过来，急忙将果盘挪到身后，并正色警告道：“你这一口抵为兄吃半天的了，一次少拿点，再吃就没了！”

“好歹是做兄长的，又是主上，你这也忒小气了些！”文聘大为不满，就着酒劲去抢，两人吵吵闹闹半天，终究是文聘武艺高深、气力雄壮，毫不在意刘琦抗议不休，洋洋得意夺过果盘，三两下便吃了个底朝天，把一旁的刘封看得目瞪口呆。

阅读建安五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