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

出现在醉香原上的这些新版霹雳车正是曹操准备用来对付楚军的利器。虽然因为彼时生铁产量的低下导致铁制构件的价格过于高昂，打造出来的数量有限，在大规模的实战应用上还存在损耗率过高等诸多问题要解决，但至少以目前武卫营中所配备的这些霹雳车，破掉眼前的楚军车阵群肯定是足够了。

你挡板再高再坚固，终究也不是用砖石所砌，况且就算是真正的城墙，除了像邺城那种逾制的变态规格外，在霹雳车的连续轰击下也挺不了多久。所以曹操在接到曹纯报信后信心满满，指示后者紧守道路，不要放一兵一卒南逃，至于其他事情等武卫营来处理便可。

当曹操的虎威旗在武卫营大军的簇拥下赶到醉香原，尤其是当曹军开始就地组装霹雳车后，楚军这边明显还是感觉到了压力，无论是兵卒还是军将都明白霹雳车的攻坚能力绝非车阵所能抵挡，若还等在原地无疑是在等死，遂纷纷去向主将刘封进言。然而刘封只回了大家四个字：原地待命，而后再未多做解释。

楚军这边虽然都是吴地兵马，归东吴都督刘封统一调度，但细分下去又可以化作两大块——来自西三郡的平吴军以及来自东三郡的靖越军。

靖越军中不少都是从东吴孙权降部中招募，本就自觉矮人一等不敢造次，再者又是归刘封直属，专门从长沙调了老卒来调教过，故转为兵户后都是死心塌地，对刘封的命令向来都是无条件执行。

反观来自西三郡的平吴军却大不一样，他们历史上一直都是效忠东吴孙家，归都督程普统帅。跟着孙翊反对吴侯孙权后，又自觉在平定东吴时对楚侯有功，故而对刘封这位年轻的东吴都督一直都不太放在眼里，甚至认为程普又或孙翊才是东吴都督的最佳人选，背后还不乏嚼舌根者，蔑谓曰：“不过是个破落户，侥幸当了个不要钱的义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少侯爷了？”

所以在得知接下来有可能将承受霹雳车的轰击后，平吴军的大小兵将都坐不住了，纷纷大骂刘封不知兵事、陷众人于困境。副统领太史慈去了灵璧打阻击战，留在中军的韩当、徐盛等一干武将遂联袂去找统领程普诉苦，认为这时候还摆车阵是坐以待毙，毫无胜算，不如全军南下、拼死突围。虎豹骑擅攻不擅守，要是能撤到泗县，便可获得水军舟楫接应，再也不用担心曹军的骑兵冲击。

因怕泄露机密、惊走了曹操，故刘封并未将中心开花的战术安排广而告之。程普这时并不知道东线作战的全盘计划，心中其实也颇有疑虑，既是担忧战场局势，更是认为刘封年少不知兵，怕耽搁了军机。故众人这么一撺掇，倒是正中其下怀，遂主动去找刘封询问此事。到了刘封这，程普话里话外都在埋怨刘封领军不当，行动迟缓，以致十余万大军落入险境，名为问询，实乃怪罪，言语间极不客气。

然刘封不急不恼，只淡淡问道：“程将军可懂钓鱼？”

程普吹胡子瞪眼，不明所以，冷声答道：“老夫久居东吴，那里河汊纵横，对此自是略知一二！”

刘封又谓道：“那将军应当清楚，钓鱼最要不得的是急躁，最不能缺的是香饵和耐心，二者缺一不可。如今我们留在这便正是香饵！将军务必要安抚好众将士，谨守阵脚，保持耐心啊！”

程普何许人也，听刘封这么一点拨，立刻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某些环节却难以置信，故而惊疑问道：“我等是饵，那曹军主力自然便是上钩的鱼了，可那负责抓鱼撒网的渔夫又在哪？这么大一条鱼，可不是随随便便埋伏些人马便能拿下的，搞到最后别鱼未死、网先破了！”

说话间，远处战鼓擂动，有从人来报称：曹军霹雳车已陆续组装完毕，武卫营也正在变动阵型，分多队四散开去，对楚军车阵形成了反包围。而南边的虎豹骑也全都披甲持锐、翻鞍上马，做好了全军出击的准备。

刘封听罢后，这才笑谓程普道：“大鱼已彻底上钩，网也已张开，我也好和将军透个底了。”

遂拿出楚侯刘琦所赐锦囊，将写着“中心开花”四字的纸条递交程普，并将全盘战术规划和程普细细道来，程普越听越喜，忍不住大喝道：“妙！大妙！”

刘封得色谓道：“侯爷费了这么大功夫，结下的这张罗天大网，可不是用来抓小鱼小虾的，这可是要抓大鱼的！所以咱们不仅得是诱人的香饵，还得是要命的漩涡！还烦请将军让弟兄先顶住敌人的三板斧，尽可能久的守上那么一阵子，引得大鱼亲自下场、陷进咱们的车阵里来，这样才能确保侯爷这一网下去能得个大丰收！”

程普听罢，厉声谓道：“都督大可放心，老夫在这和你打包票，别说三板斧了，就是曹军全体上阵，咱西三郡的弟兄们都能顶他个三天三夜！”

“轰！”一声巨响在车阵外围落下，炸起丈许高的尘土，声势极为吓人。这是曹军的霹雳车在校准目标，大规模的进攻已是迫在眉睫，程普也不再啰嗦，冲刘封拱了拱手，便径直回了平吴军车阵所在，先是对全军将士训话，告诉众人楚侯大军已到附近，即将赶来救援，待众人士气高昂，这才着手布置防务，做好了死守的准备。

“轰！”“轰！”“轰轰！”随着精度校准完毕，曹军霹雳车的轰击越来越频繁，造成的破坏也越来越强，磨盘大的石块重达百斤，落入楚军阵地后翻滚不休，往往连破数座车阵依旧势头不减，对防线工事和士兵意志都造成了难以估量的冲击。

若是换了同时期任何一支其他家诸侯的兵马，这时候怕早已军心大溃，各自逃命而去。但楚军毕竟是楚军，这是一支分田到户、家国一体，人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战，真正有信仰的队伍，在明白了自己将承担“中心开花”的重任后，一个个眼神里不再有迷茫和无助，而是充满了光彩和斗志，更有人带头起调道：“弟兄们，不要怕！咱们要是战死了，家里父母妻儿都将衣食无忧，葬在烈士陵园也能投个好胎！要是谁做孬种当了逃兵，必将受军纪严惩！就算侥幸捡了条回去，家里分的田地屋舍可都要给没收了呀，那还活个什么鸟，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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