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

霹雳车的构件可以分散装车随军行进，但用来抛射的石弹却无法大批量携带，故而在几轮轰击之后，曹军提前储备的弹药便已告罄，而对面楚军车阵的状况却出乎意料的好——虽然多有残破，却依旧倔强的坚挺在那，远远没有出现之前预想的溃败效果。

当曹操满眼疑惑的打量着不远处东线楚军摆出的车阵时，楚军主将刘封正在忙着指挥众人修补工事——断裂的木板用腰刀简单裁剪后便可重新插进牛车凹槽，车架损坏的过于厉害便干脆撇到一边弃之不用，剩下的牛车首尾搭扣没有损坏，依旧能正常相连，无非是让车阵规模缩小一圈而已。实在不行便将几处散架的车阵并作一处，拆东墙补西墙来回腾挪一番，便又是一处新的车阵防御塔。

楚军车阵展现出的坚韧和耐用，来源于设计的足够周全，这当然得归功于以匠作令马钧为首的工坊工匠们，以及在刘琦的高度重视下，大溪城远高于同时代的工业水平。不过与之相比，更难得的是在霹雳车天崩地裂般的连续轰击下，楚军军心丝毫未散，个个都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和乐观的状态，这一点也正是刘琦推行户兵制的目的和成就所在。

自古以来，当兵的多是赤贫出生，楚军也不例外，而农民正是其最大的兵源所在。贫穷的中国农民从来都是愿意为了几亩薄田和人拼命的，故而只要想想家里分的田地屋舍、父母妻儿期待的眼神，楚军将士们瞬间都断了当逃兵的念头。

哪怕死我也要死在阵上，回去还能在烈士陵园抢个位置哩！

带着这样的信念，纵使被飞石擦身而过，战友瞬间化作血沫，他们也不过是擦擦脸上的血迹，便挺起身来扶起挡板、修复车阵，让那原本已告崩塌的一个个小防御塔又哆哆嗦嗦的重新竖立了起来。

而此时随着霹雳车的退场，曹军的总攻也已发起，在漫天箭雨的掩护下，十万武卫营分东、西、北三个方向，顶着箭矢、火雷，如潮水般拍向刚经历过霹雳车轰击的楚军车阵。而在被放空的南侧，一万虎豹骑跨骑马背、虎视眈眈，等待着合适的入场时机，同时不忘弯弓搭箭，伺机狙杀车阵中露出头来的楚军将士。

在这个炙热的夏日，将近二十万人在并不算辽阔的醉香原上绞杀作一团，那一座座简陋的防御塔被曹军浪潮一波波淹没，却又一次次艰难的劫后余生，虽然每一次的浪潮拍过，这些林立的防御塔总会少上那么几座，残破上那么几分，但它们却每每在看似再也无法坚持下去时，又重新从大浪中显露出那倔强的身影来，似乎是在告诉世人哪怕是战到一兵一卒他们也绝不会放弃！

这可是楚军三线北伐里公认最弱的东线啊，居然能在这等绝境之下坚持到这种程度，让在观战中的曹军高层都大感不可思议、叹为观止。

“真乃天下强军也！”连曹操也是大为服气，低声问身旁的程昱道：“若面临同等局面，我军能否做到这种程度？”

程昱知道曹操担心的是什么，今日的局面虽然有些难看，但胜负早已见分晓，无非是早晚的问题，重点是如何应对楚军更为强劲的东、西两线兵马。他犹豫再三后终究是如实答道：“武卫营与虎豹骑应该是可以的，至于其他部队......这一仗胜了，咱们才有资格说更多，届时厉兵秣马，以逸待劳，未必不能一战！”

程昱虽然没有把话说全，但言下之意已然明了，曹操其实也是心知肚明，叹了口气后却有种莫名的惧意萦绕全身，剧烈的战栗和不安从脚后跟沿着后背一直传到后脑勺，他明白一刻都不能再拖下去了，当即厉声下令，将所有预备队全部压上去，并通告全军：今日凡战死者，抚恤金按三倍算！带头攻入敌任意车阵者，赏金百两！取敌主将刘封首级者，封万户侯！

强烈的危机感让曹操再也等不及了，他要赢，要立刻就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在这白骨遍野的乱世，人命最不值钱，若能用这条命为家人换得余生的阔绰，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所以曹军将士们才能置炸响的掌心雷和漫天的箭雨于不顾，个个如同打了鸡血般举着大盾玩命的往楚军车阵里冲，刚刚连拉带踹从挡板缝隙里钻了进去，就被长矛捅了个对穿。紧跟在身后的同袍也依旧毫无畏惧，踩着他的尸体就嗷嗷怪叫往里跳，滚入人群中后不待起身便已在乱戳乱剁搅得守军阵脚大乱，虽然片刻间便已被砍成一团肉酱，但也为后面的曹军士兵杀进车阵赢得了时间。于是一波更比一波汹涌的浪潮之后，越来越多的外围防御塔被撕开了防线，只能在付出巨大的牺牲后无奈的撤退到下一处车阵内。

武卫营将士们以生命为代价打开了局面，而眼看有机可乘，一直在南边伺机而动的曹纯也终于按耐不住，下令所部虎豹骑加入抢夺功劳的行列。有普通士兵做炮灰吸引楚军防御塔的箭矢和火雷，虎豹骑的冲击力才有机会彻底发挥，当连人带马再加盔甲兵器将近千斤的重量以数十迈的时速冲撞到车阵上后，哪怕是已足够厚实的木挡板也会瞬间断开，并连同守在挡板后的楚军将士们一起被撞翻在地。数十名这样的骑兵同时发起冲击，哪怕只有三分之一能成功撞线，都足以对单座防御塔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随着虎豹骑的加入，楚军防御塔的失守速度大大加快，而此时楚军将士都被分割在一个个相对独立的车阵中，虽然相邻的防御塔依旧可以用远程武器遥相呼应、互为犄角，对贴近的曹军形成火力网覆盖，但毕竟阵地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被打了鸡血的曹军将士总是能找到楚军车阵火力网的死角和盲点，从而贴近到挡板的近处。当火力已不足以压制进攻者的前进脚步时，被动的局面已很难再有逆转。

阅读建安五年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