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俗事

罗岳由小厮领着去了客房，沐明正和几个年纪小的小厮说笑。罗岳轻咳一声，说笑声便停下。不待沐明开口，罗岳道：“门口留两个就行了，我这不用这么多人伺候。”一众人等退下。罗岳蹲着和沐明说：“沐明啊，这一路走来，你可有什么感想呀？”

沐明眼神一亮：“老师，可多了。有不愁吃穿依旧愁眉苦脸的，也有缺衣少食却笑容满面的。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是我以前乞讨不敢靠近的那类，却对老师您毕恭毕敬。”罗岳闻言又问“那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沐明回答“和这一家一样，有大房子住，有好多好多好东西吃，有好多好多新衣服穿。”罗岳笑了笑“那你知道怎么成为这样的人吗？”沐明点了点头“把老师教的全学过来，然后出师，去别的地方赚钱。这样我又有大房子住，别人也对我恭敬。”

罗岳摇了摇头“沐明啊，那如果有一穷一富来找你看病，你会治疗谁啊？”沐明几乎脱口而出“富人，我要赚钱，有了钱我才可以住大房子。”

罗岳心下不喜，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你乐意去学习，这点是值得鼓励的。另外呢，也要持身端正，莫要做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勾当！毕竟，名声臭了，就没人找你，也没人恭敬你了，对吧。”沐明应是，二人一夜休息不提。

次日辰时，罗岳做完早课，门外小厮敲门说老夫人请他过去，有事相询。罗岳吩咐沐明在呆在房间莫要乱跑。便跟着小厮一路来到花厅。

花厅上，老夫人端坐主位，左手客位坐着一个头戴笠帽，身着青色熊补官袍，闭目养神的中年。右手则是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道袍，头戴玄色混元巾，鹤发童颜，手拿一柄拂尘的老者。“先生不必拘礼，请先生来此不过互相释疑，屏风之后是昨夜赶回的小女。至于左手这位，乃是郡城而来的巡稽；右手这位，乃是本城镇守，赵仙师。”罗岳摆手示意无妨，随后坐在右手客位。老夫人挥了挥手，就见一众小厮侍女纷纷退下。

老夫人开口道：“老身知晓先生有何疑问，不外乎，老身乃是一品诰命夫人，却对孙儿的怪病束手无策。”罗岳面色一滞，随后拱手“老夫人说的不错，某家确有此疑。”老夫人苦笑一声“老身这一品诰命，说得好听是一品，实际上，一年也只能动用一回，不过有了旨意便是一品，没有就是三品罢了。半年前，老身已经用过了。这点赵镇守可以为证。”道袍老者颔首“不错，确有此事。至于贫道为何未能查出病因，医术丹药并非贫道主修，若是去考核，怕不是连七品都无啊。”

罗岳自怀中掏出木盒，开盖置于几上，捻着颌下黑须“按某家了解，此虫似乎不该出现在男子身上。”赵镇守见状，起身走向罗岳，作了一揖，才仔细端详肉虫，片刻后，摇了摇头“果然如此，此虫在少郎君体内不显丝毫邪戾之气，贫道见识浅薄，不若三柏先生让瞧瞧。”语毕又回了座位。屏风后一侍女走出，捧着木盒走了。

半个时辰后，侍女将木盒交回。罗岳看向盒内，却是一青一红两条肉虫。屏风后的一人说道“先生自学成才，不识红虫倒也不奇怪。便是五道内，中下六品中识得此虫亦不过双掌之数。不才也只是多看了些书本才知晓。这青虫，先生说的倒也没错，确实不该出现在男子身上。不过，加上这红虫，却未必了。”

罗岳闻言，看了一番后正襟危坐“还请指教。我只知晓这青虫，当是以阴虫为主炼制的蛊，原先那半青半红，某家也只当是其中异虫。若是你家少郎君只有这青虫，确实是件好事。若非府中上下均无此虫的消息，某家也只当是贵府寻来为少郎君压制阴寒之物。某家诊脉再三，方才想出去了这虫试试，不想少郎君吉人天相，此虫便是病因。”

啪，啪，啪。鼓掌声自屏风后传出“先生不愧是以医术和丹法便可以直入五品之人。这红虫，也是一种蛊。不过功效嘛，一是迷惑青虫这等蛊虫，二是汇聚甚至精炼清气阳气等，三来嘛便是借着青虫产下诸虫。”罗岳颔首又摇了摇头，面带难色“怕是少郎君还有一难。不过某家怕是无能为力了。”

赵镇守开口道：“当是妖人作祟了，也怪不得灵符无用。近来多地都有通报十六岁以下的童男女被拐，虽有救回部分，多有残缺不说，寿元亦是大损。上峰多次占卜，都被打断。故而推测，惨遭不幸的给妖人当做材料的当不下百数。令孙这种情况，倒也符合救回之人的口供，都是被蛊虫吞噬精炼。居士数月之前也曾随王千户追剿，出力亦是良多。居士今次想置身事外，恐难得清静矣。”

屏风后女子此时接过话头“先生，自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赵道友也说过先生与贼人打过交道，当也有三分防范手段才是。不求先生你将收吾侄为徒，只求先生将他带在身边，等吾等清剿匪徒后，再放他归来就是，届时自有谢仪。”

罗岳闻言，叹了口气“某家手段低微，后续如何还尚未可知。更不用说，过些时日要去九边御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巡稽闻言，睁眼木盒将吸到手中后道：“请几位割爱，有了此虫，想必贼子会消停一阵。至于这位仓载先生。”巡稽顿了一顿“某家建议去郡城任职，以先生的才情，再加上剿匪之功，未来入京被朱佩紫必不在话下。言尽于此，某家有事先行一步，各位留步。”语毕，在众人目送下缓步离去。

屏风后三柏先生适时开口：“巡稽所言倒也不失为一条前路，说起来和我等所提供的也是各有优劣。只是先生，你选择哪一个呢？”

罗岳起身拱手：“若去了郡府，虽然来日可以被朱佩紫，可期间必然会被打磨一二，为我不取。”顿了顿，观瞧了下众人反应，朝着赵镇守和屏风处拱了拱手才继续“至于拜入赵镇守宗门亦或是三柏先生的，对于在下并无分别。能立于一脉宗长之后便是在下顶点了吧。更不用说，此举难免伤了和气，我亦不取。”作了一罗圈揖“我选自建观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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