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杀青

方雨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肉，一边得意洋洋，把自己开网店的事情又讲说了一遍。肖亮听罢，果然与张飘飘所说一致，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端了出来。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一个月轻轻松松赚好几万，这样好的事情，怕是不会那么简单吧？”肖亮说道。

“诶，你怎么跟老飘一样，变得疑神疑鬼的？”方雨翻了翻眼皮，“老沈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那些买家给的反馈也都不错，哪里会有问题？”

“既然是好东西，价格又公道，那就说明利润不高，其中还要分一成给你。那位老沈也是生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瞒你说，我之前也有同样的疑问。”方雨笑道，“不过老沈说了，这叫薄利多销。比如一块玉赚一千块，一天能卖十块，就是一万块钱。要是一块玉就赚一万块钱，可能好几月才能卖出一块。这么算下来，还是价格低点，反而赚得多。”

“你说的那是普通的物品，可以不停生产，源源不断供货。”一旁的张飘飘摇头道，“但玉石是稀缺商品，好的玉并不多，卖了可就没了。”

“我的店每天能卖好几块，老沈那里的货源一直充足，根本没有问题呀！”

“问题就在这里！”肖亮顿了顿，“那个老沈为什么一直能有货？听说他自己开贸易公司，看来并不缺钱，那为什么这么急着卖，而不是细水长流呢？玉石又不是食物，也不会放坏，何必急于一时？这么卖的话，我就不信能一直维持下去！”

“老沈说了，等手里的玉石卖完了，就卖别的。”方雨仍然不以为然，“这次他提出做玉石生意，是因为最近玉价很高。过段时间说不定跌了，那就卖点别的，什么翡翠、核桃、蜜蜡，能卖的多了！”

让方雨这么一说，肖亮倒也一时词穷。也许那位老沈当真财大气粗，有的是各种存货。如今即便薄利销售，好歹也有赚头。不过，老沈既然是个生意人，为何对方雨如此大方，倒是令人起疑。

这本也是张飘飘的一个担忧，但涉嫌挑拨关系，实在难以明讲，所以只得把重点放到了生意本身。如今方雨对劝说全然听不进去，二人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暂时作罢。

张飘飘没有接受方雨同伙生意的邀请，仍然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正在彷徨时刻，好友李小昂杀青而归，倒是给了他一份惊喜。同为室友，张飘飘与李小昂的亲密，远胜于另外两位室友。

“你帮我拿个主意，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张飘飘宴请李小昂，席间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这事有点大，我可不敢乱说。”李小昂咧了咧嘴。

“只是问问你的意见，又没让你负责，你就直说嘛！”张飘飘一翻眼皮，“比如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那你先说说，你还有多少积蓄？”

“额……”张飘飘大概猜到李小昂的意思，但还是沉吟了一下，“也就十万多点吧。”

“倒是还可以浪一段时间。”李小昂微微一笑，“那就给自己一个期限，到时如果不成，就去找工作。”

“那……就以今年为期，怎么样？”

“这才刚到六月……”李小昂翻了个白眼，“顶多再三个月吧！不过说实话，演艺圈不要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也不定能碰到什么好机会。”

“那就十一为限！”张飘飘喝了一大口酒，“就这么定了！”

与李小昂一番交谈，张飘飘终于有了一个确定的计划。其实，之前心里大约也是同样的打算，只是如今有了好友的支持，便踏实了许多。计划虽然已定，但不能守株待兔，接下来如何去寻找机会，却是一个更大问题。

依着李小昂，可以投递一些简历，参加各种面试。但张飘飘并没有演员的背景，机会渺茫，而即便被选中，无非也就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与其这样，还不如去横店当群演，倒是天天都能出镜。

“群演？算了吧！”李小昂听了张飘飘的想法，一瓢冷水泼了上来，“你去横店打听一下，群演都是带着明星梦去的，基本待上几个月，也就混不下去了。即便有人坚持，可能干一辈子都是群演。你是不是想着被哪个导演一眼看中，从群演一下变成主角？你又不是毛头小伙子，怎么也会有这种完全不切实际的空想？”

“那总比闲着强嘛！”张飘飘倒是不以为然，“反正我喜欢剧组的生活，就当是玩玩好了。”

“那你知道群演有多苦吗？”

“我能想象，但我跟他们不一样。”张飘飘一耸肩，“他们靠这个吃饭，为多赚几十块钱就能拼命。我又不缺钱，很多事就能自己选择。”

“自己选择？”李小昂一撇嘴，“别的不说，就说服装吧，你演戏能不换服装吗？你知道那些衣服有多脏？冬天还好一点，里面穿件衣服打底。现在夏天快到了，到时候服装直接上身，味道就不说了，搞一身皮肤病，可能治都治不好。”

“我去，皮肤病！”张飘飘张大了嘴，“这倒是没想到……真要是这样，那可不值。”

“就是说嘛！”李小昂一笑，“你还是听我的，跟我一起投简历，最差也是特约，不比群演强？”

张飘飘终于被好友说服，决定与李小昂一起投递简历。投简历容易，写简历却难。张飘飘坐在电脑前，思来想去，竟然写不出一条与演戏有关的的经历。毕竟应聘演员，总不能把什么高级程序员、英语六级之类的证书写进去。

最终，张飘飘选择放弃文字，只在简历上放上了自己的艺术照。这些照片正是上次启源影视公司面试时拍摄的，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然而一晃过去了大半个月，李小昂得到了五、六次面试机会，张飘飘却是一无所获。

转眼到了七月，中学开始放假。这本应是肖亮最忙的季节，然而教育局一纸文件，取缔了所有暑期补习班，却让他一下闲了下来。难得有了真正的暑假，肖亮一时倒无法适应，整日在寝室无所事事。

同样赋闲在家的，还有最近基本没有接到活儿的李小昂，和根本无人问津的张飘飘。最忙碌的人倒变成了方雨，他的网店依然红火，每日不是宣传那些宝玉，就是与买主谈洽生意。

令张飘飘没有想到的是，通过上次自己无意的介绍，老上司侯经理竟然也成了方雨的常客，从他手中已经购买了五块玉石。张飘飘和肖亮对网店的疑虑，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散去。

这天傍晚，公寓的四位室友如平日一样，在客厅团团围坐，开启每晚的聚餐。两箱啤酒，一大堆外卖的烤串，已经成了常例。然而，今天外卖哥送来的却不是烤串，而是一桌丰盛的酒席。

“什么情况？”肖亮瞪大了眼睛，看着每日负责订餐的方雨。

“今天我请客！”方雨微微一笑，却有些不太自然。

“哎呦，你是不是做了一笔大生意啊？”李小昂打趣道。

“出什么事了？”张飘飘捕捉到了方雨脸色的异常，不由担心起来。

“边吃边说！”方雨说罢，率先坐到了长沙发上，也不顾别人，掰下一个大鸡腿，塞在了口中。

李小昂见张飘飘脸色凝重，这才意识到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再打趣，安静地坐了下来。三位室友不吃不喝，都目不转睛盯着方雨。方雨嚼了几口，把鸡腿往桌上一放，用力一摆手。

“你们这是做啥子嘛！”方雨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圈竟湿润了起来，“好了，好了，告诉你们也就是了！我要走了，明天回BJ！”

“是不是网店出了问题？”肖亮追问道，“你说出来，我们大家都会帮你！”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啦！”方雨缓了缓情绪，恢复了之前喜笑颜开的模样，“我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现在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张飘飘给方雨倒满了一杯酒，方雨喝了一大口，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世。就在几个月前，一场争吵让他离开了家，只身从BJ来到上海。而就在几个小时前，又是一条消息，让他萌生了回家的念头。

方雨的父母都不是等闲之辈，执掌着一家巨大的集团公司，做着跨国的贸易。方雨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人生被强势的父母操控。然而，父母为他订制的出国留学规划，最终招致了强烈反抗。

方雨幼年时父母尚在创业，跟随爷爷奶奶长大。与众多富二代不同，方雨从小受祖辈熏陶，对亲情和友情非常看重。因此，他并不想离开挚爱的亲人和好友，只身去往毫不熟悉的米国。

之前借着疫情的由头拖了两年，而疫情结束后，方雨再无留在国内的借口，最终选择了离家出走。不出方雨所料，离家后的当天，自己的银行卡均被冻结。好在早有准备，微信钱包里已经转入了十万巨款。

从BJ到上海，入住青年公寓，开始游戏代练，之后开设网店。方雨并不想证明什么，只是不愿出国上学，而是留下过自己的生活。当然，他的一举一动并没有逃出父母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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