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杀青

张飘飘无心继续观看，转身便要走开，无意间，发出了一声嗤之以鼻的声响。不想这下惹来了麻烦，那个微胖大叔一抬头，狠狠瞪了张飘飘一眼。而那个微瘦大叔更是放下手中的棋子，站了起来。

“喂，朋友，啥个意思啊？”微瘦大叔说道，“你要不服气，来下一盘好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张飘飘赶紧摆着手，满脸堆笑。

“下一盘好嘞！”坐着的微胖大叔撇了撇嘴，“你要是赢了我们，随便你说什么。赢不了就不要乱讲八讲的！”

张飘飘本不想惹事，却被这番言语惹恼。毕竟此处是公共场所，即便自己无意发出些不敬的声响，也轮不到这两个人如此说道。想到这里，张飘飘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主意。

“什么叫‘赢了你们’？是赢了你，还是赢了他，还是赢了你们两个人啊？”张飘飘故意咬文嚼字起来。

“随便你呀！你要跟谁下啦？”

“我来杭州旅游，就待几天，哪儿有时间跟你们下棋了？”张飘飘翻了翻眼皮，“你们自己慢慢下，我可要去吃早饭了。”

“诶，别走呀！”微胖大叔果然中计，“你要是下赢了我，我请你吃早饭！知味观好不好啦？”

张飘飘心中欢喜，这下早饭有了着落。知味观坐落在西湖岸边，是杭州著名的饭店，风味小吃更是闻名遐迩。张飘飘不再多言，让过微瘦大叔，在微胖大叔对面一坐，便摆起了棋局。

毕竟经过专业训练，张飘飘落子如飞，不出一刻钟，微胖大叔便败下阵来。那个微瘦大叔与微胖大叔棋力相当，见到自己伙伴落败，本应有自知之明。哪知他竟毫不知趣，定要也下一盘。

“我可就一个肚子，你们两个要是都请我吃早饭，我可吃不下啊！”张飘飘笑道。

“我，我输了请你吃中饭好了！”微瘦大叔并不退缩。

“我还有事情，谁有空等你吃中饭了。”张飘飘一撇嘴，“这么着，要是你输了，手机借我用一会儿。”

“啊？你要做啥啊？”微瘦大叔皱了皱眉头，“手机不好乱借人的！”

“我手机出门时忘记带了，用你的手机上一下微信，给朋友发个消息。”张飘飘解释道，“到时你看我用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不行，不行！”微瘦大叔用力摆着手，“手机上全是隐私，就好像内衣内裤一样，怎么可以借给别人。”

“这跟内裤有什么关系啦！”张飘飘气得鼻子差点歪掉，“算了，那不下了，赶快请我吃早饭去！”

微胖大叔无奈，只得话符前言，带着张飘飘去到了知味观。张飘飘也不客气，点了小笼包和小馄饨。微胖大叔付了钱，自己并不点餐，便转身悻悻离去。张飘飘一顿吃喝，汤足饭饱，摸着肚皮站起身，大摇大摆走出了饭店。

虽然解决了早餐，但没有借到手机，无法跟节目组联系，仍是枉然。时间已然过了九点，西湖边的游客渐多了起来。张飘飘此时心情烦乱，索性调转头，朝东走了下去。

离开了西湖，穿梭在杭州的大街小巷，却无心品味异地风情。路过一条小巷口，一个大招牌吸引了张飘飘的目光。这正是网吧的牌匾，多年前可是遍地开花的生意，如今却是难得一见。

张飘飘转入小巷，沿着招牌旁的台阶而上，来到了二楼的铁门前。推门而入，一个巨大的房间出现在面前。房间里并没有太多的客人，却是乌烟瘴气，破旧凌乱。

“一个小时多少钱？”张飘飘来到柜台，一个胖胖的老阿姨正坐在那里，嘴里嗑着瓜子。

“你打游戏还是看电影啦？”胖阿姨看了眼张飘飘，“打游戏高配的机器，一个小时十五。看看电影嘛，一个小时八块。”

“那么贵啊？”张飘飘撇了撇嘴，“我就上上网，办点事情。半个小时，便宜点行吗？”

“这还嫌贵啊？”胖阿姨翻了翻眼皮，“半个小时，五块钱好了！”

“行啊！”张飘飘咧嘴一笑，“额……我先欠着，晚点给你。”

“啥？五块钱还欠啊？”胖阿姨放下手里的瓜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客人，猛然间脸上颜色更变，“你……不要搞了，你赶快走，我不想惹事，不走可报案了！”

“什么就报案啊？”张飘飘真是哭笑不得，“我欠你五块钱，不肯就算了，报什么案啊？”

“哦呦，你没有问题，搞个假胡子做啥啦？”

张飘飘一愣，下意识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假胡子久未打点，昨晚睡了一夜，已经不是那么牢贴，刚刚又走了一路，竟然落下了半边。张飘飘用手一拉，撕掉了假胡子，索性连假发也摘了下来。

“我是演员，化了妆忘了卸了……”张飘飘寻找着措辞。

“诶，等一等！”胖阿姨忽然瞪大了眼睛，“‘宝宝抱饼吃饱饱’，是你哇啦？”

“额……是我，是我。”张飘飘脸上一红。

“哦呦，大明星来嘞！”胖阿姨转怒为喜，四下张望着，“你们录节目啊？摄像机在哪里啦？”

“不是节目，我就是来上个网，联系一下朋友。”

“早讲嘛！”胖阿姨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机器你随便用，不收钞票！”

张飘飘再次体会到了名人的优势，谢过了胖阿姨，在一台电脑前坐了下来。打开电脑，却又犯了愁。电脑微信竟需要手机扫码登录，并不能直接密码使用。而扣扣多年未用，上面并没有新近结识的演艺界好友。

张飘飘本想找胖阿姨借来手机使用，但之前曾遭到微瘦大叔的拒绝，颇有些心里障碍。思来想去，张飘飘猛然想起一条曲线救国的办法。于是，他下载了一个网络电话软件，同时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启源演艺公司”。

启源演艺公司的对外电话是公开的，从而顺利联系到了天哥，再从他那里要到了李小昂的手机号码。一个电话打到李小昂，大致说了自己的处境后，请他赶紧用微信联系嘉楠。

李小昂此时正跟着剧组在大西北转战，很快便要杀青。听了好友的处境，不由笑破了肚皮。然而玩笑归玩笑，李小昂不敢怠慢，赶紧打通了嘉楠的微信电话，向他通报了张飘飘的位置。

一切总算是顺利，过了半个多小时，节目组的小车停在了网吧楼下。导演丁小北带着一位摄像师，腾腾走上楼来。一见摄像机，胖阿姨瞬间兴奋了起来，赶紧从座位上站起。

“哦呦，我就是讲在拍戏嘛！”胖阿姨迎了出来，“喏，他就在里面！”

丁小北与张飘飘汇合，好一通埋怨。张飘飘自知理亏，一边欣然接受，一边把自己这大半天的经历讲说了一遍。丁小北觉得颇有意思，然而时间已经浪费，补拍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么好的素材，要是都拍下来就好了！”丁小北惋惜地说道，“现在怎么办？这一站也不能没有你的镜头呀！”

“还没到中午，不是还有半天嘛！”张飘飘呲牙一笑，“昨晚就忽略，拍后面的好了。”

“也只得如此！”丁小北点头，“可原来是一天的戏，把有趣的镜头剪一剪，也可以有不少内容。现在只剩几个小时，拍些什么呢？”

“诶，我昨晚认识两个学表演的大学生，还说这两天在学校排戏，不如我们去拍他们？”张飘飘建议道。

“内容倒是还不错，可我们今天是你的生存游戏，这个跟主题没关系吧？”丁小北迟疑着。

“就说我跟他们之前就认识，现在走投无路，去找他们帮忙，这总说得过去吧？”

“可按照规则，不能找朋友求助呀！”

“那就说他们两个在公园讨论排练的台词，我正好路过，就在一旁插话，结果就相识了。然后，他们请我去参观排练，再请我吃饭！”

张飘飘这个主意倒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心中一直期望出现的桥段。有时一人独自走在路上，便会幻想类似的事情可以发生。今天说了出来，丁小北觉得虽然有些牵强，倒也未尝不可。时间紧迫，不容再想，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丁小北一边火速联系杭州电影学院，一边驱车前往。学校地处西湖岸边南山路外，张飘飘昨夜今晨步行而来，自然不会遥远。不多时，一切安排就绪，一场好戏在学校门口的小公园中开演。

“我还是想用山东话来演，那个房东太太能用方言，我怎么就不行？”长腿比比划划，一边说，一边同卷毛沿着公园的小路走来。

“你演的杨主任是个色鬼，人们印象中山东都是豪爽的人，你用山东话演，不符合人物呀！”卷毛不停摇着头，“而且，房东太太说四川话，你说山东话，不是很奇怪吗？”

“就是要有反差，才有戏剧效果呀！”长腿争辩道。

“可老钱不是已经明确表示反对了吗？”

“所以要你支持我，我才能继续跟他争辩。”

“杨主任？房东太太？难道是《未婚夫妻》？”坐在一旁长椅上的张飘飘似乎在自言自语。

“诶，你知道？”长腿转过头，目光中露出一丝期待，见张飘飘点头，便凑了上来，“我们要排这个剧，我演杨主任，想用山东话，可教我们表演的钱老师偏偏不让。那个演房东太太的用四川话，效果很好，她行我却不行，你给评评理！”

《未婚夫妻》是陈白尘的一部喜剧小戏，讲的是抗战期间一对青年男女为了租房，冒充夫妻的故事。这个剧本人物特征鲜明，常被戏剧学院选来排练。张飘飘酷爱戏剧，自己看过不少书籍，对此倒也熟悉。

卷毛和长腿争论人物，与懂戏的张飘飘不期而遇，只是与丁小北商量好的桥段。不过，这只是一个引子。为了避免事先编排的痕迹，事情之后的发展并没有具体安排，全凭三位现场发挥。

“要我说，你们这个老师是有问题。”张飘飘撇了撇嘴，“这本来就是开蒙戏，应该让学生按自己的想法去演。”

“开蒙戏？什么意思？”长腿不解地看着张飘飘。

“你们是大一的吧？”张飘飘微微一笑，“刚刚接触表演，在舞台上放不开。这个戏人物性格鲜明，可以夸张去演，为的就是让你们适应舞台。”

“我们都大二了！”长腿颇有些不服气，“这个戏据说也是老先生的作品，当年很多剧团都演过，怎么就适合初学者了？”

“时过境迁了嘛！”张飘飘说道，“这个戏时代感很强，现在演来早就没有效果了，只能作为习作。每个班里的学生水平都不一样，好的一般会演《父归》、《阿杜安的手》这种，差点的才演《未婚夫妻》、《一个绝望的人》这些。”

张飘飘一习话，竟让长腿真的动了心。中午丁小北一行忽然出现在学校，邀请二人参加节目拍摄，让两个年轻人兴奋不已。几天后期中考核要参演《未婚夫妻》，也是确有其事，不想竟被张飘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你是真懂，还是乱讲的啊？”长腿压低了声音，脸上颇有些难堪。

“我也是道听途说，随便那么一讲罢了。”张飘飘也觉得有些失言，赶紧把话拉回来。

“诶，这位大哥肯定是懂戏的，不如跟我们回学校，一会看我们排练，提提意见！”

卷毛的话给了两个人台阶，也符合事先安排的剧情进展，正是恰到好处。张飘飘跟着两人出离了小公园，穿过马路。对面一座敞亮的开放式大门，正是昨夜张飘飘途径的杭州电影学院。

这是一家创建不久的民办大学，在西湖附近寸土寸金的地方占据了一块土地。楼宇和校舍俱都是崭新，老师更是从全国各地请来的专家和演员。大二表演二班的钱老师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科班毕业后便当起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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