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杀青

挂断了微信视频，张飘飘皱着眉头，思考着这笔钱的数量。按照现在的物价水平，日常吃住至少需要两、三千。而小六正在养病，必须大量美食和补品，这样算来，一个月差不多要五千开销。

既然出手，仅仅一个月的花销显然有些寒碜，张飘飘决定拿出一万，也好让小六安心养伤。接下来便是这一万块钱能从哪里搞到，自己现在可是断然拿不出来，只能靠借了。

同事中虽然可以借到，但节后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难以启齿。大学同学中，交情好的几个都在国外，远水不解近渴。再老些的朋友如今都少有联系，显然并不适合。

演艺圈的朋友中，能有这份交情的只有嘉楠，但他这正在难中，也不便开口。于貔貅虽然热情，但毕竟不那么熟络。三位室友除了方雨都不富裕，可若是向方雨开口，怕是这个梗他会说上一辈子。

张飘飘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无奈之下，只得掏出手机，一个个好友翻看过去，寻找线索。猛然间，张飘飘的目光停在了侯经理的身上，也许这位老大哥可以一试。

“经理大人春节快乐，万事如意！”张飘飘给侯经理发去了问候。

“什么嘛！”侯经理的回信并不领情，“都初三了，才想起我啊？”

“初三给长辈拜年，是我们这儿的风俗嘛！”张飘飘胡诌道。

“哪儿有这个风俗嘛！”侯经理毫不客气，“好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是节后想多请几天休假？”

“到底是老大，果然厉害！”张飘飘被侯经理揭穿，便也不再拐弯抹角，“是有点事情，手头拮据，想借个一万块钱，等发了工资就还！”

“借钱啊？你是本人吗？还是手机被盗了？”侯经理疑惑道。

“如假包换啊！”

“我知道你多才多艺，唱个喜歌来，我也好确认是真人。”

张飘飘知道侯经理做事谨慎，虽然是玩笑话，却也当真心存疑惑。毕竟一万块钱不是小数目，张飘飘无奈之下，只好打开语音通话，当真唱了一段。喜歌是一种民谣，相声里经常听到。张飘飘并不会唱，只是胡乱编上几句。

“正月里来大过年，家家户户笑开颜。空中降下聚宝盆，砸中经理家大门……”

“行了，行了，我家门还要呢！以后别借钱时候才想到我！”

侯经理话音刚落，一万块竟然直接转账过来，连原因都没询问。张飘飘大喜，恩情记在心中，此时也不必多说什么感激的话语。紧接着，张飘飘把一万转给了初一，倒让好友吃惊非小。

初一的本意其实是想让张飘飘捐赠个几百块，给小六买点补品。没想到张飘飘一下转来一万，这么多钱显然不像是馈赠。但到底算是借给谁的，到时又怎么还，却都没有说清楚。

初一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问也不好，不问也不好，拿着手机犹豫不决。张飘飘见好友的微信一直是“正在输入”状态，等了半天不见回音，便猜想到了他的顾虑。

“这钱先花着，不够再说。以后小六发达了，也可以还我个人情。要是他没赚什么大钱，这一万块就算是我送他的。”这钱算借还是算送，张飘飘其实并不介意，于是赶紧发去消息，为好友解疑。

初一心中感激，既然钱是给小六而并非自己，倒也不好谢绝。张飘飘搞定一桩大事，心中舒畅，继续在圆明园中闲逛了起来。虽然是冬日，但BJ气候干燥，又值红日当头，倒也不感到寒冷。

“各位游客：慈禧巡游表演将于两点半开始，欢迎大家在南门入园处观看表演。”

“我去！什么情况？”大喇叭里一则消息，让张飘飘吃了一惊，“真的圆明园现在也搞演出啊？差点真以为自己在横店呢！”

张飘飘掏出手机查看地图。圆明园南门在绮春园入口，而自己此时正在福海东岸，倒是离得不算太远。距演出开始还有一刻钟时间，赶过去倒是刚刚好。

张飘飘来到时，南门入口处已经人满为患。今天园中游客本不多，此时不知都从哪里冒了出来，竟然有些拥挤的感觉。人群中一队人马，正是演出的队伍，打扮得花枝招展，光鲜靓丽。

队伍正中一位老妇人雍容华贵，正是慈禧老太后。太后身边两人，一位龙袍加身，另一位则是大太监的打扮。三人之后是一群穿着艳丽的女子，料想是皇后嫔妃之类。再后面则是身穿官服的大臣们，朝珠顶戴，器宇不凡。

主角们的两旁是一排排太监和宫娥，身后则是成队的侍卫。张飘飘大致数了一下，总共竟然有将近两百名演员，可谓阵容庞大，到底是京朝大地，比横店要气派许多。

演员们此时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待等两点半一到，瞬间便行动起来。前队的主角们有说有笑，随后的配角满脸陪欢，龙套们则步伐整齐，训练有素。

随着演出队伍的前行，游客们也簇拥着一路向前。所谓演出，并没有什么剧情，无非就是营造那种气氛。张飘飘虽爱热闹，却不喜欢凑热闹，远远在一旁跟着，倒反而能看个全景。

巡游持续了二十分钟，方才告一段落。演员们开始纷纷散去，而主角们却被游客围住，忙着合影拍照。张飘飘尾随着太监、宫女、侍卫们，来到不远处一处建筑，料想这里便是演员化妆的场所。

出乎意料的是，演员们并不卸妆，只是套上了羽绒服，四散坐下休整。人们三三两两，有的掏出手机，有的则点上一支香烟，闲聊了起来。这样的演出在横店司空见惯，但BJ却是少见，张飘飘颇有兴致，便想打探下具体情况。

这里地处偏僻，除了这些休息的演员，倒是少有游客。张飘飘四下望去，见一个小太监打扮的演员坐在一个角落，一个人一边抽烟，一边在不停按动手机，似乎是在打着什么游戏。张飘飘信步朝前，凑到了他的身旁。

“你们不卸妆，下一场什么时候演？”张飘飘搭讪道。

“四点。”小太监并未停下手中的手机，只是瞥了张飘飘一眼。

“还是跟刚刚一样的巡游吗？”张飘飘继续问道。

“公园公告上有。”

小太监态度冷淡，张飘飘讨了个没趣，心中颇为不悦。之前在横店也常与群演们搭讪，大多热情聊上几句，这里的风气却似乎不同。张飘飘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转身离去。

“我去！靠靠靠！”猛然间，身后的小太监一声大喊。

张飘飘吓了一跳，不由转身望去，只见小太监咧嘴看着手机，一脸的沮丧。张飘飘虽然不好电竞，但也知定然是游戏失败，也许名次还下降了几位。小太监见张飘飘盯着自己看，脸上略显有些不太自然。

“四点还是巡游，跟刚刚一样的。”小太监说着，忽然愣了一下，“你是张飘飘老师？”

“诶？”张飘飘这回真的吓了一跳，心里盘算着，“他怎么会认识我？难道之前在横店见过？”

“我看过你的宝宝饼广告，还有跟嘉楠那个综艺。”小太监站了起来，语气也不再生硬，变得客客气气。

“那个综艺没放呀！”

“之前有过预告，很期待的，结果没有播！”小太监满脸堆笑道，“老师，你怎么来BJ了？是拍戏吗？”

“这样啊……”张飘飘点了点头，见小太监前倨后恭，心中仍是颇有些不爽，“啧啧，我以为‘老师’这个称呼只有横店才用，没想到大BJ的演员也这么叫啊！”

“嗯嗯，都是的吧！”小太监似乎没听出张飘飘语气中的嘲讽，竟然认真点着头。

“好吧，我只是来BJ玩玩。”张飘飘见对方认真应答，也不好继续调侃，“既然一会儿的演出内容一样，那就不等了。”

“诶，四点钟是今天最后一场，到时候会现场送小礼物的。”小太监热情介绍道，“有马首的玩偶，还有大水法的钥匙链。”

“哦？”张飘飘微微一笑，“还要等一个多小时呢！要不然，你直接去拿个礼物来给我就好了。”

“我……我可拿不到。”小太监脸上一红，挠了挠头。

“没事儿，我就这么一说。”张飘飘一摆手，“那我走了，回见！”

“诶，那个……”小太监忽然喊道，“能合个影吗？”

张飘飘之前搭讪，本想了解下BJ景点演出的情况，下次去到横店，也好作为谈资。没想到这个小太监之前态度冷淡，张飘飘对他并不喜欢，也就不想多说。到如今对方竟恭恭敬敬要求合影，倒让人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明星，只是客串一下节目，不算是演艺圈的，不用合影了吧。”张飘飘搪塞道。

“要的，要的！”

小太监此时已经举起手机，凑上前来。张飘飘不便拒绝，只得摆出笑容，合影留念。小太监倒也认真，竟然连拍了好几张，这才罢休。照片拍完，张飘飘刚要转身离开，却又被喊住。

“能加个微信吗？我把照片发给你！”小太监说道。

张飘飘可不想要刚刚的照片，但对方已然提出，当面拒绝却又不妥。张飘飘其实并不介意互加微信，但他最恨别人删他好友，所以自己也从不删别人。这样一个陌生人以后一直在微信好友中，确也有些尴尬。

张飘飘犹豫着，转脸一看，那小太监竟然满脸期待，不由心中莫名一酸。他如此巴结，无非是想结识明星，以后也多个机会。最初态度虽然冷淡，也是因为专注游戏，并不算什么过错。

张飘飘心念一转，刚刚的厌恶之情竟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分同情，甚至一丝喜爱。张飘飘心中释然，也改换了一张笑脸，乐呵呵地掏出手机，互加了微信好友。

小太监名为徐涛，是圆明园的驻场演员。景区的演出是疫情后刚刚开始的，他是第一批演员，已经干了一年多时间。既然加了好友，张飘飘也不便马上离开，两人便席地而坐，闲聊了起来。

“我这个工作虽然不错，但更想去拍戏。”徐涛说道，“老师，你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我？哈哈，哈哈！”张飘飘笑了起来，“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是一名工程师，不是演艺圈的人。更何况，我认识的也都是跟你差不多的群演，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不是跟嘉楠他们一起做节目吗？”

“那只是机缘巧合，更何况，嘉楠自己也被封杀了。”张飘飘微微摇头，“你要是想当群演，我倒是建议去横店。那里比较规范，氛围好，机会也多。虽然自己不容易出名，但经常可以遇到明星什么的。”

“可我听说，当群演非常苦，而且不稳定，经常好多天找不到活儿。”徐涛皱着眉头，“好多人去了横店只能吃土，基本待不了几个月。”

“还是看自己吧！”张飘飘说道，“我也有朋友在横店干了几年的，时间越长，人头越熟，也就越有机会。那些干不长的，很多是因为心里落差太大。他们是揣着明星梦去的，很快就会觉得群演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我要是以后去横店，提你的大名，能管用吗？”

“啊？”张飘飘用力摇着头，“完全不管用啊！你听说过哪个导演制片人会给一个程序员面子吗？”

两个人聊了片刻，徐涛的话渐渐少了起来。张飘飘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明星，或者圈里的名人，对他的事业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张飘飘感到对方神情微妙的变化，便站起身拍拍屁股。

“好了，冬天太阳落得早，我再逛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徐涛这次并没有挽留，两个人告了个别，张飘飘便朝西走去，准备把刚刚未逛完的福海游完。对这位新交的朋友并不满意，与初一、小六、博豪众人似乎并不是一路。张飘飘甚至觉得，很快对方便会删除自己的微信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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