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隳秦

第23章诛杀扶苏

始皇帝崩卒于沙丘宫。赵高与李斯议定,封锁始皇帝死亡的消息。始皇帝的车辇转向咸阳,赵高安排亲信宦官继续进出服侍始皇帝,每到一处依旧让各地进献美食珍宝。

始皇帝死亡的消息无法一直封锁下去,正值酷热,始皇帝的尸体开始散发尸臭味。赵高以始皇帝的名义,命每位随行官员车上都装上至少一石鲍鱼,鱼腥味很快就盖住了尸臭味,只是在酷暑之下,这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赵高以为,何时宣布始皇帝的死讯以及如何在车辇到达咸阳时控制住咸阳是两件头等大事。然而李斯却不认同,李斯认为,一是要车辇回到咸阳才能发布始皇帝的死讯,从而让胡亥顺利继位;二是虽然始皇帝的诏书和玺符在手,但依旧不够。

李斯指出,要顺利地回到咸阳成就大事,首要是除掉有可能阻止胡亥继位的威胁。毫无疑问,威胁来自尚在上郡监军的扶苏。扶苏与蒙恬若率军来咸阳问罪,沿直道十数天便可至,而咸阳无可阻挡的兵力。李斯建议,始皇帝改变回程路线,经井陉至九原,以始皇帝之名命九原、云中、上郡等地的郡守都尉集结兵力,听从调遣。

李斯对赵高说,扶苏比我们离咸阳近得多,我们只有在九原摆出集结兵力,可随时攻击扶苏背后的态势,才能让其不敢妄动。更重要的是,扶苏并不知道始皇帝的死讯,扶苏对其父亲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始皇帝车驾停留九原,边郡兵力调动,必会让扶苏迟疑恐惧。

“我们只需修书一封,以陛下的名义命扶苏、蒙恬自尽”,赵高嘿嘿一笑,“扶苏再怎么说也是未经世面的公子,重压之下或许真的就抹了自己脖子。”

“如此容易?”李斯疑惑地问道。

“左丞相忘了当年我们一道编纂《法律答问》时提到一种存在于家庭婚姻中的特殊行为”。

“谒杀?”

“正是。家庭纠纷属非公室告,官府不受理。但若存在子女、奴仆不孝不忠的行为,家长、主人有权向官府申请处死子女或奴仆,一经查明属实官府会代为执行。”

“令君的意思是?”

“给扶苏的诏书一定要明示,扶苏自其母被废以来,一直对陛下心怀怨愤,外表忠厚内里奸诈,更勾结方士残害陛下的健康,怂恿儒生否定陛下的功业。”

“令君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赵高惶恐,望左丞相勿怪。”

“可蒙恬未必如你所愿”,李斯说道。

“左丞相忘了,通武侯还在随行车驾中”。

“王贲?”

“王贲威名不下于蒙恬。我们可以陛下的名义发布诏令,让王贲监军九原、云中,蒙恬必然不敢妄动。到那时,只要扶苏一死,军心必乱,我们只需遣一使者前去收掉蒙恬兵权,蒙恬不敢反抗”。

“就是这个使者得是有分量的人,不然蒙恬会起疑心,弄不好会反戈一击”,赵高略带谦卑的态度看向李斯。

“人选老夫已经想好了”,李斯胸有成竹。

看着气定神闲的李斯,赵高默念道,你恐怕没想到我是故意诱导你走井陉的。

井陉属恒山郡,是赵国故地。随行的一名叫赵歇的少府官员突然亡故,尸体被草草收敛。或许是始皇帝车辇停驻井陉,官员们的重心都放在始皇帝车辇的安全上,毕竟要是再碰到博浪沙的事件,地方官员恐怕都要受牵连。没人再关心一个少府属官应葬在何处。

御史大夫冯劫被李斯派往上郡。带着皇帝的符节和诏书,冯劫快马来到上郡。

冯劫也快记不得上次见到始皇帝是什么时候,上次见到始皇帝恐怕还是始皇帝刚到平津渡召见的时候。后来始皇帝身体抱恙,召见大臣的次数越来越少,再后来就总是赵高出面代替始皇帝回复大臣。车驾离开沙丘,并没有直返咸阳,而是来到更北的九原,冯劫心中一阵疑惑。直到赵高主动找上自己,以始皇帝的口吻传达诏令,要自己持皇帝的符节和诏书前往巡视上郡。

赵高一如往常的谦逊温和,只是再三强调此次巡视意义非同小可,皇帝为此宵衣旰食数日。冯劫还注意到,此次随自己前往上郡的郎卫中不乏宗室近支。

再大的疑惑也比不上接下来的震惊。开封玺泥,冯劫看着诏书的内容,“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馀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秏,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

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继而是恐惧,此刻身处上郡扶苏大营,万一扶苏有反意,自己岂不是有来无回。冯劫压制住内心的慌乱,手持始皇帝符节,召见扶苏、蒙恬等人。冯劫一字一句地读完了诏书,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句,“以兵属裨将王离”。

“王离何在”。冯劫大声质问道。趁扶苏、蒙恬等人惊骇之际,冯劫先发制人。

王离上前叩拜,冯劫将诏书递给王离。王离看罢更是惊愕,看向扶苏,蒙恬,又看向冯劫。冯劫脸色冷漠的像草原的冬天。

“武城侯,此乃皇帝诏令”,冯劫厉声说道。

“诺”,王离等了片刻嘴巴里蹦出来这个字,一个箭步上去,挥剑抵住蒙恬,冯劫身边的郎卫也随即摁住扶苏。

王离从冯劫手中接过诏书,大声说道,“遵陛下诏令,王离接管上郡诸军,不从者以谋反论处。”

冯劫满意地看向王离,不愧是名将之后。临行前,赵高递诏书给自己的时候偷偷说了句,皇帝已命通武侯王贲监军九原、云中、北地诸郡,看来皇帝早就提前部署。

扶苏、蒙恬怎么都想不到皇帝诏令竟是如此。蒙恬如同受伤的饿狼,狠狠地盯着王离,扶苏在默默垂泣之后向冯劫施礼,“谨遵皇帝诏令”。

扶苏的声音透着无奈苍凉,甚至还有一丝解脱的意味。扶苏尊崇儒学、谦逊有礼,冯劫一度也以为太子之位非扶苏不可。诏书的内容却言之凿凿,冯劫只能暗自叹气,身在帝王家就是如此啊,只可惜扶苏不是重耳,普天之下无路可逃。

听到扶苏的话语,蒙恬像受了伤的野兽,拼命咆哮道,“公子,陛下居外,未立太子,却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军,此天下重任也。今不过一使者前来,并非皇帝亲临,岂知其中是否有诈。请公子复请皇帝定夺,就算复请而后死,也不迟啊。”

“蒙兄你有所不知,一月以来,陛下不断来信斥责于我。现在也好,我终于可以安歇了”,扶苏苦笑道,又像是千斤重担从身上卸下。

“请御史大夫转告陛下,扶苏乃嬴氏子孙,绝不苟且偷生”,扶苏随后向咸阳方向跪拜,“父亲,儿子先行前往蓬莱一步”。语毕,拔出佩剑自刎。

“公子!”蒙恬跪在扶苏身旁大声哀嚎。冯劫见了,像极了失去族群领地的头狼。

王离朝帐中其他几位牙将使了个眼色,几位牙将上前搀扶蒙恬,其实暗地里使劲,把蒙恬挟住。蒙恬一声暴喝,变身陷入重重陷阱的猛兽,拼命挣脱突如其来的命运牢笼。挣脱了一阵,蒙恬颓了下去。

冯劫将王离拉到一旁,轻声吩咐道,“先把蒙恬关到阳周,你再甄别几个蒙恬的亲信,分别关押,务必小心”。

“阳周远离北境,关在那里蒙恬翻不出什么花样,御史大夫想的周到”。

看着脸上谄媚之色的王离,冯劫满意了,王氏子孙也要掌控于我手。此事办妥,假以时日御史大夫又何足道哉,我还可以更上一步。冯劫的脑子出现了李斯的身影,若隐若现。

处理完扶苏和蒙恬,冯劫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至始皇帝的车辇。李斯与赵高大喜,赵高立刻吩咐车辇快马加鞭,沿着蒙恬开凿的直道飞奔回咸阳。

“沿直道,十日内即可抵达咸阳,得早些准备少公子的登基仪式”。扶苏自杀,蒙恬被拘禁,蒙毅尚在外地替始皇帝祭祀山川,已远水救不了近火了,只要返回咸阳,拿出始皇帝遗诏宣布胡亥为太子,则一切都尘埃落地。

“令君稍慢,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搞清楚”。

“何事?”

“咸阳。眼下我们尚不知咸阳的情况。始皇帝这次出巡,除留内史马兴留守咸阳外,还有一人也是咸阳的关键所在。”

“何人?”

“中尉杨熊”。

“华阴杨氏?”

“不错。华阴杨氏亦是杨门世家,只不过多年来被王、蒙压制。杨熊的族叔杨端和曾与王翦合攻邯郸,只因邯郸城下杨端和作战迟疑,止步不前,王翦却一举攻入赵王宫,生擒赵王迁,从此杨氏一门不可与王、蒙相提并论了。”

说起杨端和,赵高有印象了。邯郸城下,昔日的公子嘉率代地骁骑与秦军厮杀,秦军将旗中有杨氏的旗帜。

“中尉掌咸阳治安执法,管理中央武库,兼领左右京辅兵卒,更负责宫城的外围警卫。”

“杨樛

可与杨熊同族?”

“正是。”

“左丞相深谋远虑,高立刻去办”。

望着赵高离去的身影,李斯渐渐开始不安,这么聪敏的人我能控制住吗。

杨樛兴冲冲来到始皇帝车辇前,自从琅琊郡刻碑后杨樛还没有被单独召见过。杨樛也感受到了氛围的不同,车辇前的郎卫一派萧杀肃穆,为首的郎官是赵高的弟弟赵成。

赵成见到杨樛,上前略一施礼,“五大夫,请入内,等候你多时了”。

杨樛顿时奇怪,如果是皇帝要见我,会直说皇帝,想到始皇帝一向急切的行事风格,想都不用想必须连滚带爬地跑进去。但赵成只说等候多时,那么等候自己的人如果不是皇帝,又会是谁。再看看车辇附近,从内圈的郎卫到外围的步骑,若不是皇帝在此,怎么会如此戒备森严。

进到皇帝内帐,杨樛一眼看到李斯与赵高垂手而立,杨樛行礼之后忍不住四下偷偷观望。

“别看了,内账就我们三人。”李斯说道。

杨樛轻轻地啊了一声,正要说话时被赵高打断。

“五大夫,切勿责怪。左丞相与高正有一要事相托,故借陛下之名请五大夫到此。”

赵高故作煎熬地看向李斯,李斯配合地点了点头。

“此事非比寻常,而是关乎大秦的天命兴衰,稍有不慎将有分崩离析的大乱。五大夫出自华阴杨氏,乃我大秦世代宗卿,屡建功勋,德高望重,此事非杨氏者不可为。”

杨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实在不敢相信居然会天降重任于己,自己不过是太常下属掌管礼仪的属官,爵不过五大夫。可是,和自己相托的二人,一位是位高权重的左丞相李斯,另一位是服侍皇帝多年的近臣赵高。他们二人说的话还能有假?接下来的事情让杨樛如五雷轰顶。

“五大夫,陛下已驾崩离去,前往蓬莱仙山修道了。”

李斯和赵高看向内账中的床位,床位被幔帐环绕,幔帐之中隐隐约约躺了个人。

杨樛看向李赵二人,二人微微点了点头。杨樛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陛下,臣杨樛叩见”,一边哭,头还不断叩向地板,叩的地板磅镑直响。

赵高略带厌恶地看向杨樛,这家伙表演的还真是声情并茂。

“五大夫,老夫就不与你多费唇舌了。皇帝驾崩前留下一份遗诏,着少公子胡亥为太子,继承皇位。”

胡亥?他还是个少年吧,杨樛一怔。

“少公子宽仁孝悌,又于律法书法造诣极高,众公子中最受皇帝器重。此次出巡皇帝又携少公子在身边,已有立储之意。这是皇帝遗诏,五大夫请过目”,赵高从怀里掏出遗诏,待杨樛看完又赶紧把遗诏收了回去。

“当然,少公子毕竟年幼,不谙世事,又有诸多长兄”,说到长兄的时候赵高看了眼李斯。杨樛立刻明白了,扶苏。

“长公子扶苏尚在上郡监军,他是否知晓?”杨樛大胆地试探道。

“五大夫一语中的。上郡距离咸阳比我等远得多。扶苏有蒙恬三十万大军加持,万一有异心,何止关中大乱,整个天下也将动荡不安。”

“所以请五大夫速往咸阳,去见乃兄杨熊。”

杨熊刚满四十,人如其名,身体敦实厚重。杨熊出自华阴杨氏,历代为秦将,近年来虽比不上王、蒙,也是显赫百年的将门。杨熊之叔杨端和与王翦齐名,曾与王翦一道灭赵。赵高的印象里,杨端和灭赵之后便退隐,退隐前向始皇帝推荐侄子杨熊。杨熊随王贲围大梁,作为先登攻破楚都寿春,受到始皇帝赞许。官爵一路上升,更于始皇帝最后一次出巡前被委以中尉,掌咸阳防务,更兼宫廷掖卫。

杨熊很快便见到便装进城的族弟杨樛。杨熊的惊骇不亚于杨樛,但他毕竟久经沙场,很快冷静下来,稍一思索对杨樛说道,“樛弟,你有没有想过,李斯赵高为何会示好于我们?”

“莫不是族兄担任中尉,掌管咸阳防务。”

杨熊微微握紧拳头,“就你所说王贲奉皇帝令监军九原,表面上看是从背后牵制扶苏,让其不敢妄动,实则不过虚晃一枪。扶苏若真有异心,十日内即可兵抵达咸阳,王贲纵然集结九原、云中的兵力也赶不上。扶苏若真有大志,当立刻起兵南下,直抵咸阳,但眼下我并未收到来自上郡的军报,可见扶苏仍按兵不动。由此来看,扶苏不是被王贲的阵势吓住就是被其他事牵制。兵贵神速,我猜此刻皇帝的车辇已经星夜驰往咸阳。从直道

下咸阳,七日内必到。”

杨樛明白过来了,“就算车辇赶到扶苏之前到了咸阳,可掌门的钥匙还在族兄手上。”

“正是。李、赵二人也看到了问题所在,故派你前来通知我。”

杨樛笑了,“天下更替的关键是在族兄,眼下我们提任何要求,李斯赵高都不敢不答应。”

“但这其中也蕴含着巨大的风险。稍有不慎,我杨氏一门恐会覆灭。”

“此话怎讲?”

“我们要是开价太高,必然激怒李斯。皇帝车辇毕竟在他们手上,他们只要宣布皇帝遗诏,召关中各郡勤王。关中皆是旧秦人,忠于王室,到那时我恐怕是第一个丧命的叛逆。”

“族兄有何高见。”

“李斯赵高之所以遣你先来见我,一是示好,二是拉拢,三恐怕也蕴含警告。”

杨熊思索片刻,“你今晚就回去告诉李斯,我杨熊愿奉皇帝遗诏。”

“至于条件?”

“条件便是,我杨氏一门要成为大秦第一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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