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时局
布雅老太太、巴雅尔老婆和图雅急忙跑到隔壁的小木屋。
“汉家子！快拿把小刀来，要快！”老太太喊道，“鲁哲，快烧热水！”
左邻右舍都出来了，有端来木盆的，有抱来干柴的，更多的人站在屋外，吵吵闹闹地提供着意见。
余皓飞快找到先前提纯的酒精，把所有铁器都浇了一遍，从门口递了进去。
“老爷们，都出去！”巴雅尔老婆将不知所错的兀哲一把推出门外，又把小门关上。
屋里，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一直没有停。
兀哲这个山一样壮的汉子，此刻浑身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跪在门前向所有他知道的神灵祈祷。
鲁哲被这个场面吓住了，同大哥一起跪下祈祷。
门外一众村妇也在积极地讨论。
“听兀哲媳妇这般模样，比我生孩子的时候难多了……”
“我听说，她们靺鞨女人身子是弱一些。”
图雅推开门，手里拿着一张被血染透的棉布，焦急地冲外面喊道，“布！谁家还有棉布？血止不住了！”
“咱们哪有那个……”
众人面面相觑，布帛对于这个山村来说是绝对的奢侈品。
兀哲立马冲了出去，疯了一样向四邻求助，“谁家有布！谁家有布！”
“我有！”
余皓穿越来时穿的衬衫是普通的牛津纺棉布，上次给母鹿止血的时候就已经拆掉裁剪成小片了。
他将一沓棉布递给图雅，门“嘭”地一声关上了，一转身，看到兀哲鲁哲两兄弟正给自己磕头。
兀哲已经泪流满面，“恩人，我一定会报答你！”
时间过得很慢。
屋内女人的嘶喊声慢慢弱了，血水已经倒出来三盆，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呜哇——”
一声小孩的啼哭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却响彻了整片山林。
“生了！”村民们爆发出一阵喝彩，兀哲又跪在门前，双眼紧闭，双手举天，像是在感谢神祇的护佑。
“哥，我当叔叔了！”鲁哲笑得合不拢嘴。
屋内又传来女人孱弱的呼喊声，图雅推开门，满头大汗。
“再来一盆热水！还有一个！”
“啊……两个，两个……”兀哲顿时慌了神。
“愣着干嘛！热水！”图雅疯了一样吼道。
“哦！好！”
半晌。
终于，图雅抱着两个肉嘟嘟的婴儿从屋里走出来，众人又发出一阵喝彩。
“嫂子给你生了两个男孩，”图雅将一对双胞胎放在兀哲怀里，“兀哲大哥，你好福气。”
三天后，布豁人在篝火旁集会，为新出生的族人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
作为族长的布雅老太太主持了仪式，用新摘的树枝嫩芽在两个小家伙脸上拂了一遍，又念了一长段祝词。
这段祝词这可把老太太为难坏了，提前演练了很多遍。
各家都赠送给兀哲夫妇一些食物，有肉干，有菌干，有药材，都是森林里常见的山货。
巴雅尔执意要送一小罐新酿的酒，被他老婆制止了。
这次集会还有一个重要的内容，余皓要老太太送给布豁人一份大礼。
那就是老族长藏在自家屋里的食盐和布匹。
他和鲁哲连夜把老族长家搬了个空，食盐和布匹按人口均分给每户。
二十几户人家，每家都分到了满满一袋食盐，几匹绢布。
金银法器自然要留给布雅老太太了。
老太太按照余皓的意思，在布豁人面前把老族长狠狠地批判了一番。
兀哲捧着分到的布帛，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捧着沉甸甸的食盐和布匹，族人们对新族长更加感恩戴德。
从此以后，布豁人开始穿着真正的衣服，整个村庄的面貌为之一新，不再是从前的野人模样。
第二天，余皓和图雅出发，沿着小河流淌的方向前往三条河流交汇处的集市。
余皓带着几百个崭新的开元通宝——这是从老铁匠布克图那弄来的。
两人带着一匹老马。这匹杂灰色的马是上次图雅从远方的室韦人那用三张鹿皮换回来的，已经很老了，两人舍不得骑，只是用它驮了够两人支撑数日的食物和水。
两人行走在深山密林，一条沿着河流的小径在落叶之下很不起眼，不知道是行人还是野兽踩出来的。
山里已经有了几份初秋的韵景。
“图雅，我一直有个问题，”余皓对大步走在前面的女孩道，“你们室韦人怎么就没有一个首领呢？”
图雅摇摇头，“从没听过室韦人的首领，我们生来就是布豁人……要不是定居在这里，我们连自己是布豁人都不知道呢。”
“我听说周边一百里之内还有好几个室韦部族，你们有什么往来？”
“是的，我们族人时常跟隔壁部族有争斗，一般是打猎的时候，抢猎物，不过打架一般不会用兵刃。”图雅很少穿用布裁制衣服，走起路来很不习惯，“部族之间也会相互通婚，我阿妈就是从札尕部嫁过来的。”
“那关于突厥人，你们了解多少呢？”余皓问，“你们跟突厥人打交道多吗？”
“突厥人，就是头上带着尖尖的毡帽，喜欢骑马的人吧？”图雅笑了笑，“他们个子小小的，看起来很不经摔的样子。时不时有突厥人经过我们村，想用马匹换一些铁器，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用马。”
“那汉人呢？”
图雅想了想，“阿妈回来的时候带来几枚铜板，说是汉人皇帝用的钱，还说汉人的皇帝是天上的神仙，可能是乌罗护山神那般吧，我还从来没见过汉人……”
“我就是汉人！”余皓不得不粗暴地打断她。
图雅噗嗤一乐，回过头来重新大量了一眼余皓，轻轻摇了摇头，“啧啧啧，你们汉人比突厥人还不不经摔，我一个能打五个。”
余皓躲开她的目光，把眼睛挪向森林深处。
“不过嘛，”女孩转头继续往前走，“你们汉人脑袋还是挺好使的。”
布豁人太少了。
余皓认为，必须把周边部族的力量集合起来，才能一起做大事。
而这不就是突厥人正在做的事吗？
尽管名义上归顺，但是突厥人无不怀念祖先饮马灞桥的荣光。
但是现在，突厥的西部腹地已经被回鹘人和黠戛斯人渗透成了筛子，王忠嗣率领的朔方军也屡在与突厥人的交锋中占净便宜，所以突厥人盯上了东北这块地盘。
“契丹人呢？”余皓问到。
图雅打了个寒颤，露出害怕的神情，“契丹人，很凶，他们的铠甲明亮亮的，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听说用弓箭都射不穿。他们不光骑马，还会使长刀，足有一个人那么长。族人稍有违背契丹人的，轻则收编为奴，重则直接砍头。”
图雅把双臂张到了最大。
余皓虽然历史学得不好，但是他猜出来，这分明是唐军精锐重装骑兵的装扮。
可见契丹现在羁縻于大唐松漠都督府之下，军备武器也一律因袭唐军。
但是余皓还不敢告诉女孩，她最害怕的契丹人，其实也被汉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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