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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的岛国战记

第39话︱命定的相逢藤吉郎登场

树起为斯波义统复仇这份大义的旗帜,信长随即向彦五郎展开讨伐。

与以往一样,他仍旧率军亲征。

而彦五郎方面在失去甚介之后,能领兵抵抗的便只剩下大膳和左马丞了。

在两军实力已拉开明显差距的形势下,信长军的将士们对此战可谓是信心空前高涨。

两军在清洲城前的安食村一带展开对战,相对于靠着一腔孤勇捍卫城邦的彦五郎军而言,拟定好详细战略的信长可谓是有备而来。

他制定了第一排由长枪队负责进击的安排,手执4.5米长枪的步兵们,凭籍长距离攻击的优势,一开始就横扫了彦五郎军的士兵。

眼看战况不妙,左马丞挥刀策马率着一众彦五郎军的骑兵们从侧翼冲向信长军,试图通过扰乱队形导致信长军阵营大乱。

然而左马丞始料未及的是,就连他率军攻击信长军侧翼的战法,其实也早在信长的预料之中。

当他率着骑兵们绕到侧翼,一股作气地对信长军发动冲击时,本该猝不及防被他们挥刀斩杀的士兵们忽然迅速分散。

在士兵们竞相退开后,一队足有一百人左右的火枪手,端着火枪赫然出现在左马丞面前。

“这是?!”左马丞心中暗叫不好,急切回头望向那群追随他进行侧翼突袭的骑兵们,“我们中计了,大家快撤!”

他还没来得及挥动缰绳调转坐骑,信长军的火枪手们便纷纷扣动扳机。

只听震耳欲聋的阵阵枪声响起,左马丞的身体瞬间就被打出了十多个弹口。

他和麾下的骑兵们怆然从马背上裁倒在地,这群被视为清洲城骑兵精英的武士们,在现代武器火枪的威力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此番信长只带了丹羽、泷川和利家三员大将出阵,但也足以将元气大伤的彦五郎军给杀得丢盔弃甲。

就连在清洲城内又用了五名美少年作为祭品重新修复赤练蛇刀的大膳,在战场上再度与利家及丹羽对决时亦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尤其左马丞所率的骑兵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后,大膳更是无心恋战地率军往清洲城内逃去。

“想要建功立业之人,就在战后给我拿着斩获的敌军首级来领赏!”

为了激励军心,信长策马穿行在趁胜追击的将士间,洪声对着他们许下承诺。

“冲啊!让我们将彦五郎军杀得片甲不留!带着满满的首级向主公领赏!”

他的鼓舞无疑更大程度的振发了信长军士气,将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加快了追击的速度。

被信长军穷追不舍的彦五郎军,在成愿寺一带迎来城内赶来的援军,但就连这第二度的奋勇抵御,也在信长军加倍猛烈的攻势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尤其越战越猛的信长,在这趟追击战里近乎于无往不利。

但凡他手中的菊文宗挥动之处,势必会有一连串的彦五郎军士兵倒在血泊中。

两军之间除了在士气上出现极大的落差,最根本的还在于各自主君在战争上的态度不同。

信长从第一次率军出阵开始,无论面对多么艰难的战役,他永远都会一马当先地冲向敌方。

这种以身作则的英勇无畏,给麾下将士们树立了极佳的示范、并大大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而彦五郎则是置身于清洲城内,倚靠手下的重臣们出生入死地为他指挥军队作战。

在战场上,彦五郎军的将士但凡一将双方主君进行对比,斗志便霎时消散了不少。

因此在左马丞战死后,全军只剩大膳一名主将的情况下,彦五郎军在成愿寺的抵抗战里再度被信长军打得节节败退。

最后大膳迫于无奈,出动了一百五十名敢死队员舍身暂时拦截住信长军,他才得以率着其它将士退回清洲城。

信长在这场安食之战里的再度谱写胜绩,让清洲城在尾张国内陷入更加孤立的局面。

尾张国·清洲城·城主府邸·正殿

庭院里鸟儿欢啼,犹如一曲优美的自然乐章,明媚阳光正与清爽微风竞相在室内展开追逐。

然而端坐在上座的彦五郎却是一脸死灰地饮着闷酒。

他无精打采倚着扶几的颓废模样,与室外的庭院好光景形成了迥异的反差。

曾几何时,每当遇到棘手议题时,他总习惯推心置腹地与麾下三名重臣大膳、甚介与左马丞展开商议,然后从他们各有见解的进言里作出选择。

如今端坐在下座的重臣,只剩下大膳一人了,又叫彦五郎怎么能不沮丧和焦虑?!

“我们已经打了两场败仗!现在不说信长这厮,就连尾张国内各大城主都不再将我们清洲城放在眼里!”彦五郎恨声说。

一提到连续两场败仗,彦五郎便激愤得心绪难平,不得不端起酒盏靠着狂饮来借酒浇愁。

大膳低头望向拿在手中的酒盏,定定地瞪着盏内微微晃荡的酒液,拼命在脑海里搜寻对策。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忽地眼睛一亮,抬头望向仰头一气饮尽盏内清酒的彦五郎:

“对了,主公,若想要破解这么恶劣的局势,我们恐怕就得要找盟友了。”

“盟友?”彦五郎惨笑着又为自己倒了一盏酒,“我们都被信长打到逃回城内了,国内还有哪个城主愿意和我们联手?”

“在下觉得,信长的叔父孙三郎是个很理想的盟友人选。”

“孙三郎?”彦五郎讶然道,连送到嘴边的清酒都忘了喝,“他是信秀大人同父同母所生的弟弟,和信长算是血缘关系相当深厚的至亲,你怎么会想到要拉拢他?”

大膳搁下酒盏,状态低迷的他在这一刻竟迅速地打起了精神,专注地望向了上座的彦五郎。

“主公,恰恰由于孙三郎是信长的叔父,他才更可能选择与我们结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当初孙三郎跟着信秀大人出生入死,可说为信长一族从分家跃升为尾张一国的统治者立下汗马功劳,但如今信长成为领主,而他却继续只是一介守山城的城主。”

彦五郎终于领悟到大膳话中的意有所指,随即兴奋地将酒盏内的美酒再度一饮而尽。

“我懂了,大膳。是人都会存在贪念,你是想利用他的贪恋和不满让他加入我们阵营?”

“是的,毕竟信行公子那边已经指望不上了。织田一族里现在能有实力和信长抗衡的,也只剩下孙三郎了。”

大膳的进言无疑给了彦五郎很大启发。

此刻目光闪动的他正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着,力图寻找出最能取悦并打动孙三郎的方法。

“对了,大膳,我想到了!”彦五郎兴奋地提高了声音,“我们主家一族世代承袭着守护代理这个职位,不如我就用分享守护代理的权限为条件,去拉拢孙三郎!”

“这个……”大膳面露难色,“孙三郎半生追随信秀大人,见过太多大风大浪,恐怕分享守护代理权限这个条件还不足以让他选择加入我们。”

“那我就和他约定,一旦联手成功击溃信长,就分他尾张国内五分之二的领地!”

彦五郎咬着牙齿说,显然下了很大决心才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怎么样,这个条件足够诱惑了吧?再怎么样也比他守着的那座小小的守山城要强得多吧?”

“是!在下也这么认为。”大膳用力点了点头,对着彦五郎伏地拜倒:“那么,就请主公将与孙三郎交涉商谈一事交给我来全权处理吧!”

“拜托你了,大膳。这也许是我们逆袭信长的最后一线希望了。”

此时的彦五郎活脱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仅有的一根浮木不放,希望靠着这根浮木的力量能飘到岸边。

“是,在下明白。”大膳语气坚定地回答,“我坂井大膳一定为此倾尽全力,不负主公所托!”

尾张国·那古野城·城下町·市集

战场上的连续告捷让信长心情大好,安食之战后不久,他随即作出到城下町散心的决定。

在政秀以剖腹自尽提出谏言后,信长很久都没再逛过城下町、也没再到田野或河边撒欢过了。

此次再度重访城下町,对他来说具有着在这个阶段掀开全新篇章的意义。

所谓城下町,指的是日本中世时代之后,在领主居所周边所成立的聚落和市集,商工业者纷纷在此聚集,逐渐发展成一城经济的中心。

信长大胆启用居守屋后,禀着“用人不疑”原则,将那古野城的经济振兴大权完全托付给他。

在居守屋的悉心规划下,这座城市的城下町规模不断扩大,各色商店已经超过三十家,而自由摆摊的小贩更是随处可见。

信长重视经济、破格录用人才的政策,正在这处城下町的繁荣中开花结果,并给城民们带来更缤纷多彩的生活品质。

这次信长轻装出行,只带了两名小侍从在旁护卫。

他一路悠闲地在街道上随兴漫步,视线不时好奇地在各类自由摆设的小摊上逡巡。

经过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小摊,信长目光最后落在了一名贩卖京都商品的小贩身上。

那是一名身材矮小、微胖、外貌平平无奇的青年男子,乍一看到他的五官,就让信长顷刻间联想到山野里的猴子。

这名长相甚似猴子的青年商贩,正热情四溢地吆喝着:“各位客官快来看哟!这里有京都各种最流行的商品,从针线、折扇到文具都一应俱全!”

“只要拥有本摊的任何一件商品,您即使不出尾张,也能第一时间感受京都的风尚!”

他拿起摊上的一把折扇,大姆指向上一划,折扇便悠然打开。

青年商贩就这样执着折扇惬意地扇着风,安逸地继续对着路人吆喝了下去。

“看看这京都匠师的制工,方寸之间依稀都闻得到优雅的味道。啊!连这风也变得清甜不少!”

这貌不惊人的青年商贩,却有着操纵语言艺术的天赋。

他的话语极富感染力及煽动性,配合那仿若正置身京都的生动表情,竟吸引了不少民众驻足,继而在摊位上挑选起商品来。

“这位小姐,想必是出自大户人家的闺秀吧!”

青年商贩正对一名姑娘推荐着商品。

他态度亲切却又不过于亲昵,将人与人间的相处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您看中的这份胭脂,恰恰就是京都近期在各家公卿小姐间流行的热品,化妆后呈现的曼妙风采,可是与其它尾张姑娘完全不同!”

信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姑娘如何被青年商贩说动,在历经数度犹豫后,还是掏钱买了胭脂。

被那名青年商贩在工作中焕发出来的自信和热情所感染的信长,竟为此松了口气,就像是自己成功地推销出了商品一般。

在又卖出一份针线盒之后,青年商贩留意到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望的信长,竟向他绽放出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喂,那边的小哥!”青年商贩眯着眼睛甜甜地招呼着,“既然在旁边站了那么久,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完全没料到对方居然主动向自己发出邀请,向来干脆果断的信长也禁不住稍微犹豫了一下。

察觉到信长还处在考虑中,青年商贩非但没有就此却步,反倒更加随和热情地鼓动了起来。

“就算过来看,也不一定要买喔!”

“小哥既然在那边望了这么久,为何不到摊子前亲手摸摸、瞧瞧这些商品呢?”

青年商贩使用的完全是一种交朋友式的语气。

尽管彼此才是第一次见面,可他向信长展露出的熟络劲儿,却仿佛两人早就认识了很久一样。

信长终于领着两名小侍从走了过去。

“你很会做生意嘛。”信长称赞道,“我才看了没多久,你就卖出不少东西了。”

“嗨,这都要感谢我们的主公。”青年商贩笑嘻嘻地回应,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继位后一门心思狠抓经济,还废除了关卡的通行税,让人群都流到这里来了。”

“呃,这么说你很喜欢他了?”提到青年商贩提到自己,信长按捺不住好奇地发出询问。

“嗯,喜欢啊!”青年商贩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你看!放眼东海道其它十四国,哪个国家没有设立出入关卡?”

他瞳孔里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崇拜和景仰之色:“也就我们主公,敢为天下先地废止了所有关卡的通行税,这种胆魄可不是随便哪位领主都能具备的。”

“怎么?废除关卡的通行税,真能对经济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吗?”信长明知故问道。

“当然!这让各国商人都能自由进出那古野城的城下町啊!因为这里总能买到想要的东西,周边其它城池的民众有时也会特地赶过来呢!”

虽然只是个摆摊的商贩,但对方谈及经济形势头头是道的口才,还是给信长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津津有味地聆听着青年商贩煞有介事的分析,觉得对方谈到自己时的眉飞色舞实在有趣,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哈哈,小哥,怎么我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青年商贩非但不以为忤,反倒跟着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还很憨直地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只是被你口才给惊到了。”信长笑着摇了摇头,“原本以为你只是一个小商贩,没想到还蛮有见识的嘛。”

“过世的家父可是曾经当过织田家的步兵呢!”青年商贩竖起眼睛,骄傲地挺起胸膛道。

可说着说着,他明亮的眸子忽地黯淡了不少:“可惜家父走的早,母亲起早摸黑养大我们几个孩子不容易,我从小就不得不捉摸着该怎么赚钱养家。”

“如果家父还在,说不准我现在也是个武士,也能跟在主公身后打仗、为他效力也不一定。”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后脑勺,随后又乐得下嘴唇往上嘴唇包地笑了。

男人只有谈到梦想,才会流露出这样矛盾又憨直的表情。

青年商贩谈论信长时所流露的神色、还有所使用的语气,一下子就触动了信长的心。

“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很想要跟随主公似的?”信长半是玩笑、半是欣赏地试探。

“想啊!那么独特又强悍的主公,谁会不想跟随啊?”

青年商贩拍了拍自己脸颊,似乎感受到现实与梦想的差距,他又自嘲地晃了晃脑袋。

“可对如今的我来说,这大概只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白日梦而已。”

青年商贩竭力想掩饰内心泛起的失落之情,却仍禁不住流露出淡淡惆怅。

但他眼神里的那股想与命运抗争、摆脱这平凡生活的倔强和野望,却在这一瞬间清晰地传递给了信长。

这是个特别的人,他的命运绝不应该只局限于当个小贩。

——信长很明确地作出判断。

接着信长又很好奇地在心里思忖着:不晓得把这个青年商贩放到不同的舞台,他又会呈现出什么样的一种风貌呢?

经过这么一揣度,信长已然足够确定自己对这名青年商贩很感兴趣了。

于是他顺势发问:“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介意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藤吉郎。”青年商贩大方豪爽地答道,“我叫木下藤吉郎。”

两人相遇的这一年,信长二十一岁,藤吉郎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这时候的两人谁都未曾料想到,彼此都会陆续成为战国时代里最璀璨耀眼的两颗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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