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天碑录

。。。。。。唐儒诚游记（八）

长孙城位于赤水北岸，属唐国境内，此地也是赤水与余江交汇之地。再东行三日，尧光山便在赤水北岸，此地并无码头，但唐儒诚还是跃下船头，踏浪上了北岸。无他，尧光山有一妖国。

“妖娆丰硕眼晕生，千娇百媚绕指柔啊绕指柔”

唐儒诚上得岸来，一边比划身段，一边扭动腰肢，打着激灵，朝那尧光山，奢侈国而去。

所谓奢侈国，其实并不奢侈，物价那是不存在的，除了死物以物易物外，唐儒诚所好那口，皆是对眼便能风情万种。

这虽是一妖国，但并不抵触人，也不讲什么人妖殊途，投缘或者脾气相投，你跟个癞蛤蟆做兄弟都不会有人投以异样的目光。这里也有普通人生活，数量上是不多，却也是有的。

而之所以叫奢侈国，一是因妖比较另类，喜欢夸大；另一个原因则是此地交易的东西往往是法宝。吃食什么的，其实化形后，妖也如修士一般早便辟谷，偶尔解解口腹之欲倒是有，但不会如传说中那般凶恶，以人为食。

此地的法宝多来路不正，在此销赃，那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的。

尧光山山脉就如两条窝蝉，光秃秃的，成南北偏东斜向，因而组成一个巨大的狭长峡谷，奢侈国便在这峡谷中。不过分有两个部分，一个是峡谷露天部分，一个则是沿着两山开凿的洞府，山腹中亦被开凿出巨大的溶洞空间，自成一方‘小天地’。

。。。。。。

王庶的眼神算不得冷冽或者摄人，但那股子不惧之意，却是少在这般大的孩子身上见过，可不是那种憨憨的无知感。

“俺先挑一个，手怪痒的。”

阿义走到王庶身边，大光头微微仰起，以下巴磕点了点赵忠义。

“就你，来，给他们打个样儿，抢东西，得有觉悟。”

他说完，又走出两步，身上的修为倾泻而出。

“别愣啊！俺也没欺负你，咱两刚好，都是白丹，俺仨月前刚结丹，你应该有一年了吧？你不吃亏。”

赵忠义有些迟疑，在他看来阿义有替王庶出头的意思，但二人本就无仇怨，当是比斗而已，故而没有怯意，只是他不知当不当比这一场。

‘忠义，你于白丹期已停留一年之多，迟迟未能进一步，不是你不够努力，而是压力不够。借这个机会，你也能感受下来自真宗仙门弟子的压力。’

赵志，赵家一行的元婴境领队，传音落入赵忠义耳中，他也是二房一脉之人。

‘叔爷，此次不是只针对飞剑草堂吗？’

赵忠义并无异议，问话之时，已有上前的意动，祈仙天的金身之道被称之为当世数一数二，且与赵家金身之道都和佛门金身相关，因而他也是极想一战的。

‘你已是结丹境，往后的无数个十年，飞剑草堂‘出鞘’的剑，你也是要阻挡的，那是生与死的战斗，便从今日开始吧！’

赵忠义闻言暗自热血起来，自修炼以来，他也是与人比斗过，乃至击杀过修士的。可那不过是连赵家都看不上眼的世家小修，或者散修一流，根本上不得台面。

。。。我之初战，即便要留些颜面给祈仙天，也要酣畅伶俐才行，可别让我失望。。。

赵忠义如此想着，迈起步子大步流星上前，可没走几步，一直被其火热的目光盯着的阿义忽然消失。

“走，离远点，可别弄坏了人家的城墙。”

说是走，可阿义如一只猛虎般扑向赵忠义，他话音还在原地，人已至数丈外的赵忠义近前，抡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朝赵忠义左脸上扇去。

赵忠义反应也是极快，这倒是得益于他方才的热血，精神是集中的。余光瞥见扇来的巴掌，即便失了先机，有点想缩头躲开的意思，但习惯性地抬手格挡，也是未能让阿义扇中这一嘴巴子。

可即便打不中脸，阿义出手的这一巴掌也不会让对方抬手就能随便挡下。

“嘭！”

他见既然打不了脸，抡起的巴掌在触及赵忠义胳膊的同时，又施加了一份力，这一响声，便是在这时发出，是这份力推开了空气而发出的爆鸣。

与其说是被扇，倒不如说是被推，赵忠义整个人横飞了出去，如阿义所愿，赵忠义飞出去一里多，才堪堪稳住身形，后于半空一个后翻卸去残余不多的力道，平稳落地。

赵忠义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虽然没有脸朝地那么狼狈，但这一下也是吃了暗亏，丢了颜面的。他一咬牙，少年心性燃烧，偏要与阿义在城下一战。百丈紫府内悬着的白色内丹随心念而转动，释放出浓郁法力，瞬息间游遍全身经脉，同时一层薄薄的透明罡气笼罩全身。

他的紫府也有百丈，不过这是结丹境修士的最低门槛，若与王庶的比较，其实空间层面上是少了一半的，他的紫府不是圆球形，而是半球形。

“很好！”

赵忠义低沉的声音因法力而传荡开，四野更是空旷，从而传开的更远。

“咔。。。咔。。。咔！”

他脚下一蹬，人已出去数丈，接着又是两声脚踩地面的声响，只见得地面留下三只深陷的足印，人如跳跃般只见得三道残影，转瞬便到阿义近前。

阿义也正缓缓朝赵忠义原先所在的一里地走去，见得赵忠义施展身法而来，嘴角一咧。。。嘿说了离远点，你偏要当猴。。。

“好啥好！”

就在赵忠义三步跃至其近前一丈不到的位置时，阿义身上腾一下，升起熊熊烈焰。虽说是赵忠义先到，但阿义却是紧随其后，几乎一息都不曾耽搁，又是如先前那般，话音未落，人已至。

且这移动的速度，论酷炫，要比赵忠义强出不知多少倍。化身火人的阿义，于一丈距离的一端到另一端，腰不弯，腿不迈，直愣愣的，好似有一只手抡着他这根燃烧的棍子，从一边快速抡到另一边，只能看到结果，而看不见过程，可中间留下的一丈火焰尾翼组成火焰幕布却表明是移动，而非直接空间跳跃。

“嘭！嘭！嘭！”

他再次一掌推出，这次朝准了赵忠义地正脸，且恶趣味的仿佛为了回应赵忠义的三步跨出，他一掌推出的同时，三次加力，也就短短一尺的距离，接连发出三声空气爆鸣。

第三声响起，赵忠义只留下一抹瞪大双眼的错愕表情，再次飞了出去。这次也大有不同，不仅飞出去，还发出嗖的声音，可见速度有多快。

赵忠义的脸并未被阿义一掌拍中，否则整个脸不成肉泥，也得面瘫。他的护体罡气替他挡了一劫，虽被阿义一掌击溃，却也未曾拍塌鼻梁，只是抵挡不住阿义的怪力，而被生生推了出去。

“嗡”

这次他没倒飞出去太远，运转内丹以肉身之力强行卸去力道，发出一声嗡鸣，于百丈处一个空翻，再次稳稳落地。不服输的劲头仍旧驱使着他看向城墙下，最先站立的位置。

“天众欲界！”

赵忠义一声断喝，其身缓缓离地约有两尺左右，紧接着周身喷出淡淡金色罡气，整体来看这罡气之形酷似一怪人。几息后，罡气的人形更加凝实，八臂金人罡气，将其笼罩。八只手臂分别捏出不同的手印，一足落于地面，似金鸡独立，一足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似一位佛门罗汉。

“那小子便是智亲王的儿子吧？仙品火灵根？久闻灵根玄妙，仙品灵根能做到这般地步，直接运用火焰？”

司马甫一连三问，他自然不是自言自语，可身旁的赵志却不予应答。。。这家伙是见到自家侄孙被人戏耍，心里不爽了吧。。。

“你这后辈资质确实不错，白丹期便悟得‘天众欲界’，恐怕小隐寺修《八部天龙神功》的弟子中，有此资质的也不多。”

又见赵忠义施展出‘天众欲界’，虽然只是初窥门径，但司马甫发现赵志嘴角仰了下，暗自摇头，顺嘴夸赞一句。

“可惜忠义心性差了些，未曾入汇海境，日后法力不足便是隐患。”

果然，赵志没有无视这句话，故作恨铁不成钢地接下话题。

“无妨，到得真一境渡过心劫，可以找补些回来。何况‘天众欲界’不只是燃烧法力，经验足够了，随心所欲使用，亦可无视法力不足的问题。。。”司马甫话未说完，赵忠义动了，他又夸赞了一句，道：“嚄！？方才便有游龙步的影子，只是那几脚用力过猛，此时看来也能称的上出色二字，未来可期啊！”

龙游天地，一步一腾云，一云为一游，一游千里远，可谓威严神圣。此身法并非出自《八部天龙神功》，但配合此法门，却有极为精妙之处。此二者，也是赵家的立身之本，法门乃地品，出自小隐寺，可见赵家始祖当年虽为俗家弟子，地位与受重视程度却不低。而游龙步，便是与其服饰上的飞蛟有关，此亦为后话，暂且不表。

赵忠义脚踏游龙步，即便做不到一步一腾云，一云一游千里远，却也在‘天众欲界’的加持下，一步百丈，仅一步便到了阿义近前一尺，然而赵忠义却选择了与阿义错开，只为回到原先站立的位置。。。哼！过去了。。。

也就在即将擦身而过时，阿义的右臂忽然‘嘟昂’一下弹了出来，他人本就比赵忠义高出一尺多，胳膊与肩膀齐平时，这弹出的一臂恰好到赵忠义的面门。

赵忠义本能的想要躲，但‘天众欲界’的加持下，放大了他前进的欲望，且又有罡气在身，他的下一脚毅然落地，一头撞上了阿义阻拦的一臂。

“砰！”

众人的注意力被赵忠义显化天众身吸引，没几息就见其整个人突然消失，下一刻便听得猛烈的撞击声，这声音如闷雷，震的周遭的普通百姓一阵心慌，口中发甜。

此时方闻声看去，罡气凝练的天众身竟如水做的般，荡起了圈圈涟漪，众人都知道是赵忠义撞向的阿义，而阿义这火人纹丝未动。

可从罡气凝练的天众身荡起的涟漪这一感观来看，又不像赵忠义撞上阿义，而是阿义用手臂作棍，再次抡向赵忠义，且目标还是人赵忠义的脸。

‘天众欲界’的加持下都未能越过阿义，这一事实让赵忠义不敢置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义燃火的臂膀，一时失神。

。。。为什么还是被他轻易挡下来了？天众欲界不仅能翻倍我的肉身能力，更能以燃烧法力换来爆发力，我明明已经耗费了过半法力。。。而且。。。而且天众欲界还会削弱他的力量，为什么。。。还是过不去。。。

“‘天众欲界’，能为你加持，也能削弱俺，有点门道，可惜你太菜，只有接近俺才能起效果，话说你还能坚持多久？”

阿义一歪脑袋看向陷入自我怀疑的赵忠义，咧嘴一笑。

“既然大家都是年轻人，你都这么执着了，那俺也不能落后。”

说罢，阿义身上的火焰就如突然升起时一样，忽然消失，紧接着，他抬着的右臂燃起骇人的黑色火焰。这火焰出现的瞬间，周围的温度仿佛又低了许多。

“说了离远点，便是离远点，想到要打你脸，那就一定打的你妈都认不出！”

他燃着黑色火焰的右手就好似揪住了赵忠义的衣领般，抓住了其凝聚成天众身的罡气。

“走你！”

阿义也没大喝，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喊了一句，同时右手提溜起赵忠义，一推又一拽，然后将赵忠义重摔在地上。

背后着地的赵忠义并未被砸晕过去，或者受到啥实质性的伤害，他有罡气护体，天众身还在。也正是这前后摇摆，上下重摔的剧烈运动，才使得他回魂。。。可已经晚了呀。。。

本身阿义这两下子开场，就够王庶觉得跳脱的了，可谁曾想，接下来一幕更让王庶觉着无厘头的滑稽。在场的，除了赵氏、司马氏以及常氏的人，围观的百姓一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睛，更有好事者直呼。。。打得什么玩意儿，玩儿呢。。。

“卧槽！！你干嘛！给我放开！！！”

喊也没用了，咆哮也不顶事儿，可怜的赵忠义被阿义一只手压在地上，就这般低着地面，拖。。。嘶。。。到底是拖还是推，也就阿义有体会，总之就是，赵忠义被阿义搁地上摩擦，摩擦，一直摩擦到最开始的一里之地。。。俩犟种，终于是离开了城墙下。。。

阿义心满意足了，他又四下看了看，觉着这里应该可以了。。。又。。。又又推着赵忠义搁雪地上摩擦起来。。。赵忠义毫无反抗之力。。。不。。。是毫无反抗之心，委实蹊跷。

“成了！”

没多会儿功夫，阿义推着赵忠义回到了原点，将赵忠义往方才所画的范围中央一丢。原来，他推着赵忠义摩擦是为了画一个三丈见方的擂台出来。

“别装死，俺又没弄伤你”

阿义见赵忠义搁那挺尸，走过去一瞅，无语以对，他本来是想整好擂台给赵忠义来一顿爆锤，以完成方才的志向，顺便回敬这小子的执著。这倒好。。。赵忠义一脸屈辱，紧闭着眼睛生无可恋。。。啥玩意儿，你这就过分了，俺还没把你怎么着呢。。。噗诶，能怎么着。。。

“忠义，起来！”

这时，赵志怒吼了一声。

“赵家男儿输的起，但不允许这般窝囊！”

阿义闻言撇撇嘴，瞥了眼自己的画作擂台，觉着自个儿作茧自缚，又画蛇添足了。。。那老小子分明是在对俺说，别打死就行。。。

赵忠义也没愧对他这名字，赵家男儿四个字一出，直击他的心灵，顿时打了鸡血般，做事要爬起来。不过，也别误会，这是因为‘天众欲界’还在的缘故，只要心里有一丝念头，便会放大，念头越强，欲望便会越强，所以他方才那种被折辱的心思也是由此而来，可见此法身是一柄双刃剑。

“说打，咱就打！”

若换成王庶，没有生死大仇的情况下，估计会因为赵忠义那吃味的表情索然无味，然后转身走人。但阿义不会，真男人，说到做到。

“啊哒哒哒哒。。。”

他又将做事起身的赵忠义一把按住，沙包大的拳头裹挟着漆黑火焰，雨点般落在赵忠义的脸上。

赵忠义想反抗，可他不知为何，这黑色火焰只要一触碰到他，他便觉着内心又起不了反抗的心思。两种相反的念头同时出现，拉扯着他的精神，极其矛盾，而他本身的念头仿佛也存在，相当于他在看两个自己吵架。

但不管怎么拉扯，赵忠义的身体是动不了的。而他这般的感受只有‘天众欲界’罡气法身还在的情况下才有，随着阿义的爆锤，以及他的法力见底，罡气无法维持，‘天众欲界’崩溃，所有的念头也都消失，在阿义第一拳锤到他脸上时，已昏厥，额，法力耗尽了。。。

赵志站在城头始终没下来拉一把自己亲侄孙，那架势真就像是看小孩子打架，人前不哔哔，背后关起门来再教孩子怎么打赢的真家长。

“小友以火灵根之姿，若是去了九曜宫，定会成为日曜宫宫主的关门弟子。”

司马甫与赵志相交多年，他岂会不知这老友爱面子的性格，大话早便放出去了，打掉牙也要咽下去。于是乎他便出来做这老好人，阿义锤了两下，他便出现在其身旁，制止了阿义的残暴行径。。。他又看了眼赵忠义。。。‘天众欲界’对心念不坚的人来说，就是一柄时刻会落下的利剑，根本谈不上双刃剑一说，还是太嫩了些啊。。。

“俺爹说不跟扛着鸡毛当令箭的人玩耍，被卖了还得要你说谢谢，窝火。”

阿义吹灭手中的黑色火焰，瓮声瓮气地说完，又补了两拳。

“识得这黑火是何物？九曜宫给得起？”

司马甫摇摇头，这话他哪敢接。。。可怜的赵忠义又被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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