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航记：女娲灵石

吴健急忙坐起来，就看见探灯的光束尽头，那大雪凄迷中恍惚间有个人影，黑夜里风雪十分之狂躁嚣张，很难看得太具体，不过基本可以断定，那是个活的，还在微微蠕动。

三人大喜，招着手大喊大叫，突然，那影子似乎停止了运动，好像还转身冲他们招手。

吴健心里有点膈应，时下这个暴风雪的风噪几乎把耳朵轰麻了，他们招手呐喊也不过是一时激愤，尽人事罢了，山下近百米的地方如何听得见？况且闵队长他们走了三个人，现在只剩下一个，也不知道是谁。如今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大难当前，顾不得细枝末节，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招呼着迎了下去。三人下山速度很快，但很快发现有点问题。

山腰里那个人也在往前赶，并没有停下来等他们，这让吴健有点疑惑，也预感到不妙，可能哪个同事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必须立刻赶去处理，否则等他们下去汇合，岂不是人多力量大。

这么一来，吴健他们开始冲风冒雪往下跑，天地间浩瀚的黑暗里只有一束朦胧的光柱在迷眼的雪片中上下乱晃，视线非常差，纯粹就是摸黑在跑，几个人跌了无数个跟头，好在雪厚，不至于受伤。

又下了一段，发现和那人影距离并未缩短，反而拉长了，吴健纳闷，那人一直不紧不慢地走着，怎么会追不上？

他正心不在焉，突听身旁一声怪叫，紧接着看到焊工师傅一连几个跟头，好像甩下去的，速度非常快。

他心知不妙，想冲上去救人，结果脚底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突然一绊，下冲的惯性把他直接扔了出去，零点几秒内头脸、屁股和四肢关节撞了几十次，再也无法控制平衡，混乱中好像有个凸起的石头撞了他一下，虽然浑身冻麻没有感到疼痛，但一口气险些吸不上来，这一下应该撞得不轻。

这么一来，他下落的速度减慢，最后躺在山坡上往下滑，这时手中探灯撞掉了，滚下去卡在一个石头缝里，在光线阴影里，透过茂密的风雪，看到前面是悬崖，而冯师傅两手抓着崖边的石头，身子悬空，在怒风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吴健满头大汗，头皮紧绷着，这时身体尽量保持放松状态，任由惯性下滑，同时屏住呼吸做好了随时奋起一搏的准备，一旦到了悬崖边也停不下来，他就冒险往一边凸起的雪堆那里跳，这个时候生死全靠老天爷给不给他一个再活下去的机会。

好在他下滑速度越来越慢，谢天谢地，终于刹住了，刚才太紧张，这一放松下来，他几乎瘫痪一般，躺在雪坡上浑身哪个关节都火辣辣的疼，再看悬崖边也就几米的距离，不由感到一阵后怕。

虽然危险，但也不能这么无限期躺下去，不说这气温不出十分钟就得冻死，冯师傅也坚持不了多久。吴健心思转得快，不敢活动脑袋，就转眼珠子到处看，没发现小马的影子，也不知那小子怎么样了。

吴健大喊了几声，声音从喉咙出来立刻就顺着凛冽的风雪飘走了，也不知小马没听到，还是他已经出了意外。

情况可以说万分紧急，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他不敢动作太大，先试了试手指头，再活动手臂和双腿，感觉还算稳定，觉得可以一试，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打定主意，吴健深呼吸，然后撑着坐了起来，这山坡四十五度以上，下方就是断崖，一坐起来就头晕，重心不由自主往前倾，他吓一跳，急忙后仰就想躺下，已来不及了。

他又开始往下滑，急忙调整呼吸，绷着神经，不再用一丝力气，这么故技重施，还真凑效，因为身体平躺增加摩擦力，这次下滑到悬崖上三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吴健一脑门子汗，很快就结成冰了，眉毛和睫毛上满是冰屑，视力也受影响。这时在呼呼的风雪中，隐约听到一个频率不同的响声，眼珠子一转，侧耳细听，感觉后面有人一点一点靠近过来。他大喜，知道小马下来了，急忙大喊:“先别管我，快把老冯拉上去！”

小马不出声，逐渐出现在视野里，他十分谨慎，慢条斯理挪下来，吴健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悬崖边，找个岩石固定住自己，这才俯下身子，伸手去够冯师傅攀住岩石的手。

冯师傅一着急，开始迸河南方言:“俺左手不中了，小马，快搭把手！”

小马很快就够到了冯师傅的手，然后在那儿捣鼓了半天，也没把冯师傅拉上去，吴健看着心急火燎，心说这小子婆婆妈妈磨什么洋工，急了大叫:“小马，加把劲啊……”

谁知，冯师傅突然破口大骂:“你个鳖孙，你他妈的想弄死俺啊！”

吴健大惊，这什么话，定神仔细一瞧，起初看不大仔细，眯起眼再一审视，顿时人一僵。那小马竟然正全力以赴去掰开冯师傅的手，看那意思是想把后者推下悬崖，他简直不敢相信，放声大叫，可这时小马根本不理他，反而动作更狠了，眼看手上劲不如焊工师傅，竟然掉转身子，准备上脚。

一看这么下去冯师傅必死无疑，吴健急了，想调整一下姿势起来帮忙，可他身

子底下太滑了，这一动，竟然不由自主滑了下去，他双手乱挥，竟然抓不到任何阻碍物，三挣扎两挣扎，他突然身下一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幸好吴健当过兵，身手敏捷，就在上半身滑脱的一刹那，也像老冯那样抓住了悬崖边的岩石，挂住了身子。

他吓破了胆，胆战心惊地低头往下看，探灯卡在石头缝里，刚好往下斜照，他看见下面深不见底，稍远地方漆黑一片。

正失神，突然一声惨叫刺破苍穹，把他惊醒过来，一眼看到冯师傅双手乱挥着掉下去了。

吴健闭了一下眼睛，随即悲痛交并地瞪着小马，那小子居然转头对他做了个十分邪恶的嘴脸，好像在笑，又极其不怀好意。

吴健从心底涌上一股寒意，他做梦也想不到身边的朋友会对他下手，甚至不能理解，一个品性纯良的战士，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邪恶，不可理喻。

完了，吴健又愤怒又恐惧，心说解决了冯师傅，这小兔崽子就要把目标对准自己了。

这时候风夹雪花刮着他摇来摇去，悬在半空中无依无靠，全凭手上的力气苦苦支撑，随时都有坠入万丈深渊的可能，小马一旦动手，他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眼看小马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摸过来，吴健玩命往上挣扎着爬，可悬崖峭壁太陡峭，试了几次，连个落脚支撑他的地方也没找到，光凭手腕的劲道很难把自己拉上去。

这时小马已经迫不及待地靠近了，吴健急出心火，真是拼了老命，拿出撑双杆跳的架势就要往上奋力一搏，可刚撑到一半时，感觉头上不对劲，一抬头，就看见小马一张大脸贴在他面前，一张嘴脸笑得要多邪恶就有多邪恶。

吴健脑袋里轰一声，心说死定了，一句别冲动还没说出口，小马抓住了他肩膀，拼命往下推，那个狠劲，真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

小马用力用得大了，脸上肌肉都扭曲了，不过他趴着的那个角度不好使力，几下子也没把吴健推下去，只好放手，往过来继续凑。

刚才为了折腾对讲机，吴健把手套摘了，滚下来时也不知掉哪里去了，这时抓着雪中岩石，手背都快冻裂了，手腕和小臂再也支撑不住，只好咬牙放下身子，自然垂下，再次悬在半空中。

手腕又酸又痛，几乎是用了死力才拽住边缘没滑落，往下一看，万丈深渊，黑暗中光束与风雪交叉，画面极为恐怖，不由一阵头晕目眩，心惊肉跳。

小马狞笑着靠了过来，目光中都是炙热的邪恶，吴健大喊大叫，想让他清醒，但这小子失心疯了，完全不顾，爬过来扳他的手。

事已至此，吴建没有回旋余地，也动了杀心，趁着小马来扳他手腕的时候，突然腾出一只手，冷不防一伸手抓住了小马的头发，猛地往下一扯，也下了死力。

悬崖边的斜坡非常陡，又有雪，小马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吴健拉得快速下滑。

他大喊一声，想去抓吴健垫背，不料吴健提防他来这一招，往边上一侧，他一把抓空，大喊大叫着坠下了万丈深渊。

本来已经筋疲力竭，小马一死，吴健解恨了，精神一振，立刻来了力气，又用体操项目中的双杠动作一寸寸撑起来，然后拼了死力，才重新爬上去，中间几次差点儿滑落坠崖，真是九死一生。

捡回探灯，抬头望去，这时候暴风雪消停多了，只剩风干吼，雪花稀疏，能见度好了很多。

吴健放空身体，趴在积雪上动也不动，等恢复了体力，这才沿着小马下来的印子，一步一步踩实了，艰难地爬回去。等他再次回到山头时，看时间已经快天亮了。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吴健举着探灯按原路返回，很快回到坟地那里，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老头了，更怪的是，昨晚老头子躺尸诈死的地方，竟然多了一座坟墓。这坟很大，外围建了一圈仿古建筑，都是缩小版的。

吴健凑过去，灯光一照，就见那墓旁的牌子上，写着“13号”。他倒吸一口气，头皮也麻了一下，不由得暗暗吃惊，昨夜绝对没有这座坟，这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

再看墓碑，吴健一恍惚，仿佛不敢相信，那碑上有一张照片，只一眼，他浑身毛孔挤出了一身冷汗，这照片里的人，竟然是那个指路老头！

稍微一动脑子，就恍然大悟，昨晚指路的糟老头子，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看坟墓死了好多年了，突然昨夜爬出来，对他们施诡计，魇了小马，害死了冯师傅。吴健很自然地怀疑，闵队三人也被这人害死了……

当时吴健就软了，屁滚尿流往回跑，多年后他再次回忆起来，还是会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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