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航记：女娲灵石

这一福至心灵豁然开朗，马上我就意识到艄公让人收买，不过收买他的人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想到这里，立刻潜上去，探头一看，艄公躲在乌篷里看手机。

听到水响，抬头给我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依旧低头玩命装腔作势。

我鼻子里一笑，知道他没有恶意，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便爬上船，不动声色，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叫他开船回去。

艄公很听话，马上开桨。

我也没问他，帮我的这人显然也信不过艄公，否则直接让他传话岂不更加方便？

我马不停蹄的赶回家，气都顾不上换一口，马上去书房，在一堆陈年旧书中翻出了一本《呼啸山庄》。

上世纪五十年代印刷的版本，破败迹象已显，深蓝发灰的牛皮纸封皮，落满了灰尘。

我抖了抖灰，怀着一种忐忑心情，翻开。

扉页有一行水笔写的淡蓝色字迹，写的是“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落款是“忘年小友小艾”。

字迹娟秀俊逸，是个女孩子手笔。

感慨了一番，我心急火燎大致一浏览，看得囫囵吞枣，没发现什么猫腻。

于是又上网搜到电子版本，拿来一五一十的对照，发现虽版本不同，但没有什么特殊的让人起疑的地方。

这不禁让我疑惑，思之再三，依旧感到山一更水一更山高水长看不到希望。

不过我倒没气馁，既然这人如此煞费苦心剑走偏锋的给我玩了一出潜伏大戏，也不可能那么随随便便的很浅白的告诉你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所以“呼啸山庄”这四个字必然隐藏着一套密码锁，而我要做的，就是找到这把专属的钥匙。

几乎又是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了几十个回合后，起伏的思潮大多时候有个倩影不断浮出水面，这倩影当然就是阿朵。

周公彻底把我抛弃了，我也不能死乞白赖的硬往人家门上撞，索性起来给阿朵写封邮件吧。

无精打采的爬起来，脑袋里像开追悼会，也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恹恹的打开平板电脑，写了几行字，正纠结措辞呢，突然一个灵光，我眼前一亮，颤抖着打开了上次收到的那封牛头不对马嘴的邮件。

再看那一组组三个数字的阿拉伯先生，就觉得眼神都有点腻歪，我几乎慌不择路的冲到书房取了《呼啸山庄》，压抑着无比的紧张，按照第一个数字打开了页码，然后第二个数字比对行，第三个数字落在具体文字上，竟然是个下里巴人的“巴”。

我一鼓作气，三下五除二将每一组数字都找到了对应的文字，然后写在纸上后，傻眼了，果然！对上了，这是一个无比清晰的指令信号！

密码翻译过来十分的简单易懂，就七个字：巴蜀人家沈掌柜！

我一查，“巴蜀人家”是一座川菜馆子，在杭州相当有名，也还有点历史了，那么所谓的沈掌柜，自然就是“巴蜀人家”的老板了。

我几乎熬不到天亮了，一早翻起来把这张老脸胡乱收拾一下就迫不及待的赶到“巴蜀人家”。

其实我来得也算突兀了，见面之后如何应付这个沈掌柜心里也没底，但我相信这个神秘人这么做必有原因，而且事关重大，最怕夜长梦多，所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见机行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美梦到此为止，伙计出来的给的答复是：不见！

我一愣，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唯一没想到的竟然是这么个答复，不禁踌躇，人家不见，你总不能硬闯吧，但就这么知难而退实在说不过去，想着又央求小二哥通报一声，就说“有人让我来找沈掌柜”。

店小二很不耐烦，甩着脸子翻着白眼去了，隔了一会儿，小伙子捧着半个脸出来了，一看就是挨揍了，他敢怒不敢言的说里面请，我们掌柜的有请！

然后引我进入饭馆内，穿堂而过，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内，夏日炎炎，花架下浓阴遍地，微风习习，十分清凉。

花架下一张小方竹桌，两把竹椅，一把椅子上躺着一个人，膀大腰圆，肚子隆起像扣了一口锅，光影斑驳，洒在上面，明晃晃的闪光，一出汗，就像把子肉上的腻腻的肥油。

他个子很矮，一双又粗又壮的腿搭在椅子上刚好垂地。

我心说：“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不会就是巴蜀人家的沈掌柜吧？”

这人真是个奇才，你看他睡姿，这个状态，与这种清凉雅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睡得山盟海誓、天高皇帝远，哈喇子跟被捅了一刀的野猪躺在地上的鲜血哗哗的往外流，嘴巴上、衣襟上都坨了一大片，简直没个人样……

正怀疑，伙计已经恭恭敬敬的凑上去，弯着腰候在那人跟前，安静温顺，就像那时候小顺子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候在老佛爷榻前，陪着笑，招蚊子一样小声拧巴了两遍“掌柜的，掌柜的？”

我咕哝一句：“不会睡着了吧？”

伙计贼头贼脑的冲我一笑：“这老东西有时候装睡作弄我们，妈的，什么玩意儿！”

我不由骇然。

这伙计发现老板并没有表演，立马换了张脸，铆足了劲来了一声晴天霹雳一般的咳嗽，我在旁边都吓了一跳。

那个鼾水满地的掌柜的被这跨世纪的一咳吵醒了，他像触电一般弹了一下，一边擦汗一边拧着嘴，张口就想骂人，一抬头看见我了，那反应之快惊为天人，一句事实上已经脱口而出的“龟儿子……”硬咽回去了。

这时伙计立刻一脸谄媚，点头哈腰的引荐了我，这招移祸江东之计马上奏效，沈掌柜的注意力立刻到我脸上，眯着一对豆眼上下打量。

原本拉得长长的一张马脸上，一下子满脸堆笑，说：“呦，个子这么高，多高？一米九？没有没有，一米八几！一米八几？有个一米八三吧？”

不等我开口，他又拿手上下比划了一下，抢着道：“啧啧，小娃子一看就是北方人，南方人哪有这么高？”一口川味儿十足。

我张口结舌，他看我发呆，大笑着跳起来跟我握手。

我也很有眼色的抢上一步和他握手，刚伸到一半，沈掌柜握手前摸了一把嘴，手上一下沾满了他的口水，这一幕让我大为惊骇，恶心的一呛，这手就伸不过去了。

幸好这棒槌摸到一嘴巴口水也愣了，刚才大笑的表情突然凝重，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刚才喝的茶……”一边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一边满眼找茶杯，没找到后又补充，“刚才在屋子里喝的！你有过经历吧，”一指我的下巴，“喝茶水流出来……”

我瞠目不知所对，不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说正经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小插曲让他忘了握手，不由我松了一口气，看他双手叉腰，像个矮冬瓜，却装作一副气壮山河的气势，仰着头看我，还要故作居高临下的口吻，问：“娃儿，找我老人家有何贵干呢？”

我发现这人一刻也不闲着，我刚要张嘴，他一低头看到胸口衣襟上有一滩水渍，皱了下眉，马上露出惊讶之极的表情，惊呼道：“这……这是哪儿来的？”马上冲着伙计，横眉冷对一夫指，“格老子的，哪里来的嘛？”

伙计好像习惯了应付这种场面，马上指着头顶的花架，明目张胆的编瞎话：“八成是花叶子上的露水让风刮下来的。”

掌柜的很满意，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以后要注意喽。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人之前当面撒谎，后来露馅后又撒谎圆谎，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人格之差劲，令人叹为观止。

看我尴尬，这人面不改色，泰然自若，突然哈哈大笑，笑了足足有三秒钟，突然用手一抹脸，变得十分严肃，一本正经的请教我的“高姓大名”。

我不了解他的套路，感觉很别扭，讷讷的自报家门。

他听了我的名字，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嚣张的气焰才收敛了一点，叉腰的手放下来，一指竹椅：“坐，请坐，请上座！”

我很尴尬，讪笑着坐下，这竹椅小了，我坐下去只得缩进去，有点不太舒服，他看了也假装没看见，冲我嘿嘿嘿的傻笑，笑的我很不好意，只好跟着嘿嘿了几声。

他看我嘿嘿，笑得更起劲了，哈哈个没完没了，突然，他一回头看着伙计，脸一下子拉下来：“你先人个板板，还不给老子兑碗热的？给这小哥来杯那个什么什么拉，放糖兑水加辣椒，再来点墨汁！”

“墨汁？”我大奇。

沈掌柜回头看我，立刻满脸堆笑，挤眉弄眼的说开玩笑开玩笑，一回头脸又变了，怒道：“放糖兑水加辣椒再来点墨汁，听懂了没有！”

伙计很为难：“这……”

掌柜的一个字就打发了：“滚！”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察觉了，马上开导我：“人有脾气是对的，但要发对地方，你看我，就不随便发脾气。”

我干笑着看着他，几乎哭出来，心想：“神秘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让我来见这么个活宝？”实在是尴尬到了极点，无可救药，一刹那间有点心灰意冷。

沈掌柜右看看左看看，看够了才说：“老子早都改名换姓了，早不叫沈游了，不是以前的老朋友没人知道我以前的名字。现在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尹沧！这饭店也是改名后开的，没人敢叫老子的曾用名，有个瞎了狗眼的龟儿子伙计叫我沈掌柜，老子直接宰了，就埋在你身后那个大花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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