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页之钥

普克律师没能劝住年轻的下属，而且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死。

很快，皮包里的文件就被约翰律师翻阅起来。

他看到这些文件夹虽然看似很厚，但里面的内容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些相似的病案，从五年前到最近一个月的不等，来自温士顿、克凡尼、科达加堡三地的各级医院。

在这些病案里面，约翰还看到了不少医院医师帮助写得的疾病证明，认为这可能是一种中毒症状，并建议对帕尔伦镇的亚托公司污水处理厂进行调查。

毫无疑问，这些建议都被市政厅部门束之高阁了。

除此之外，文件夹里还有过去几年来，其他事务所提供的调查报告，这些也被格雷克放进去了。

这些过时的报告里依旧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比如其他律师们也都认为帕尔伦镇病逝儿童的集中高发现象不是出于偶然，但他们都无法证实这些疾病的发生与当地的亚托公司有什么直接关联。

看完这份报告后，约翰律师有些沮丧。

他首先想到的是，要证明亚托公司与这件事有关联，就必须查清它们的工业配方是什么来源，对整个工厂生产线进行监督，同时还要对整个镇子的环境进行监测，这是一个耗时费力，并且很得罪人的过程。

总而言之，它不是一个律师事务所能做得了的。

“我知道这案子没什么胜算，所以我们不会要任何赔偿金，只要亚托公司关掉污水厂，在全国各大城市的报纸上公开道歉。”格雷克看着约翰说道。

这可不容易，让这样的化工巨头自损名誉，比付出赔偿款更困难。

约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您能带我去见见那些家属吗？”

“约翰！”

普克律师用严厉地口吻看着他，并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管这件案子。

“主任，我只是去看看，您放心，我不会给事务所带来麻烦的。”约翰律师做出了决定。

“你以为我是怕受连累，年轻人，我是在建议你，这案子不是你能插手的，甚至可能被亚托的人给盯上。”

作为有着丰富从业经验的普克律师，他很清楚这种大企业背后的力量，对方的产业可不只是帕尔伦镇那个小小的厂房而已，而是遍布整个罗曼州，在州议会都有不少议员帮衬着，别说约翰这个小律师，就算是自然学会也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个纳税巨头。

普克能够肯定一点，如果亚托真要下决心惩治一个普通人，那么自然学会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他自己也是学会的文职人员，清楚学会办事的秉性，那就是无利不起早。

约翰律师有些沉默，不过他脸上的不甘让普克知道，这家伙还是没有死心。

这种案子没有油水可捞，约翰当然明白，他自己还欠着事务所一大笔钱款，正是需要赚钱的时候。

可他在文件里看到那一个个死去的孩子，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他想起自己已经是快三十岁的男人了，马上就要成为一名父亲，在以前，他不爱存钱，而且喜好游山玩水，一向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还违心地帮着一些黑心老板打了几个官司，赚了不干净的钱。

直到结婚后，他才养成了储蓄的习惯，并检讨自己的过错，加入了普克事务所，但是婚后生活带来的种种压力又让他与妻子产生了婚姻危机，他虽然明面上不说，但一直将妻子的第一次流产视作自己的责任，始终在心里过意不去。

现在，纵然知道自己的努力恐怕白费，但约翰还是想试一试，他的良心不允许自己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他抬头看向普克律师：“我会尽早回来的。”

这句话里没有请示的意思。

普克叹了口气，知道劝下去也无用，于是摆了摆手。

.......

北塔区的一处劳工旅馆里。

住在这里的多是外来的乡下人，他们往往会在这里的简陋房间里停留一段时间，等找到生计后再搬出去。

此刻，来自帕尔伦镇的居民就住在这里，他们拒绝了格雷克镇长出钱住酒店的打算，他们明白，前些年打的官司就是让镇长自掏腰包，他们实在不愿意再连累那位自家乡亲的长官。

在儿子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妮几乎足不出户，她怕自己在别人面前忍不住流泪。

她经常梦到吉米还活着，可醒来之后，儿子已经去世这一现实又让她无所适从。每当去逛杂货店的时候，一看到吉米生前喜欢的某样东西，她就会泪流满面。

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萨莫尔夫妇，他们的孩子佩蒂也没能在温士顿救回来，死在了医院里。

眼下，安妮的丈夫到城里找工作，她的弟弟在北塔区的一家农场里做木工，兴许能帮得上忙，这对夫妇已经放弃了在帕尔伦镇居住，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他们都打算搬离那里。

而现在，安妮和萨莫尔夫妇，还有镇上许许多多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都是为了一个答案而来，她想知道事情真相，她想质问那些让她儿子饱受病痛折磨的罪魁祸首。

今天，一群突然到访的人让安妮和萨莫尔夫妇有些惊慌。

不过来人很快说明了他们的来意，对方自称是科达加堡市政厅组建的调查小组成员，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不明疾病致人死亡情况。

“我想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话比较好。”

沃森站在这个逼仄的小房间里面与他们说着话。

这个简易的屋子只有七、八平米大小，却摆满了四个楼梯床，中间只留出一条不宽的过道供人通行。

正值夏季，现在屋子里的人稍微多一点，沃森就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变得闷热。

安妮谨慎地看了他们这群人一眼，害怕他们是穿着便衣的巡警，会对他们这些外乡人不利。

“您不用担心，我们就在旁边的咖啡馆说会儿话。”队伍里的莎妮娜走了出来。

年轻少女特有的温柔嗓音和她脸上和煦的微笑，让安妮她们稍稍放下一些警惕。

沃森有些无奈地退回到了门口处。

他们这一行人是在今天上午才刚刚组建完毕，命令来得很匆忙。

整个调查小组里有沃森、狄克、莎妮娜、伊莱、桑德斯五人，集合了西塔区与东塔区两地成员，其中莎妮娜和桑德斯来自西塔，后者是专门的电报通信人员，负责与市区里联系。

狄克则是主动申请加入的，至于伊莱为什么也在，沃森就不得而知了，只能将其归于是中级成员的原因，可能学会需要有一位等级较高些的成员负责安全。

他们很快来到了旅馆附近的咖啡厅。

“我想问您关于吉米的情况。”

沃森看着携带的病案，首先向安妮询问，而其余人也在同一时间与萨莫尔夫妇沟通着。

“他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异常的呢？”

“那是在五月份，先生。吉米当时有些感冒....”

安妮回忆起儿子当时的场景，眼睛渐渐红肿起来。

那是在五月，吉米出现了咳嗽等感冒症状，当时安妮并没有在意，这个时代里，小孩子时常会有这种症状。

但一直到了第二个星期，吉米的病情还没有好转，食欲不振，脸色苍白，四肢和周身还有淤青，这让安妮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很快带着吉米到克凡尼市的儿科诊所里看病，那里的医生认为是上呼吸道感染，但又不完全确定，最后医生给他们开了一些简单的药物，但吉米服用后没有效果。

“当时，克凡尼市的医生建议我们试用一种药物，据说是黑森堡大学刚开发的，但价格太贵，每一剂要160汉克，每星期至少服用3剂，而且不能保证有效，所以我们就没用。”

之后，到了七月，吉米的病情就迅速恶化，安妮夫妇无奈地把他接回了家里，无他，家里的存款已经不能支持他们继续在市区里求医了。

七月十五日傍晚，吉米死了。

讲到这里，安妮脸色苍白，眼眶红红的，但她仍然表现得很坚强，认真的回答沃森提出的问题。

这让沃森深受触动。

他注意到安妮提到的那种药物，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种骨髓刺激药物，不知道黑森堡大学是怎么研制出来。

而那个折磨着许多儿童，让他们在疼痛中死去的疾病，现在，沃森也有了答案，那就是-白血病。

这种疾病，即使在以后的现代医学里，也几乎称得上绝症，在这个时代就更不必说了，几乎是只要出现了症状，人的生命就已经要以天数来计算。

这时候，狄克他们也和萨莫尔夫妇谈完了，得到的情况与安妮这里差不多，不过萨莫尔先生很显然还有事情要和沃森说。

他感觉沃森才是这些人里的领头，于是脸色沉重的说道：“专员先生，我们大家都怀疑，是镇上的水和空气害了我们的孩子，那些东西里有毒。”

听到这话，沃森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人群里的桑德斯立刻拿出本子记录了下来，他同时还担任着书记员的角色。

水和空气的污染，这是之前的调查报告里都没有提到的事情。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让人难以相信，萨莫尔继续道：“这个不是我发现的，最早是安妮的丈夫凯恩说出来的，我们大家都相信他。”

安妮也点了点头，证明自己的丈夫确实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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