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森林

陈余感觉嗓子里插了刀片，咽一下口水就割一下，剐得血肉模糊。

几次想爬起来喝水都睁不开眼，心跳如鼓，他捂着胸口试图让横冲直撞的心安分下来，又听见有人砰砰砰地敲门，陈余试图爬下去开门，结果仰面摔下床，下巴豁了个口。

一时天旋地转，不慎咬破了舌尖，疼得陈余眼泪糊满脸，又淌进嘴里。

苦涩和腥甜的滋味混杂，强烈刺激着感官，他把舌头吐出去一截奋力喘息，胃里的酸水就顺着下巴流。

他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直到抓住一个人的小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扯住灰色的西装裤，

陈余整个人都在抖，他想叫一声哥哥，想说嗓子好疼。

陈余仰起头，口中含着的血逆流回气管，呛得他胸腔发出轰鸣声。

可眼前模糊的景象正是他最恐惧的噩梦——楼秋生！

这个阴魂不散的杀人犯瞬间扑向他，扼住他的喉咙，匕首插进他心脏！

陈余像风筝断了的那节线，直直往后倒，脑后勺结结实实砸到了床角木板上。

胸前被扎了个血窟窿，冒出来的血源源不断地供应给地板。

越来越多，尽管他捂住了胸口，血还是漫延开来。

最后他只能看见一片红。

除了唇上磕破皮的血痕，和下巴上缝了三针的疤，陈余整张脸和床单一样白，一直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舌头总要露在外面，被风吹得又凉又干。

他想说什么？是难受了还是做噩梦？

楼听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皱着眉一言不发，拿着湿巾一遍又一遍给陈余擦眼泪，失去意识的小孩儿比起清醒时更擅长示弱撒娇。

仿佛知道自己有人疼了，越哄越委屈，越哄眼泪越多，连成线流进两颊，濡湿一片黑发。

每张湿巾楼听擦两滴泪就扔了，他是对陈余很上心，可他还是受不了沾到别人的体液。

他连自己的都嫌弃。

手机开了静音，提示灯在一边闪个不停。楼听无暇顾及。

床头垃圾桶里全是干干净净的湿巾，已经用完了五包。

可陈余还是没有醒来。

楼听正拎着公文包赶车，家政阿姨给他打电话，说家里好像没人，半天也不见开门。

楼听只愣了一下就告诉司机调头回家。

脑海里飞速闪过几种可能，陈余这孩子从不睡懒觉，更不可能主动出门，特别是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情况下。

他胆子很小，在楼下逛超市都要等自己陪。

楼听掏出手机，表情严肃地打了几个字发出去：“怎么不开门？”

早上自己走时陈余还睡得很沉，缩在被子里，只鼓了一点包，只占了一点地方。

安安静静，睡相很好。

楼听露出了一丝欣慰。

可他下午回到家，陈余就趴在地上抖，面前一滩是黄水，一滩是血水。

陈余爬过来抱着楼听的腿哭，死活不撒开，蹭得灰色西装裤不堪入目。

楼听驻立在他面前，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语气却放柔了：“我带你去医院。”

他想把陈余扶起来，想让他把手撒开，可陈余还是默默流眼泪，半个字都听不懂，揪紧了裤脚。

楼听无奈地抽出腿， 蹲下来平视陈余，宽厚的掌托住那张惨败的脸检查伤口。

可陈余看见他仿佛看见了厉鬼，没了半分人色，如惊弓之鸟逃窜开。

脱力般仰面倒下去，重重砸在床角上，发出闷响，嘴角又溢出一口血。

靠着床歪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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