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森林

陈余总说牙齿没有力气，咬不动东西。

楼听掰着他的嘴打着手电筒细细查看了一下。

嗯，一口好牙，齿如齐贝，咬合完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楼听想趁着周末带他去看牙医。

陈余并不害怕牙医，他很小的时候就补过牙。想起这个，陈余慢慢吞吞地讲起来：

“哥哥，我小时候去看过牙医。”

楼听正在背对陈余用保温杯给他接水，上面有一只卡通的小飞象。

顺着他话问：“嗯？什么时候？”

陈余推断了下时间，有点含糊：“幼儿园……吧？好久了。”

“那个时候牙齿烂了，要补牙，后面那一排漏洞了。”

陈余握着捡来的那个海月壳，他特别宝贝这小玩意，没事儿就拿在手里把玩，很仔细地摸过每一处沟壑和细纹。

现在举到眼睛前，透着荧白的壳朝楼听看去。

楼听正好转过身，不太清晰的脸，神色朦胧含蓄。

陈余自顾自说个没完：“医生看我这么小，一开始还担心我不配合，但我是自己爬到操作床上的，没有哭……哥哥，我勇敢吗？”

楼听倒了半杯盖的量在玻璃杯里，抿了口试下温度。

对他来说是有一点点烫的，给陈余喝刚好。

拧紧杯盖，按了开关，软胶吸管“啪”一下弹出来，楼听把小飞象杯子递到陈余嘴边：“喝点水我们去看医生了。”

陈余体感乏乏的，闷头喝水，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迟缓地听到了楼听的赞扬：“嗯，特别勇敢，等下也要这么乖。”

妈妈说补牙不哭的话可以得到奖励，没有限制范围。他在吃红薯和买书之间犹豫了会儿，选择了买书——又在书架前认真挑选了五分钟，甚至选了本看图识字画册。

价格在白色便利贴上手写呈现：300元。

陈余记忆犹新。

但是没有奖励……妈妈没有带他去买。可能是忘记了，妈妈总是忘记。

没关系，就当已经被奖励过了，他只是想要得到夸奖，东西并不重要。

陈余看医生的时候真的很乖，安静地躺在操作台上随医生摆弄，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身体不好，下午容易嗜睡，检查时小脸偏向楼听，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出神，眨眼一次比一次缓慢，越来越沉重。

他哥的手怎么这么糙了……陈余细声细气地叫了声哥哥想说点什么。

意识一坠，陷入了昏睡。

楼听把脸凑过去刚想认真听，却发现陈余睡着了，有点无奈地捏了捏他耳朵尖，把他握着的那个小贝壳装进了兜里。

这样的身体状况，楼听不是没带他检查过，抽血生化全做遍了，陈余细白的胳膊上被扎得淤血黑紫，惨不忍睹。

可医生轻飘飘地给出结论：轻微贫血。

正如这次牙科诊断结果：未见明显病变。

这是比确保射中动靶三环内还棘手的事情。

一个娇生惯养的人在你面前动不动就昏迷，无风无浪，毫无征兆，他屡次、多次不讲道理地病弱垂危。

你觉得他病了，医生也这么认为。

可检查结果次次打脸。

楼听在想，如果把陈慧心挖出来鞭尸，拷问她前十四年是怎么养的陈余，会有头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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