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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役

第二十八章

永成二十年,腊月里的最后一个雪夜里,明兆帝给天下了一个交代,定国公府抄家,男子尽数下狱三日后问斩,女眷充入教坊为妓,许茹芸废去后位,囚于冷宫。

同时明兆帝病重,立邰亲王谢珏为太子,执掌大小国事。

有异议的言官,跪在昌华殿外,当即乱杖打死,罪名动乱朝纲。

眼见尘埃落定,孙谨之奉命亲自走了一趟宁州,有意劝降信亲王谢瑄,却在此时,阆都又出了一件大事。

囚在冷宫的废后许茹芸不知怎得疯疯癫癫上了城墙,嘴里叫喊着“是谢真杀了宋氏”,之后便从城墙上跳了下去,那样高的城墙,人掉下来,摔了一地血肉模糊。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人都瞧见了。

而谢珏站在人群里,静静看着这一幕,然后又如没事人一样消失在人海里。

此事一出,当夜定国公许如清便自戕于牢中,死前以鲜血为书写满了整个墙壁,佞人忠臣。

永成二十一年初,谢瑄在宁州称南烈王,拿下江州城、南周城,太子谢珏亲自领兵南下,两军对峙在芷江,起战。

渊北这边,谢兰渊一路去迎新帅张子间,人未到,噩耗先至,张子间遇刺身亡,太子谢珏封叶信为渊北新帅,谢兰渊闻信整个人都快急疯了,可他无权调动兵马,只得连夜调头赶回山阴关。

却在此时听闻,山阴关献关,恭亲王世子谢兰潜自甘为漠北王女之奴,供其驱使,领兵攻打上月城。

一夜之间,谢兰潜成了渊北人心中比漠北人更该死的奸贼走狗。

“后悔吗?”

耶律图云看着谢兰潜,满脸得意,“世子什么苦都受得住,连死也不怕,怎就偏偏怕别人受苦呢,那些人转头又是怎样看你的,现在最盼着你去死的就是你用命要护着的那些百姓,生怕才智近妖的谢世子,领着我漠北大军杀疯了。”

渊北的冬,很冷,连他的嗓子似乎也被冻僵了,嘴角艰难的嗡动,发出微弱的气音。

“不悔。”

他声音低,耶律图云却是听得清楚,她唇角的笑一滞,“你有何必嘴硬,悔不悔的,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

“你说时至今日,是来救你的人多,还是要你命的人多呢?”

“谢兰潜,你敢赌吗?”

“若有人能成功救走你,本主也绝不会因恼怒屠戮百姓,可若有人是要来杀你灭口...”

“届时我若再救下来你的命,你便为我漠北活着可好。”

“百姓,大俨朝的百姓是百姓,漠北的百姓如何不是百姓。”

“你生在大俨不错,可我若救你两次,你的命,便该是漠北的了。”

门被轻声推开,外头闪进来个高大壮实的带刀大汉,恭敬道:“王女,公子那边出了点事。”

耶律图云眼睛微眯,声音一冷,“怎么了?”

来人嗫嚅道:“亚达说,公子占了他的女奴,此刻,正带了人要去公子帐篷里闹呢。”

“女奴?”

“是。”说着他扫了谢兰潜一眼,补充道:“不是山阴关里的女人,是那日与公子返程时,半道上捡来的姑娘。”

“走,去瞧瞧。”

巫蘅手脚被束,被人卸了下巴扔在床上,动弹不得。

床榻上带着淡淡的药香,很快她心里便有了个模糊的猜想。

这是漠北王女面首的帐篷。

三日前。

巫蘅弃了马匹,将长刀埋在平野上的巨石之下,攥紧了掌心的暖玉,徒步走在辽阔的平野之上,面容因风沙变得脏污,唇瓣因过分缺水干裂,原本瘦弱单薄的身躯在冬夜的冷风中越发显得孱弱。

快入夜时,她望着驻扎在山阴关外不远处的漠北军,正愁无法入关时,马蹄声突然在耳边上响起,竟是越来越近,头循声望去,远处的平野之上,漠北骑兵驱马飞奔而来,几十匹战马奔腾,尘土飞扬,平野荒芜,火炬如云,霎时间便照亮了方圆数千米的地方。

这样近的距离,别说逃,她连挪动都做不到,无处可逃,必会暴露。

很快她便发现,清啸声刺破风声,羽箭声嗖嗖而至。

隐在那群骑兵之后,有一辆飞奔的马车,大风卷着沙石拍打在马车上,驾车的人行的很稳,骑兵四面八方护卫着那辆马车。

巫蘅闭紧双眼,身子止不住开始颤抖。

马蹄声停在她面前,扬起的尘沙扑在她面上,她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靠过来的火把是如何炽热,下一秒一只宽大的手落在她脖颈上,像是捏着一只濒死的飞鸟,迫使她抬头。

巫蘅被迫仰面,两行清泪顺势滚落,她咬着舌,鲜血从口中缓缓流出,面容屈辱而悲愤,像战场上落入敌军手里的所有女人一样,宁愿以死求全,不愿苟活。

“想死?”

那人反手卸了她的下巴,粗粝的指腹在她脸上划过,将她面容上的脏污揩去,那人轻笑一声,一口漠北话说的极快,“是个顶好看的女奴。”

马背上的骑兵轰然大笑,提着她领口的那人像是满载而归的猎人一样,将她一把扛在肩上,回头同他的同伴得意道:“兄弟们同享。”

“亚达。”

巫蘅垂着眸,像足了一只惊弓之鸟,静静的任那人将她扛在肩膀上,马车上传来低低一声轻唤,扛着她的男人暗骂了一声,随手将她放下,恭敬回道:“公子,属下在。”

巫蘅心中一惊,余光瞥了眼亚达腰间的弯刀,只听马车之中那人道:“漠北攻打渊北,若此战成,渊北诸民皆为漠北子民......”

“公子是大俨人,心自然向着大俨人,公子伺候殿下,舒服的紧,我等征战在外却是大半年不曾尝过女人的滋味,何况军中旧例,渊北女人皆为军中女奴,我等无错.....”

“亚达!”

他话没说完,另一骑兵便开口喝斥,从装束上来看,他是这些骑兵的头领,那人倒是更恭敬些,朝着马车方向微微低头,“请公子恕罪,亚达并非有心冲撞。”

片刻寂静后,马车车窗伸出一节如玉般的手,轻轻敲击着窗边,“那便照旧例处置便是,亚卓,这车夫赶了一夜的马该是累了,你亲自来,为我赶车。”

“公子...”

亚卓一把抓住亚达的胳膊,朝他摇了摇头,随即翻身下马,“属下遵公子命。”

话落,他朝身侧的亚达使了个眼色,大步走向马车。

而亚达狠狠看了马车一眼,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拳头,巫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下却有些失神,她抬眼朝着那马车多看了一眼,那人说着漠北的语言,可即便多年未回渊北,却不难分辨那人尾音里有她熟悉的乡音。

她被带回了漠北军中,战事吃紧,那名叫亚达的士兵将她跟那些奴隶放在一处,手上脚上皆带了镣铐,于风雪漫天中,她默默仰头,与军旗之上那道鲜红身影匆忙相撞。

巫蘅想,她便是有通天之力,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救下这样一个人。

谁料当夜,流火挟持山阴关守将季申开城门献关。

她还记得一片火光萦绕中,少年单薄的身影,像是受惊的玉,满是碎纹,只轻轻用力便会四分五裂,她隐在众多奴隶之中,看着那道身影踉跄走向漠北王女,默然下跪。

“谢兰潜,愿供王女驱使,求王女放全城百姓一命。”

破关屠城,这好像是漠北人约定俗成的旧例,城中年轻人沦为奴隶,年长者尽数屠杀,金银粮食,皆遭掳劫。

可那日夜雪,少年折辱,一身傲骨尽碎,身负万世骂名,要救全城性命。

巫蘅闭了闭眼,心里暗骂出声,亚达生怕她跑了,用了十足的力气绑的绳子,原本带镣铐的手腕已经破了皮,此刻已经是挣得血肉模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了绳索,帐外便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她屏息,趴着没动,似乎有人进来了,轮子滚动的声音缓缓靠近,突然又停下了。

“将灯灭了吧。”

“公子要睡了吗?”

沈荇摇摇头,“太亮了。”

元宝应了声,帐子里骤然便暗了下来,唯一的光源是帐篷里正燃烧的火盆。

“王女在何处?”

“王女领着那谢世子去城墙上了,大王子今晚在关内设宴,公子不去吗?”

沈荇没说话,元宝似是安慰一般,道:“公子不去,也不入关,王女也陪着公子一起,住在这里,王女走时还嘱咐我,小心照顾您,王女待您真好。”

“是吗?”沈荇低低笑了声,“我倒觉得她像是在养狗。”

“公子......”

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熙攘吵闹,元宝忙道:“公子,我出去瞧瞧是谁。”

“嗯。”

待元宝出去后,整个帐篷安静了几分,巫蘅睁眼隔着纱帐打量帐篷上悬挂的短刀,心里暗暗计算,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夺下。

思量间,元宝的声音再度响起,又急又喘,“公子,是亚达大人来了,他说......”

“说什么?”

“他说公子占了他的女奴,要进来搜。”

“该不会...”

帐篷狭小,说着他行至床榻前,一把撩起纱帐,在看到巫蘅的背影时,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这...公子这”

“怎么办,的确是亚达大人的女奴。”

“王女知道了,肯定是要发大脾气的。”

上一次只是因那女奴多看了公子一眼,王女面上不显,过了没几日公子身边所有女奴都离奇病故,此后在公子身边伺候的,便只有男奴。

“亚达大人要害公子,可这手段也太过卑劣,不若杀了这女奴...”

“不可。”男人声音很低,元宝愤愤看着床上静静侧卧的女奴,“若是不杀了,等亚达他们冲进来,公子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然而,就在这时,床上的女奴一跃而起,一脚踹在元宝心口上,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避开,生生受了一脚,整个身子撞击在床边的木桌上,那女奴却敏捷的像一头豹子,裹了屏风上的狐裘,飞身夺下墙上悬挂的弯刀,一眨眼的功夫,弯刀便已经横在沈荇脖间。

“你别轻举妄动啊...”

元宝顾不得疼,生怕那女奴手下没轻重伤了人,忙朝着那女奴道:“你想要什么大可以说出来,别伤人,伤了他你也走不出去。”

“闭嘴!”

话正说着,门口却传来一阵熙攘吵闹声,巫蘅深吸了口气,握着弯刀抓着轮椅上朝着门口靠去。

帐篷外,亚达拔刀喝退了守门的将士,叫嚷着:“公子避而不见,莫不是心虚了!”

旁边有人小声劝着,“不过一个女奴,为她开罪沈公子也不值当,再说如果这帐里若是没有,依着王女的性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要不还是...算了。”

亚达却并不理会,冷哼一声,满是不屑道:“那是我心爱的女奴,开罪他又如何,我倒是见惯了靠身子活命的女人,第一次见靠身子活命的男人,王女那样尊贵的人,他一个残了腿的人也配!”

巫蘅闻声,目光下意识下掠落在沈荇腿上,灯火微弱,男人后脑朝着她,看不清面容,更是平静的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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