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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她入幕

立后

杨筠见了他, 挣扎地越发厉害,连声唤他阿耶,宋珩心疼得厉害, 眼神示意秋霜去般她过来。

那宫人被宋珩剜了一眼,当下只觉头发发明, 一股凉意浸至脊背,哪里还敢禁锢杨筠, 老老实实地将人送还给秋霜,待秋霜抱稳了, 才敢松手,生怕会摔着她。

太皇太后自知理亏, 便也收敛了锋芒, 只好言好语地替自己描补道:“二郎莫要误会,老身不过是疼惜杨氏和那孩子, 杨氏如今有孕在身, 连她自个儿也顾及不过来, 如何有多余的心思照顾那孩子,老身也出自好意。”

一口一个那孩子, 连如何唤她都不知晓, 又岂会真心实意地视她为孙辈。

宋珩的怒意未有丝毫消减, 甚至懒怠去看太皇太后身边的宋微澜一眼, 只冷冰冰地道:“朕的皇后和公主,不敢劳太皇太后费心, 待太史令择了立后的吉日, 后宫之事皆由皇后掌管,太皇太后上了年纪,当好生保养, 无需再过问后宫前朝之事。至于皇姑,以后无朕的旨意,不得再入宫。”

他为了维护杨氏女,竟同她和太皇太后说如此重话,她是他的家姑,他在襁褓中时,她还曾背抱过他的,现下他竟为了一个杀害他表弟的敌国将领的甥女,不许她再进宫面见她的阿娘,是何道理!

从前二郎是何等地敬重她的阿娘,待她这位家姑亦算有礼,可他为着那并不爱他的杨氏女,屡次罔顾礼法亲情,着实叫人看不过眼。

“圣上莫要忘了,她的阿舅害死承策,承策是圣上的表弟,是太皇太后的外孙,他身上,也留着宋氏的血,圣上为她如此失智发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她为后,就不怕朝臣口诛笔伐?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她瞧着半点也不像圣上,圣上就不怕当了那王……”

宋珩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再难忍受宋微澜对她们母女的诋毁,板着脸呵斥道:“闭嘴!来人,即刻送大长公主出宫。”

他的脸色冷得骇人,宋微澜叫他的气势和威严唬住,饶是心中愤愤,却不敢再多言,为保全最后的颜面,没让内侍“请”她走,自个儿识趣地离了徽猷殿。

秋霜抱了杨筠过来,杨筠忙不迭从她怀里离开,往施晏微身上扑。

施晏微连日不曾好吃好睡过,不免身体虚弱,加之孕中情绪不稳,这会子见杨筠抱着她哭,眼里也跟着沁出泪来,想要抱一抱她,可是手和脚都软得厉害,眼皮沾了泪后越发沉重,只能蹲下身子去替杨筠拭泪。

宋珩暗恨自己没有护好她们母女,心里疼得似有一柄刀在割,弯腰去抱她起身,语气缓和下来,无比温和:“音娘莫怕,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施晏微不过蹲了那么一会儿,再起身时,只觉头昏眼花,眼皮一沉,直勾勾地往地上栽。

“音娘!速速命人去传太医。”宋珩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及时托住她,将她打横抱起,放到马背上直奔大业殿而去。

心里恐惧得厉害,直至将人安置到锦被之中,方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上的血迹。

他在战场上不知看到过多少死人的血,却从未感到过一丝一毫的害怕,可如今看到她流出的血,几乎吓到魂不附体。

头一回,他在人前红了眼眶。

整个大业殿里静悄悄的,无一人敢贸然靠近。

直至王太医由人催着风尘仆仆地赶来,宋珩的神智才回笼了一些,忙叫他替人诊治。

半刻钟后,王太医拧着眉道:“殿下本就胎像不稳,这些日子没有好好用药,今日又受了惊吓,情绪激动,这才见了红。不过好在腹中胎儿并无大碍,老臣重新开了方子与殿下吃,精心养上一段时日,可保殿下和胎儿无虞。殿下身体孱弱,如若小产落胎,只怕会落下病根,寿数也会有碍。”

即便这会子确认她无碍,宋珩仍是心情沉重,无心同他多言,叫他去开方子。

宫人熬药送来,宋珩接了药碗过来,将她连同被子一并抱在怀里,喂她吃药。

杨筠感觉到阿娘很不舒服,没有哭闹,自己乖乖地坐在月牙凳上,看阿耶喂药给阿娘吃。

吃过药后,那血也止住了,宋珩便叫送热水进来,耐心哄了杨筠两句,命人抱她去偏殿。

数十息后,殿内只余下他与施晏微。

施晏微尚还昏睡着,宋珩动作轻缓地脱去她身上的衣物,替她擦过身后,清理掉那些血迹,再套上干净的寝衣,拿干净的被子裹住她,而后如珍似宝地紧紧抱在怀里往外殿走。

宋珩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看,仿佛她下一瞬就要不见了似的。

扬声唤人进来将床上的褥子和被子都换成干净的,宋珩才又重新将她放回床上,坐在床沿处静静守着她。

直至掌灯时分,外边天麻麻黑了,施晏微方缓缓清醒过来。

“珍珍。”施晏微扯着干哑的嗓子,徐徐道出两个字来。

宋珩见她醒了,忙安抚她道:“珍珍很好,还在大业殿中。珍珍是你和我的孩子,她哪里也不会去,就在大业殿里陪着你。”

施晏微听了,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想起腹中的孩子,对他的厌恶和排斥便又涌上心头,偏过头去,不想看到他。

宋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大掌隔着锦被覆到她小腹的位置,神情无助地哀求她道:“音娘,太医说,你的身子若是落胎,恐会落下病根,于寿数有碍,珍珍那样黏你爱你,你能舍得早早离珍珍而去吗?何况它也是你的孩子,即便你再如何恨我,可它是无辜的,它不该受我牵连,求你留下它,不要抛弃它好不好?”

施晏微因他的话心乱得厉害,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她的身体不宜落胎,它也实在无辜,她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好好吃药用饭,方才又见了红,它竟也顽强地挺了过来。

可若要她去诞下一个欺辱过伤害过她的罪犯的孩子,平心而论,她也做不到。

床上的女郎始终不发一言,不肯答应他的请求。宋珩深思一番,离开床沿,对着她跪了下去。

“音娘心中恨我憎我,只管往我身上撒气,要打要骂要杀都随音娘。可音娘若要杀它,不妨连我一道杀了,黄泉路上,它有阿耶的陪伴,想必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宋珩一壁说,一壁从袖子里取出四年前她刺杀他的簪子来,态度坚决地交到她手里,移到自己的脖颈上,道出的话语近乎疯狂:“音娘若决意非要杀它不可,现在就可以刺进我的脖子令我毙命。”

杀了他倒是干净,可是她、珍珍和令仪还能有活路吗。

不知他是何时将这支簪子藏进袖子里的。施晏微被他的疯态吓到,极力收回手,奈何那人力气太大,挣不开分毫。

施晏微眼圈发红,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情绪,“宋珩,你莫要再逼我了。”

宋珩见她挣扎地厉害,唯恐她伤着自己,忙松开她的手,将那簪子握在手里,神情恳切地道:“音娘,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想要给我们的孩子一条活路...它还那么小,它也渴望来到这个世上,天下间有那样多的夫妻,可是它选择了你我来当它的耶娘,音娘怎可如此狠心待它...”

“你别说了,我的心意不会改变。”施晏微听不下去,出言打断他的话。

宋珩收拢手指,将那簪子攥得愈紧,沉声道:“方才我已给过音娘机会,音娘不想杀我,只想杀它,既然如此,以后在战场上,我可以遵守承诺不伤害你的阿舅,至于旁人会不会伤他,并不在我的掌控范围。”

“你...”他一贯是会耍赖的,施晏微被呛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只愤愤瞪着他。

宋珩不喜欢看她用这样的眼神瞧他,只觉那些目光像一柄小刀,一下又一下地割在他的皮肤上,心脏肺腑也跟着钝痛。

他沉默了数息,终究没再拿这样的话刺她,稳了稳心神,语气平平地道:“不若音娘与我各让一步,只要你留下它,往后我可以喝药,绝不会让你再怀;待它降生后,我可以放李令仪离开,将来魏国国破,哪怕你阿舅不愿降赵,我亦可放他离开。”

话音落下,周遭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良久好,施晏微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认命般地望向头顶上方的床帐,声如蚊蝇地道出了一个“好”字。

翌日,宋珩留太史令在朝元殿议事。

太史令第二回奉他之命胡诌天象,测算立后的吉日,日子越近越好。

宋珩不在朝元殿批折子了,通通让内侍送至大业殿,每日守在施晏微身边,亲手喂她吃了汤药才能放心。

郁金呈了炖好的燕窝送来,宋珩搁下折子,扶她坐起身,舀一勺送到她嘴边,哄她吃下。

施晏微勉强吃了半碗,问起杨筠。

宋珩勾唇一笑,温声道:“音娘放心,朕下朝过来时问过宫人,道她抱着兔子往御花园吃草去了,有好几个宫人跟着他,秋霜也在,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又舀了一勺,施晏微有些吃不下了,摇头拒绝,宋珩道:“再吃两口,吃完这两口,晚些时候让尚食局做些酸梅汤与你吃。”

施晏微被他缠得没法,只能又吃两口。

因她昨日见了红,宋珩恐她体力不支,两天没让她下床,今日观她面色好了一些,索性将手头的政事搁一搁,伺候她起身穿衣,唤来宫人教他替她疏发。

宋珩在那宫人的指点下笨拙地疏着她的青丝,不慎扯了她的头发两回,施晏微毫不客气地照着他的手拍打两下。

“我再轻些,音娘莫要恼我。”宋珩动作虽笨,梳出来的样式却不差,怕发冠太重压她的脖子,只拣两样镂空的步摇和钿头替她簪上。

一时收拾齐整,宋珩牵着她往御花园去寻杨筠。

寻到她时,杨筠正在草地上抓那乱跑的兔子,几个宫人神色紧张地跟在她身后,怕她摔着,想要替她去抓那兔子,却又被她制止,定要自己抓兔子。

宋珩扶着施晏微站了一会儿,待杨筠将兔子抓到,宫人们出了口气,这才留意到他二人。

“奴拜见圣上、皇后殿下。”

杨筠循声看去,抱着兔子跑到施晏微跟前,努力踮起脚尖将那兔子递给施晏微看。

宋珩有些草木皆兵,生怕那兔子挠到施晏微,两只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欲要去抱那兔子,认真询问杨筠的意见:“阿耶抱着它给阿娘看可好?”

“好。”杨筠笑着答应,没有犹豫,很放心地把兔子交给他。

宋珩稍稍弯腰,将兔子送到施晏微跟前。

晌午未至,阳光不算刺眼,施晏微抬手抚了抚兔子的耳朵,夸她将兔子养的很好。

宋珩见她因阿娘的夸赞开心,他这个做阿耶怎好落了下风,当即开口去讨她欢心:“等到了秋日,阿耶亲自去邙山抓两只野兔来与珍珍的这只兔子作伴可好?”

杨筠听了,葡萄大眼望向他,“野兔也是这样白白的吗?”

宋珩想了片刻,笑着回答:“灰色和黑色的要多一些。”

杨筠努力将眼前这只兔子想象成黑色的样子,好似有些奇怪,眨着眼睛有感而发:“黑色的兔子,珍珍还没见过...”

宋珩很细心地安慰她:“珍珍没见过也没关系,阿耶各抓一只给珍珍好不好?”

“好。珍珍要和阿耶拉钩。”杨筠朝他伸出小拇指。

宋珩很是配合地蹲下身子,与她拉钩。

施晏微静静在边上看他二人拉钩,恍然间有种宋珩约莫是真心因为她而将杨筠当做自己的女儿,而非是出于表演。

拉完钩,宋珩将兔子还给杨筠,接站直身子着打横抱起施晏微,让她自己走回去。

杨筠见状,想起那个老媪说过她阿娘肚子里怀着阿弟,好奇地问:“阿耶,阿娘肚子里住着珍珍的阿弟吗?”

宋珩放慢步子,笑着回答道:“不一定是阿弟,也可能是像珍珍这样可爱的阿妹。不管是男郎女郎,只要是在你阿娘肚子里长大的,阿耶都喜欢。”

杨筠努力仰起头观察施晏微的肚子,好似一点也没大起来,越发疑惑,“阿娘的肚子这样小,怎么会有阿弟阿妹呢,是阿耶放进去的吗?”

施晏微耳听她的童言逐渐离谱,轻咳一声,将话题转移到兔子的身上。

宋珩垂眸凝她一眼,压低声音问她:“音娘可是害羞了?”

施晏微拿眼瞪他,锤了他两下,嫌他不专心,让他好生看路。

一路行至大业殿,张内侍早在殿门口等着他回来了。

张内侍迎上前,似乎对他宠爱怀中女郎的事司空见惯,面色如常地道:“圣上,太史令已在朝元殿恭候多时。”

“朕知了。”宋珩撂下这么一句话,大步往殿中走,动作轻缓地将施晏微往罗汉床上安置好,交代秋霜几句,这才离开。

朝元殿。

太史令将最近的一个吉日道出。

六月十二。

宋珩赏银百两,令内侍送太史令出宫。

当天拟定圣旨,加盖玉玺,心情大好。

出殿门后,唤张内侍进前,交代他去办一件事,而后径直往大业殿去。

宋珩来时,施晏微正坐在窗下抄经。

无声立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自去另一边的案前批折子。

许是因为心情畅快,又或许是有她在身边感到安心,折子上出现的从前见了会感到心烦的事,这会子皆是一笑而过。

至晚膳时分,宋珩与她们母女在一处用,替她鱼肉里的刺剃干净了,态度强硬地要她多吃一些。

为着给她开胃,叫尚食局想了许多酸饮子出来,果子也是拣酸的要。

杨筠跟个小大人似的在一边附和宋珩的话:“阿娘可要多吃些,若是阿弟阿妹与阿娘抢吃的,岂不是要饿着阿娘吗?”

施晏微叫他们父女二人叨叨个不停,只得多用了半碗饭。

漱过口后,宋珩陪着她在殿外走了一阵子,又在地上扮演老牛,杨筠斜坐在他背上扮演牧童。

大业殿的宫人们何曾见过圣上这般模样,皆是呆立在原地,打死也不敢出。

杨筠察觉到他们好似很怕阿耶,联想到初见阿耶时,她也是这样害怕,便又不觉得奇怪了。

宋珩陪她玩了一会儿,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继续去批折子。

夏日里傍晚的清风吹在身上,总是叫人容易犯困,杨筠爬到施晏微怀里,由她抱着,与她一道入了眠。

宋珩批完折子,窗外天色已暗,过了一更天。

施晏微先醒过来,发现杨筠还在她怀里趴着,试着轻轻挪开她,却被宋珩抢先一步将杨筠抱开,走到殿外交给郁金照看。

宋珩返回殿中,抱着施晏微闻香,神情欢快:“明日我会降旨立你为后。”

施晏微听了没什么感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宋珩将大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无需跪着接旨,音娘想怎么接都可。”

说话间,大掌向上,www.youxs.org。

施晏微觉得他大抵是在他自己找事。

宋珩将她放到床沿处,跪了下去。

施晏微攥着他的衣料,出了一身的汗。

“音娘出身汗,晚上会好睡一些。”宋珩话音未落,已将她抱在怀里,大步往浴房而去。

汤池内热气烫人,宋珩伺候她沐浴完,与她亲吻一阵,不敢再造次,拿干净的寝衣替她穿上,抱她回殿内,拿薄被盖在她身上,这才返回汤池。

浴房内的水声持续了许久,宋珩兀自解脱出来,回去拥着施晏微睡。

五更未至,明堂外的官员整整齐齐地立在门外,待殿门打开的一瞬,众人按着顺序鱼贯而入。

所奏之事,大抵都是关于魏国的,宋珩耐心应付完,命人宣读立后圣旨。

朝中有一五品官乃是杨氏族人,闻听自己的外侄女当了皇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年前的那桩事,他亦有所耳闻,他那在宫中为女官的外侄女似与圣上有所牵扯,圣上于席上动怒,事情最终以杨氏女离宫而告终,却不曾想,她竟又回来了,还一跃成了皇后。

巨大的意外之喜砸得他几乎呆立在原地,跪地道贺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除道贺的朝臣之外,却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始终挺直脊背,直至其余人等尽数起身,就见一年过四旬的言官出列,反对立杨氏女为后。

有他起了头,另外几个也纷纷出言反对。

宋珩并未理睬,起身离了明堂,仍旧往大业殿去。

那些持反对意见的朝臣跪至朝元殿外。

张内侍来报时,宋珩正哄施晏微吃药。

宋珩不予理会,面容平静地道:“他们喜欢跪,只管由着他们跪。天下人才济济,少了他们,赵国的天还塌不下来。”

施晏微捧着药碗若有所思,待回过神来,张内侍已经退出去了。

圣旨如期降下,尚服局那处亦来了女史为她仔细量身,制作册封典礼的袆衣。

夏日炎热,午后日头最毒,那帮朝臣挨过了晌午,到了这会儿,一个个瞧上去都蔫了不少。

张内侍看不过,又上前去劝一回,奈何没一个听的,只继续跪着。

恐他们晒出病来,张内侍那厢又来禀了宋珩一回,宋珩仍不在意,倒是施晏微听了,叫张内侍送些油纸伞和绿豆汤、酸梅汤等饮子过去。

张内侍的嘴倒是很会说宋珩喜欢听的,对着施晏微施礼道:“皇后殿下宅心仁厚,老奴先替她们谢过殿下。”

宋珩果真因他的龙颜大悦,赏了他十贯钱,叫他退下,抱着施晏微亲了阵香,这才继续批折子。

是夜,二更一到,紫薇城没燃起烟火。

施晏微正吃着一碗茶,听着那响声,搁下茶碗,由宋珩牵着出了阁楼往栏杆处来。

宋珩将她托起,面相烟花绽放的方向,问她可喜欢这些烟花。

此间地势颇高,二人又是在楼上的观景台,能够将整座紫薇城乃至洛阳城都尽收眼底,空中的焰火亦然。

烟花燃放了近半个时辰,到后来,施晏微缩在宋珩怀里,有些睡意上涌,才刚眯了一会儿,宋珩却又将她唤醒,指了一个方位让她看。

施晏微徐徐睁开惺忪睡眼,但见几盏天灯自远处的低矮屋顶上方缓缓升起。

越来越多的天灯升至空中,远远望去,仿若一颗颗冉冉升起的橙黄火珠。

宋珩再次将她竖抱在怀里,甜蜜又激动地道:“音娘,从今日起,天下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皇后。”

眼前的场景虽好看,施晏微却没来由地想起两个字来:烧钱。

施晏微黛眉微蹙,提点他道:“往后不可再耗费这样多的人力财力如此招摇行事,那帮史官见了,不定要在史书上如何编排我。”

宋珩为讨她开心,嘴里乖乖应了,心下却是另有盘算。

“明日开始,我会命人在城中施粥布施一月,皆是我往日里俭省下来的钱,旁人自然说不出什么来。”

那帮跪了大半天的朝臣在皇宫下钥前被侍卫请出了紫薇城,想来夜里睡不着,方才那般光景皆是见着了的。

这夜将近三更天,施晏微才被宋珩抱着回到大业殿。

杨筠看过烟花后被秋霜哄睡,施晏微坚持摸黑去偏殿看她一回后,这才肯会正殿。

宋珩伺候她洗漱更衣,仍是抱着她睡,大掌覆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册封礼的前三天,尚服局的司衣送来袆衣。

施晏微试穿的时候,宋珩傻傻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令司衣退下,将人抱在亲了好一阵才舍得将她的那身袆衣换下。

一晃两日过去,至六月十二这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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