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丽江当盟主

腊普河畔山路崎岖，山道上突然尘土飞扬马蹄声响，风驰电掣般奔来一彪人马，中间有人高呼着“许兄弟！许兄弟留步！”，转瞬那几骑人马已经赶到，为首是一名头戴宽沿大帽，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壮汉，正是和印龙的结拜亲家、昨晚救援马帮的腊普寨寨主巴鲁库。

许彤晓得印记马帮昨晚借宿在腊普寨，心下一怔：难道是和印龙回心转意，请巴鲁库接自己回去了？巴鲁库从马上跃下，喜逐颜开地来到许彤面前：“哎呀，许兄弟，你让我们找得好辛苦呐！”，许彤望着这群不速之客，惶恐不安地道：“巴寨主，你们这是……”

“哎呀，许兄弟，要不是昨晚亲家与我说到你，我差点就错过你个人才了！”巴鲁库走上前，满脸欣喜地挽住许彤胳膊，“昨晚你的事情，我后来才晓得……唉，谁没有被人骗的时候嘛！在我看来，你目无贵贱，遇到乞讨之人解囊相助，算得上一名汉子！那几名劫匪念你恩情，关键时候放你一马，我倒觉得有情有义……唉，只怪我亲家他们，目光太短浅，心胸太狭隘！”

许彤昨晚遭受冤屈，心里一直憋屈，此刻听了巴鲁库这善解人意的话语，终于宽慰许多。巴鲁库又继续道：“许兄弟，我今天来找你，是听我亲家说，你读过书认得字，管账记数是一把好手，我这腊普寨里都是不识字的粗人，连个认字的师爷都没有！所以，嘿嘿……今早我亲家他们一走，我就追你来了，希望许兄弟能加入我寨子，助我成一番大业！”

巴鲁库快人快语，一口气把来意说得明明白白，许彤暗暗为自己庆幸，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在这穷途末路之时，又遇到贵人了！只是想到以后要在这深山老林呆一辈子，他还是有一丝不太甘心，沉思片刻，为难地道：“巴寨主，你这番好意，我一定记在心里，只是我……我还有要紧事赶着去丽江，恐怕无法为你效力……”

潜意识里，许彤确实也想赶紧回到丽江，一是为了治病疗伤，其二，他还想着再次找到阿金，与她说一下钱囊丢失的事情。

“哎，许兄弟，你是看不起我腊普寨吧？”巴鲁库似是没料到许彤会推辞，紧蹙着眉头，将他拉到一旁悄声道：“许兄弟，不瞒你说，我腊普寨正准备干一桩大事，你要是投到我手下，事成之后包你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再说，你这当师爷的，平日就是帮我写两个文书信函，遇事帮我出出主意，打打杀杀的事情不用你干……这事比你在我亲家手下可轻松得多，你要好好考虑哦！”

许彤被巴鲁库这番话说得甚是心动，只是话已出口，他还是推辞道：“巴寨主，我真是有急事……”

“许兄弟，不管天大的事，总得先治好身体吧？”巴鲁库揽着许彤肩膀一直不肯松开，“这样吧……你先去我寨子休养两日，喜欢了，你就留下来，不喜欢，我送你走便是！”

许彤不好再推辞，心想治好身体要紧，就去腊普寨呆两日再说，感激地点点头。巴鲁库大喜，将一匹备好的骏马牵到许彤面前，亲自将他扶到马上，没作停留便往腊普寨方向出发。

山路崎岖漫长，巴鲁库与许彤聊起当年自己与和印龙结识的经过，一边称赞和印龙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请许彤理解他昨晚的难处，一边又大骂和印虎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对自己兄弟下毒手。许彤见巴鲁库举止粗犷却是非分明，暗地对其多了几分欣赏，对留在腊普寨的事，竟也有一丝动心了。

傍晚，巴鲁库带着许彤爬坡翻岭，来到一座位置隐蔽的寨子，寨子外头石墙高耸，里面木楼林立喽兵成群，气氛颇为森严，成行成排的营房前，喽兵在舞刀弄枪操练厮杀，衣甲鲜明声音洪亮，很有几份军事重地的威严气势。

巴鲁库将一名喽兵叫到面前：“许兄弟是我的贵客，给我安排好了！”，喽兵殷勤地将许彤带到一间客房，听说他受了伤，赶紧为他煎来了汤药。晚饭时候，巴鲁库带着几名山寨头目，陪着许彤觥筹交错极尽热情，说的只是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却不提聘他当师爷之事。餐桌上摆满各种山珍野味，许彤难得滋补身体，只管将野味佳肴尽收腹底。

次日，许彤伤情较昨日有所转好，闲着无事，他便到处溜达溜达，几间木楞房里炉火通红叮叮当当，几名壮汉抡着大锤敲打着铁器，像是在打造刀剑武器。许彤想起巴鲁库说的，只觉这腊普寨果然暗藏玄机，颇有点厉兵秣马的架势。

所到之处，人人对许彤殷勤倍至没有丝毫怠慢，这倒令他暗暗起疑了，聘请他这个师爷，对腊普寨真的这么重要吗？巴鲁库会不会有别的目的呢？

如此又过一日，晚上有喽兵找许彤来了，说巴鲁库有事请他去一趟。许彤随喽兵来到一座高大的寨楼，寨楼里气氛森然严肃，墙上挂满兽皮，墙角刀剑林立，地上燃着一个火塘，火苗在滋滋作响。巴鲁库躺在火塘前烤火，见到许彤，满脸笑容地站起身来：“许兄弟，这两日休息得如何了？”

“承蒙巴寨主悉心关照，这两日身体好多了！”许彤小心翼翼地回答。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巴鲁库招呼许彤在火塘边坐下，端起茶壶为他沏上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许兄弟，今晚请你来，是要请你帮一个大忙……”

许彤心下一怔，巴鲁库果然另有目的，好奇地问：“不知我能为巴寨主做些什么？若是担任师爷之事，容我再考虑两天……”

“今晚暂且不说师爷之事，我说的是另一桩事……”巴鲁库双眸放光，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许兄弟，我这人性子急，就不绕弯子了，嘿嘿，我晓得你在丽江有两个要好的朋友，今晚找你来，便是要你把那两个朋友的情况，详详细细地与我说说……”

“丽江那两个朋友”，许彤大吃一惊，难道巴鲁库说的是阿金和她的师兄？！自离开丽江，他便以为自己与这二人没了瓜葛，没想到又在这里被人扯上了关系！他猜测巴鲁库一定是通过和印龙晓得了束河四方街发生的事情，所以知道了他与阿金他们有牵连。他更加好奇了，阿金他俩身上到底有什么宝贝，值得这些江湖帮派如此费尽心思地追查。

“许兄弟，想不起来了吗？”巴鲁库见许彤发愣，手指敲了敲酥油茶碗，“我说的便是你在束河结识的那一男一女师兄妹两人！今晚你就把他俩的详细情况，包括行踪下落、来历去向、武功路数等等你晓得的，全部与我说说！”

巴鲁库果然是在打听阿金他们，许彤喝了口茶，将自己初到束河在饭馆邂逅阿金，又因为白马之事被人围殴，得到阿金相助的过程，如实说了一遍。至于大觉宫发生的事情，为避免节外生枝，就隐住没有说。

巴鲁库竖起耳朵听着，脸上渐渐浮出一层不悦的神色，“许兄弟，你说完了吗？”

许彤察觉到巴鲁库的不快，迟疑地点了点头。

“许兄弟你……”巴鲁库咬着牙，脸色越来越难看，鼻孔里喘起了粗气，“这两天我腊普寨待你不薄！你……你……你竟然这点面子也不给我！”

许彤被巴鲁库的样子吓到了，慌忙解释：“巴寨主，我与那女的只是萍水相逢，知道的真的不多……”

“萍水相逢？姓许的！你装什么蒜？”巴鲁库猛地抓起酥油茶碗，“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实话跟你说吧，老子与龙泉帮的和三刀是拜把子兄弟，你们的事情，老子已经清清楚楚！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写纸条那个许大哥吧？你和他们不熟，你会晓得他们住哪个客栈？会去客栈给他们送钱？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帮他们？”

许彤惊住了，巴鲁库的确已经把他在束河的所有行为，掌握得一清二楚！

“这些事情，你瞒得过我亲家，但是瞒不过我！”巴鲁库喘了口气，紧盯着许彤，眼里开始露出凶光，“今晚你要是不说实话，休怪老子翻脸！”

许彤心知如果自己再闪烁其词，还会被巴鲁库认为在撒谎，当下必须得坚定态度，于是正色道：“巴寨主，我无意中偷听到铁掌帮的秘密，因为那姑娘帮过我，便写了那纸条……至于别的事情，我随马帮离开束河后就不清楚了！”

“妈的，既然你这样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翻脸了！”巴鲁库根本不信许彤解释，大喝一声，门外突然冲进来几名如狼似虎的喽兵，喽兵一拥上前，扭住许彤身子，将他押出了寨楼。许彤毫无挣扎之力，被喽兵押到寨子里的一间囚牢然后扔了进去，巴鲁库跟到囚牢门前大吼道：“姓许的，明天想死还是想活，今晚考虑清楚了！”

囚牢里又脏又臭，漆黑一片，许彤仰靠在一堵潮湿的墙壁上，回想这几日经历，差点要苦笑出声音来：人心叵测世事难料，自己这遭遇起起落落，像是坐过山车一般！这个表面豪爽仗义的巴鲁库，原来是个如此居心叵测之人！他执意要让自己说出点什么，可是自己本已无话可说，这该怎么办呢？

旁边突然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许彤身子吓得一颤，仔细望过去，才发现突然进到这牢房来，倒未注意到，自己旁边还躺着一个老头！老头蜷缩在黑暗处，浑身血污蓬头垢面，瞪着一双发亮的眼睛望着许彤：“小兄弟，你这是犯了什么事？”

许彤多了份小心，反问那老头道：“老前辈又是犯了什么事？”

那人倒也耿直，回答道：“我叫阿老墩，是金沙江边塔扎村的一名铁匠，几日前腊普寨的几名贼兵去到我们村子，说是找我来他们寨子帮他们打几样兵器。我问他们有无工钱，他们就打了我一顿，我一气之下，用刀将他们其中一人捅死了，嘿，他们就将我抓到这里来了，他娘的，估计活不得几日了……”

许彤见这老头性子直爽，也无什么好隐瞒他的，回答道：“我是丽江来的一名赶马伙计，出发前结识了一个江湖上的朋友，但不是太不熟悉。这腊普寨的寨主好像要找她打探什么事情，认定我与她关系好，逼我说出她的下落，可是我确实说不出来，就被他们关进来了……”

“你那朋友在哪里？在丽江吗？”阿老墩问。

“嗯，应该是在丽江。”许彤点了点头，阿老墩道：“哎呀，你真是笨得出奇！人家认定你与她关系好，那你就站着主动啊，你只要说到了丽江才能找到她，他们肯定会听你的，你到那里再想办法逃跑嘛！你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许彤豁然开朗，意识到刚刚自己真是一根筋，感激地道：“老墩前辈，谢谢你的指点，我就按这个法子办！”，阿老墩突然声音冰冷地说道：“咦，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一声谢谢就行了？你也得帮我一个忙，帮我逃出去！”

许彤一怔，刚刚自己就是脑子转不过弯，被他指点了一下，怎么还欠上这么大的人情了！为难地道：“前辈，我是想帮你，可你杀了人家的人……这个忙……”

阿老墩怒声道：“你若不帮我，明天我就将你的想法说出去！让你也逃不了！”

许彤一惊，竟然被他要挟住了！只好问道：“那……那我怎么帮你嘛，若要用到武功拳脚，我确实不会……”

“嘿嘿，不用你会拳脚功夫，你按我教你的法子说话就行……”阿老墩放缓语气，狡黠地笑了笑，“你若是救了我这一命，我还有一样不得了的宝贝，可以赠送给你！”

许彤倒也不稀罕他的什么宝贝，问他怎么说话，阿老墩警惕地看看四周，俯在许彤耳畔教了他一番话。许彤听完，只觉这事确实也不难。

次日早上，喽兵将许彤带出囚牢来到寨楼，巴鲁库问许彤考虑得如何了，许彤装作服软的样子说道：“巴寨主，昨日一时冲动，也没有好好说话。我与那两人是有点交情，不过现在确实不知道他俩下落，但如果到了丽江，我想想办法倒也可以找到他俩……”

“此话当真？”巴鲁库倏地从从火塘边跳到许彤面前，眼睛狐疑地盯着他，“姓许的，你休想耍老子！跟你说吧，现在丽江很多帮派已经听说了你这个姓许的人，他们也在找你，到了丽江，你最好老老实实跟着我，若是逃跑，定会落到他们手里！”

许彤镇定地道：“巴寨主武功这么高强，我还能去哪里？不过我还有一事，我在束河大觉宫挨了铁掌帮的铁砂掌，路上又挨了马帮二锅头一掌，如今重伤在身，只怕是捱不到丽江了……”

巴鲁库晓得许彤说的这两桩事，惊问道：“那怎么办？你可不能死在路上！”，许彤赶紧道：“不过幸运的是，昨晚我在囚牢里认识了一名江边的老头，他说他知道江边有几种草药可以治我的伤，还请巴寨主先让他带我去找找药……”

“是不是那个塔扎村的铁匠？”巴鲁库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嘿嘿，先治病不行，明天带他一起上路，到江边找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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