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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富水

127.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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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殿内,宫婢都已退出。林怀湘精神有些恍惚,见刘千甫带着寒风进来,忙上前问:“父皇为何责问户部无能?还直接越过我让林六去监督工部修朝天观的事,这两年朝中议太子的事不少。老爷子是丹药吃多了吗?一下堵到脑子了?他若是哪天性发,计上心头想废了我怎么办?”

户部的尚书侍郎都是太子举荐上去的人,如今骤然问罪,林怀湘这两年的惶恐都在此刻放大。更莫说他鲜少能见到德元帝,大多数时候德元帝都只见朝中几位重臣与林怀治,或是林怀淳。

而他这个太子,什么都见不到,见到这位君父也是一通云里雾里的话敲打,这样的日子过心得惊胆战。

林怀湘这些私下抱怨的话,刘千甫这两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可又无可奈何,毕竟他是德元帝的长子。

“不过是监督道观而已,殿下不必担心。”刘千甫笑着说,“圣上已与我商议好,今年的惠陵祭祀由太子殿下你去。宁王这几日不太平,常与禁军来往,殿下你看呢?”

林怀湘闻言一怔,要知道往年这祭祀祖陵都是天子去,让皇子前去的例子很少,上一个替德元帝去的还是林怀清。这其中的看重,让林怀湘又把心放回。

其中最让他开心的还是宁王,毕竟这是他做的一步早棋。

“若是父皇出事,我这个太子能做什么?”林怀湘那双像极了德元帝的眼睛含笑低眉看向刘千甫,说,“有些事不如我们早做筹谋,宁王、成王想夺位,是当我这个太子死了吗?”

刘千甫皱眉道:“此话何解?”

“姨父这么多年是疼我的吧?”林怀湘慢慢走近刘千甫,步子稳可又有些急。

此刻殿中无人,刘千甫心里升起一丝不妙,试探地说:“殿下明知故问。”

心想林怀湘又要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父皇给我取了字,凌阳。姨父你倒是从未这样叫过我。”林怀湘走至他面前,那双眼睛笑得愈发明亮,甚至透着一丝诡异。

刘千甫想果然不正常,连忙跪下,说道:“殿下是君,我是您的臣子,如此称呼不合规矩礼法。“

林怀湘笑了下,蹲下身子扶起刘千甫让他与自己平视,从容道:“我知道你手里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人无知无觉的去往九天仙境,姨父帮我把它找来好吗?”

这下的刘千甫更是惊慌了,不想林怀湘胆子比他还大,肃声道:“殿下此乃大逆不道。”

“在大逆不道的事,你不是也帮他做过了吗?怎么换成我就不行?父皇的心思你一定猜得出,他也有了弃你的心思不是吗?户部的事,他是猜忌了你我,这两年又在重用曲炜。”林怀湘说。

“趁事情未稳前,把他们都除掉,神不知鬼不觉。你我到时就是真正的君臣,中书令,你意下如何?”

林怀湘话说得没错,德元帝召郑厚礼回京就是有了牵制他的意思。若是边陲安稳,过不多久还会依次召回袁纮以及郑郁等人。

庭院起了风,把立足秋风中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刘千甫垂眸道:“殿下所言甚是。”

长安最后一场秋雨总是带着泥土滋生出的青涩味道,可又透着沁骨的寒凉。刘从祁撑着伞一脚踩进水里,他今日上值完毕,得徐球相邀正准备去天水一色喝酒。

雨幕中迎面走来一高大戴着雨笠低头的男子,狭路相逢,男子自顾自的一下撞上他。刘从祁这两年性子早没前两年的锋芒,但对此种蓄意挑衅事还是生气,他反手抓住来人,凝视着他冷冷道:“道歉。”

男子用手挑起雨笠边缘看他,颈间的墨色刺青上滚着雨水淌进锦袍里,他嘴角勾起冷笑:“曷日勒,你是不是在找迷回天的解药?”

刘从祁这才打量此人,眼神轻蔑,悠悠道:“额尔达将军,怎么不打伞?”

“你在中原待久了,我可没有。”额尔达道,“想要解药吗?”

刘从祁放开他的手,撑着伞离开,雨中传来他的声音:“不要。”

天水一色的雅间内,众人盘膝坐在案前玩樗蒲。

刘从祁有些心不在焉,不到一个时辰,输出去几十贯。这一下输的让徐球这个整天为钱哀嚎的主家郎君有些害怕,放下棋面,关切道:“十一郎,你没事吧?虽说你平时也输得多,今日这放水可不像你。”

一旁正在数钱的袁亭宜高兴得不行,自去年前他被刘从祁威胁后,刘从祁少要求他欢好。那时两人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长安的世家公子圈子来来换换就那么几个人,平时三五好友聚在一起花他的钱喝喝酒。

只是去年袁亭宜的大哥转回长安任太子少詹事,在府里见他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就拿出长兄身份狠狠骂他一顿,连带着姚珏一起。

可今年姚珏中进士,调至洛阳,偌大的魏国公府就只有他一个人被训骂,偶尔也会有大哥的儿子。最可怕的是大哥会严格控制他的花销,一月三百五十文,他想还不如跟耶耶离开呢!

而袁亭宜对这个长自己二十来岁的大哥,实在没辙,毕竟长兄如父,只好任打任骂,被打完还要带大哥的孙子,在这种双重的精神压力下,他心里别提有多痛苦。

他痛苦就喝酒,喝酒就有严子善,有严子善就偶尔会有刘从祁,有刘从祁他的屁股就会痛。到了后来刘从祁实在花样多,他也就迷恋上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没啥事时两人看对眼就来一次。

“你们玩吧,我走了。”刘从祁烦得紧,说完就起身离开。

屋内几人也不好留他,索性走了刘从祁,人数也够。严子善又组着其余人玩,但这边的刘从祁还没走到门口,大门就被猛地推开。

“徐器之呢——!”

来人跨步进来,唇如朱丹,肤如凝脂,双眸敛着淡淡怒气。刘从祁一下认出这是谁,侧身躲开,淡定道:“在里面。”

而屏风后的徐球刚抓了一把好局面,就听见自家夫人来了,忙在屏风后躲起来,一旁的苏赛生见刘从祁离开神色微异。

而严子善则淡定地给袁亭宜倒了杯酒,两人见徐夫人大步进来碰了个杯。苏五娘进来扫了一圈屋里人,蹙眉道:“徐器之那死鬼呢?!”

苏赛生扶额替徐球打掩护,手却指向屏风:“不在这儿。”

“哥,你少给他辩解。”苏三娘假装说了两句,“他整日不是与你们混在一起,还能去哪里?”

随后她就很快找到了躲在屏风后的徐球,揪着他的耳朵站起抓着人就回去。徐球哀嚎却不舍去驳夫人的面,道:“五娘子!五娘子!轻点——!”

苏五娘道:“少给我说这些,你三哥又来信了!”

袁亭宜见局散了也就拍拍严子善,示意自己先行离开,在牵马转过街角时遇见了像是一直在等他的刘从祁。

“你不是走了吗?”袁亭宜瞧着巷中人问道。

雨水滴在墙边的木棚上,汇入砖石缝隙,坑洼处的水光,映出两人身影,刘从祁抱臂倚墙看着他没回话。

袁亭宜微叹一气:“干嘛?”心想他回家还要带侄孙呢。

刘从祁答道:“干!”

袁亭宜:“......”

心里暗骂刘从祁光天化日没个正经,剜他一眼就要牵着马儿离开。

此时,刘从祁笑道:“喝酒去吗?”

一听是喝酒,袁亭宜就拒绝:“不去!每次喝了都屁股疼。”

“你每次都爽得要死,才不信你疼。”刘从祁毫不掩饰地说,上下扫视一圈袁亭宜后,说,“则直,真的不去吗?”

袁亭宜思考着没有答话,刘从祁等得许久都未见他回话,索性钻到他的伞下,看着低声道:“就当是陪陪我,好吗?”

“有什么好陪的?”袁亭宜不耐烦道。

刘从祁面色倏的黯然下来,语气近乎哀求:“我身边只能相信你了,则直。”

雨声冬日中,刘从祁双眼好似红肿,袁亭宜这么多年对刘从祁不是没有感情,骤然听闻此种落寞凄凉的话,心也一下软了,轻声道:“走吧,我侄儿来了长安,带了几坛乌程若下,今晚陪你喝个够。”

刘从祁接过伞和缰绳,与他向魏国公府去。

翌日黄昏时分,刘从祁给身边的袁亭宜盖好被子,小心地抽出被他枕着的手臂,拿过衣架上的锦袍穿上,写了纸条对折好塞在袁亭宜手里才离开。

成王府内,略微昏黄烛火照着林怀治的面庞,他淡淡道:“你身边谁还知道这件事?”

“你、连慈。”刘从祁明显顿了顿,才继续:“苏酬恩。解药就差这么一点,如果额尔达真的有,那这药就成了。”

这两年,刘从祁一直记着古书上的法子,尝试着调出解药,可无奈到最后都差了那么一点。

屋内静谧许久,林怀治倒了碗清茶推给刘从祁,不紧不慢道:“额尔达来京两年,并未过多结交他人,如今骤然提起,怕是边疆生事故。”

“今夏党项大败,吐蕃趁机与回纥联合进军侵扰阿史那莫,意图吞并。”刘从祁道,“数年前,阿史那莫曾向如今的戎狄王借兵。额尔达为戎狄新王旧臣,他此番寻我,想是另有他意,塞外大乱,族人们会拿刀砍向对手。”

说到此处,林怀治再是坐不住起身站起,一个胆大的念头油然而生,他问刘从祁:“迷回天的解药,到底是戎狄王知道,还是曾经的戎狄王室知道,譬如令堂?”

“王室或许都知道,但宜阳公主一定不清楚。”刘从祁正色道,“他是在向我示好?躲在长安暗处观察这么久,他想拿到什么?”

秋雨还在下,林怀治望着帐幔与风轻舞的残影,说:“这么多年我与宜阳公主并未有过几次见面,她深居府中不出,潜心礼佛,与她来往的只有姑母。额尔达当年与她献城归朝,时拜右监门卫将军,后迁左骁卫大将军,此等归降人,升官也太快了。”

林孟则与林嘉笙交好,若额尔达是林孟则一方,他提拔则是林嘉笙在里面助力,最要紧的是,苏赛生这个人一直中立林嘉笙与他们之间。

自知道刘从祁也能试出解药后,林怀治便少了许多接近宜阳公主的想法。一则是宜阳公主不比林嘉笙受宠,两人情谊也不算深,二则林孟则回长安后,鲜少露面,就算是露面也是林嘉笙做东的女眷宴席,他实在插不进去。

他转身问刘从祁:“当年崇德王可有子孙留世?”

刘从祁思忖片刻摇头:“我不清楚,当年王室遭血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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