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外史

孙悟空淡定地扶起一个倒下的桌子，摆好前后左右四条板凳，请师傅坐在首座，自己和两个师弟围着坐下，猪戒连声叫道：“吃饭，吃饭。师父，不是说进庄就有晚饭吃吗？”

陈玄臧道：“饭是自然要吃的，但前提是你得给人家解决一下麻烦，不然咱们不就成了吃白饭的了吗？悟空，你擅长打妖怪，你跟老庄主沟通一下具体事宜。”

孙悟空道：“老庄主，你们今晚大做法事，为了什么？是家中有人过世吗？”

老庄主眼泪涟涟，哭道：“这场法事是为了我的女儿。”

猪戒感到奇怪，问道：“你女儿什么时候去世的？怎么没有见到院子里搭起祭棚，棺椁灵位什么的也没有看到。”

老庄主道：“因为我女儿现在还没死，没死的人怎么会有棺材和灵位？”

沙悟净看不懂了，问道：“那你现在整这一出，是什么意思？是提前进行一次葬礼的彩排吗？”

老庄主道：“远客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是通天河边一处大庄子，方圆百里只有我们这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家都过得富裕殷实。”

孙悟空不解问道：“庄稼人靠天吃饭，有个天灾水患也是难免，难道贵处年年都风调雨顺，没有灾荒？”

老庄主道：“不错，仗着村外十多里地处有一座灵感大王庙，里边庙主灵感大王的庇佑，我这里水旱蝗灾，统统没有。这十多年来仓廪充实，牛羊遍野，家里绸缎满库，旧粮生灰，大家勉强比周围其他地方富余一些。。可是只有一条我们实在是接受不了！”

猪戒道：“这么说来，那个什么灵感大王也算对你们恩泽深厚，那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老庄主急得大哭道：“这个灵感大王给我们带来了财富的同时，我们村子每年都要贡献一对童男童女给他献祭，如果不献祭，那就要闯祸倒大霉了。”

孙悟空道：“这就有点儿可恶了，给你的多，要的也够狠。你们就没有反抗？和他解除这种不平等的契约关系。”

老庄主道：“如果没有这些便利，我们像从前一样穷困，那受苦受罪的就不只是三两家，而是整个庄子的所有人。”

陈玄臧道：“你们认为，每年献祭一对童男女这点损失其实还算是可以接受的？”

老庄主道：“也不是什么接受不接受的问题，是大家没别的办法。日子好过了，多生几个孩子，损失一两个权当夭折了。”

猪戒问道：“既然默认俗成的规矩是这样，老庄主为什么这么伤心？”

老庄主道：“因为今年轮到了我和舍弟两家。”

孙悟空道：“轮到了自己家，才知道肉疼了吗？你家大也大，难道就舍不得花钱买一个孩童代替？”

老庄主道：“谁不舍得钱？就算是千两白银一个，我也愿意出钱买来，可是那个灵感大王法力高深，只要是村里的人家，男丁女孩儿的出生年月，姓名长相他全都知道。买来的孩子在他面前骗不过去不说，骗他的人家当夜就会暴毙而亡，死状凄惨。”

孙悟空问道：“老庄主你家有几个孩童，如果生的多了，就捡一个最愚笨的孩子出来献祭，你看如何？”

老庄主眼泪又下来了，哭道：“老汉姓陈，名叫陈澄，如今年过花甲，只有一个女儿十来岁，小名一秤金。老汉的舍弟名叫陈清，也是老来得子，五十岁才生了个儿子，取名陈关保。如今长到七岁，人事不知就要送给妖怪吃掉。我兄弟二人辛辛苦苦积攒下这偌大的家业，只可惜后继无人，百年之后可怎么办呢。”

陈玄臧道：“有命挣没命花，何苦来哉？”

孙悟空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孩子身上，问道：“小女儿都是叫千金，为何你的女儿叫一秤金呢？”

陈澄道：“老汉前半生穷困潦倒，直到遇到了灵感大王，在他的庇佑下开荒种地，买卖良田，多年后才薄有资财，娶妻生子。有了钱后，我修桥补路，体恤孤寡，布施斋僧，今日花去三两，明日费去五两，等到有女之年，账目上看正好用去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所以小女名叫一秤金。”

“你弟弟家也只有一个儿子吗？”陈玄臧问。

陈澄道：“不错，我兄弟二人加起来一百多岁，时日无多，失去了这一子一女，再想有后那是万万不能。如今厄运降临我家，我们无计可施，只好预先安排一场法事，给可怜的孩子们提前超度一下，以慰藉我们的父子之情。”

陈玄臧道：“要是你请我的徒弟们大吃一顿，我的徒弟们能够为你解决烦恼，别忘了，他们可是一群奇人异士，收拾一个灵感大王是手到擒来。”

“真的吗？如果真能收拾了灵感大王，别说一顿饭，就是十顿、百顿我也请你。再不行，留在庄上我供养圣僧到老。”陈澄激动不已。

“那倒不用，我们还有正事要办，你愿意养我们还不愿意留呢，赶紧上菜吧。”猪戒催促道。

不一会儿管家找来三四十人，拼了三张仙桌在一起，揽锅菜，杂烩菜，个盘子、十六个碗，米饭馒头什么的全都摆了上来，慢慢的三大桌。

猪戒好久没见过这么丰盛的席面了，对沙悟净道：“老沙，我给你先表演一个‘互不相见’。”

沙悟净道：“什么是‘互不相见’？”

猪戒拿起两个馒头一起扔进嘴里，咕咚一声吞下，说：“这两个馒头在我喉咙里没有碰到面，谁也不能挨着谁，所以叫‘互不相见’。爽不爽？”

沙悟净道：“那我也给你来一个绝活，你可别眨眼。”

沙悟净将一屉七个馒头一次抛向空中，张大嘴巴让这些馒头一个接着一个掉进嘴里，准确度上固然精妙，更秒的是他背着双手，随吃随咽，前一个刚进喉咙，下一个掉进嘴里，前后相接，有条不紊，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陈玄臧道：“老沙，你这个是什么名堂？”

沙悟净道：“没有名堂，这是我在流沙河做妖怪的时候，吃饭无聊练着玩儿的。当时是扔鱼扔螃蟹吃，现在扔馒头，难度已经降低了很多。”

陈玄臧道：“你这个可以起个名字叫‘鱼贯而入’。悟空，你不打算表演个节目让为师开开心吗？”

孙悟空端着一碗米饭，不住地将鸡腿、鸭掌、野兔肉往米饭上堆，堆得像一座摇摇欲坠的九层宝塔。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退到旁边的太师椅边，蹲在太师椅上说：“都有绝活是吧，你们吃你们的，老孙习惯了把菜铺在米饭上蹲着吃，这样吃着香。”

陈玄臧笑道：“你这个泼猴，吃个饭而已，搞得自己跟托塔天王一样。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帮陈老汉解决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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