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修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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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保障向婵筑基的用度，众兄弟倾尽所有，也只是筹措到六百符钱，尚不足还清一年的债务。但这些钱财，已经是向氏门庭数十年的积累了，散修的日子向来生死无常，所以大多都崇尚及时行乐，很少有积累财富的心思，临了能有六百符钱应急，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众人十数月后再聚，前嫌尽释，虽然现如今为钱财所累，倒也没有愁眉苦脸，兄弟几人都是豪阔的人物，林慎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抱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心理，浑没有什么惧怕，反转来倒是慰劳起了朱皖，关心他是否在胡家受到了什么过分的委屈。

众人言语既已打开，向婵也在其中插科打诨，不多时已经担忧尽去，只剩下了言笑晏晏。各人出谋划策，纷纷做着谋划，以面对眼前难关。

田涓说道：“据我所知，胡家的势力远不止于外门，在内门中也是颇有分量。胡家有一个弟子唤作胡守成，很有些天分，在如今的唯识宗内门弟子中，位列前三，已经跨过了鱼龙之变，有第五层次的修为了。我们在唯识宗中也没什么根基，如今开罪于胡家，处处都要防患于未然，才可免于灾厄。依我看，这宁神阁还是不要再住下去了，若是那胡守成当真要在内门中做什么手脚，宁神阁偏居一隅，很有可能不动声息就着了他的道。如此一来，还不如扎根在外门之中，那里虽然三教九流，但却人多眼杂，只要我们小心些，倒可以保住安泰。”

陈琦不住颌首，笑道：“田老二入了宗门，考虑问题都能面面俱到了，可喜可贺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外门中弟子众多，胡家为什么一定要与你为难，非要讹诈你三千符钱。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当真欠下了这笔巨款。”

田涓想到这事，不禁又有些迷惑而且愤愤然，说道：“胡家就如同疯狗一般，我刚入外门不久，他们就找各种由头寻上我了，处处为难，打探我的虚实。后来在化乐天秘境历练时，我得了一番机缘，胡家的人见宝起意，却被我伤了，毁了随身的法宝，那人出了化乐天秘境之后，便在外门中四处宣扬，说我夺了他胡家的一件上品法宝，并将之损毁，念在同修的份上，只折价三千符钱赔偿。待我历练完成返回外门时，这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我已经是百口莫辩了，我害怕这些恩怨牵连到你们，一心只想韬光养晦，只是东躲西藏，苦心潜修，没想到最终还是将众位兄弟卷了进来。”

向婵呵呵笑着，拉住田涓，劝慰道：“田二伯，宝儿这么小，都感觉到了这事情处处透着蹊跷，并不是一场能躲过去的灾厄。爹爹常常告诉宝儿，男儿生在世间，当无所畏惧。胡家欺负我们，宝儿就努力修行，快快长大，以后也欺负他们，不过就是一报还一报，我才不怕呢！”

林慎见向婵这般懂事，不觉会心的微笑，说道：“既然宁神阁不能久呆，今日便搬了吧，我们早就住得厌倦了，还不如到外门中去，兄弟日日聚在一起，那才是海阔天空。我们这些微末散修，本就生于三教九流，如今又归于三教九流，岂不是如鱼得水。”

向屠受伤颇重，一直躺在床榻之上，此时听闻要搬走，也勉力爬了起来，说道：“兄弟们早已受够了拘束，去了外门也好。只是三千五百符钱，终究是笔巨款，却要想些办法解决。听说外门之中自成规矩，与整个唯识宗都是大异其趣，里面茶肆酒楼，种种市集林立，倒也不用担心没有筹措钱财的所在。”

众人既已计定，当下就不再迟疑。稍做了一番收拾，与看护宁神阁别院的弟子做了些交代，便随着田涓一同去了外门。

唯识宗外门包含的地域广阔，从五雷仙山脚下发散出去，又向上一直蔓延到山腰，蜿蜒起伏，囊括了数十万亩。在这堪称广大的面积上，由于众多别派修士的涌入，外门中恪守了无数年月的规矩，也是稍有破除，使得此处所在别有天地，沾染了一些世俗的气息，成了一个古怪的世界。

正式拜入了唯识宗的外门弟子，自然是一律要遵守清规戒律的。他们的住所，自然也就远离了别派修士的聚集地，在更靠近内门的山腰处。只不过外门弟子所需受持的戒律不如内门弟子森严，倒也并没有禁止外门弟子与别派修士沾染。

田涓既已决定偿还三千五百符钱，也就不会继续藏头露尾，索性领着众人到了山脚下的一处集市中租了个叫做怡情小筑的别院，众兄弟聚在一起，倒也欢愉。

这怡情小筑所在的市集却并不是胡家所有，而是属于卢家的产业。卢家在外门之中也是颇有权势，而且行事公道，广结好友，虽不曾与胡家交恶，但也并不是一丘之貉。

众人住在怡情小筑后，一心只想怎么聚敛钱财。除却了向屠与向婵父子之外，其余人都去市集中谋取了一份营生，尽力的存储些积蓄。

向婵是由于年龄尚幼，又正在筑基，所以不宜被这些俗事所扰，而向屠却是因为新伤引发了旧疾，身体每况愈下，连日来阴神委顿，似欲消散一般，只得留在家中试图稳定伤势，父子二人一同留下，倒也能相互照应。

向屠尝试稳定阴神，不过是忙碌了半月余，见情势始终不见好转，也就不再努力了。此时他已是深知自己天命已尽，绝难挽回，因此索性隐瞒着众人，仍如往常一般开开心心，暗地里却将精力与心血都赋予在了改动【养真归吾篇】之中，只盼着能将这残篇尽力补充得完备些，让向婵今后的修真之路，能有一个初始的指导。不至于再像他自己一般，处处都要盲人摸象，稍有不慎就走火入魔，遗恨无穷。

这样的景况一直持续了两年有余，在向婵约莫四岁的时候，向屠的阴神已经近乎消散殆尽，整个人形容枯槁，生机似存似断，卧病在床榻之上，再难起身了。

这一日，向屠感觉自己胸中发闷，连呼吸都已经开始困难，明白寿元将近，于是将众人都唤到了榻前。

“宝儿，为父就要去了。真是舍不得你啊！”向屠颤抖着抚摸着向婵的头顶，说道：“我这一生，最得意的事就是有子如你，而最遗憾的事，就是不能亲眼看到我儿笑傲南赡部洲，为向氏门庭的诸多叔伯报仇雪恨，屠尽七宗修士，剐了林无咎那贼厮。”

向屠说到这里，胸腔中不住嚯嚯的喘着粗气，他紧紧抓住向婵的手，激动的说道：“你定要记住自己在定军山中的誓言，屠杀林无咎满门，鸡犬不留……鸡犬不留！”

说到鸡犬不留时，向屠面容狰狞，已经是在嘶声咆哮，唾液四溅。

向婵连连颌首，不住的垂泪，说道：“孩儿记得。此生若不亲手斩杀林无咎满门，誓不为人。”

“好……好。”向屠连声道好，从怀中抖抖索索的摸出一块玉简，递交给向婵，说道：“这便是父亲得到的一点微末道统，【养真归吾篇】。就尽数传承给你了……慎妹，诸位兄弟，宝儿就交托给你们了。”

众人齐齐点头。向屠松开了紧抓向婵的手，安详的躺在榻上，纵声长笑，连连说道：恨不能见我儿纵横天下。如此反复三遍，突然呼吸全止，生机断绝，溘然长逝了。

向婵呆立在榻前，喃喃自语，手中抓住那枚玉简，神情呆滞，似是没有了神智一般，唯有涕泪四流。

向屠故去之后，向婵整个人如同中了疯魔一般，整日里就只知修行，捧着那块记录【养真归吾篇】的玉简参悟，他已经四岁多了，但是时至今日，筑基的功夫仍旧没有修炼到顶峰。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若是依照他每日里修行的感觉，应该早在不到三岁的时候，就可以完成筑基的功夫。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虽然对【养真归吾篇】改动颇多，但这两年多修行下来，却并没有出任何纰漏。问题断然不会是出在这里。”向婵心中暗暗思忖道：“记得两年前，我自己清晰的感觉到就要完成筑基的功夫，但是那天夜里我噩梦频频，总是觉得有人在翻动我的身子，自那日之后，每隔三五个月就会有这么一次。莫非这种感觉不是梦境，竟是当真有人在我的身上动了手脚。”

向婵想到这里，只觉得豁然开朗，咬牙切齿的低语道：“父亲对我寄予厚望，我怎能裹足不前。如果当真有人对我暗地里动了手脚，无论此人是谁，或者出于何种目的，都是我生死大敌。按照时间估摸，或是今夜，或是明晚，那人又该当来了。”

向婵冷冷一笑，在左袖中暗暗藏了一柄短剑，平心静气的躺在床榻上，想道：“真假如何，一试便知。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我。”

夜渐深沉，怡情小筑中早已是万籁俱寂，向婵屏息静神，做着假寐的神态，却暗暗将感官的感知能力激发到最大，探知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就在这时，卧房外的长廊上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听那声音持续下来的方向，正是往他的卧房来的。

“贼人，待你多时了！”向婵暗暗想道，侧过身来，将左袖中的短剑更好的遮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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