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

凌晨四点多的武汉街头很冷，好在周行里面穿着保暖衣，中间是羽绒服，外面还套了军大衣，三层防护之下，才感觉暖和一点。

这时汉正街还没营业，街上漆黑一片，一个人也没有。

周行蹲在街道的一角，就这样等。

今天是第三次穿越，前天第二次穿越也是这样，凌晨四点多趁天黑过来，没办法，天亮人就多了，被人看见穿越就不好了。

等到五点多，天逐渐亮了。

到六点多，逐渐有人出门过早，但汉正街依然没有营业。

七点多，汉正街苏醒，个体户们逐渐开始摆摊营业，八点多后逐渐有顾客过来，个体户们开始叫卖，顾客开始挑选，双方讨价还价。

汉正街逐渐热闹起来。

这时，周行骑着人力三轮车出发，去上次吴建军摆的摊。

到了地方，车停下，吴建军赫然在这。

看到他，吴建军激动坏了：“兄弟，我昨天就在等你，你今天终于来了。”

“你前天就卖完了？”

吴建军摇头：“我找了人，昨天才卖完。”

他说完，看到三轮车上装了这么多，顿时一喜：“今天带了多少货过来？”

“五千个，能不能吃得下？一千三百五十块。”

吴建军眼珠一转，一张脸变成苦瓜，抱怨道：“我就卖了三百元，只赚到三十块钱利润，一千三百五？你让我上哪找？”

他在说谎，一个打火机，他按照五毛钱一个全卖了，买了五百块，赚了两百三。

但就算多赚了两百块，离一千三百五还差很远。

周行懒得再找别人，吴建军吃不下，他也有些烦，转念一想，顿时有了主意：“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规矩不能改，不过咱换一种交易方式。”

“怎么换？”吴建军眼前一亮。

“我在收邮票，这样吧，你拿邮票跟我换打火机。”

吴建军有些疑惑：“邮票？”

“就是邮票，建国以来邮电部发行的所有邮票，普通的一块钱一张，珍稀的两百块一张，比如文哥邮票井冈山大蓝天、全国山河一片红、全面胜利万岁和黑题词。”

吴建军没玩过邮票，不了解，但也觉得一块钱一张有的赚，至于珍稀的两百块钱一张，这真值那么多钱？

不过不管了，机会来了就得抓住。

“行，就拿邮票换，就按你说的来，不过你还是把要求详细写下来，我怕搞错了。”吴建军找来一支钢笔和一本笔记本。

周行点头，旋即在纸上写下十二种邮票，包括纪念邮票、特种邮票、文哥邮票，还有编号邮票、J字邮票、T字邮票、普通邮票，和改值邮票、欠资邮票、航空邮票、军用邮票、包裹邮票。

下来他又写比较珍稀的，前面四个写完，又写清代发行的大龙邮、红印花二大珍邮，民国发行的临时中立、宫门倒印、歪头新省、暂作贰分倒盖四大珍邮，新中国发行的纪94梅兰芳无齿邮、纪92蔡伦错版邮、特62京剧脸谱、特15放光芒，和纪20苏联十月革命、纪54世界学生代表大会等十大珍邮。

“就这些。”周行写完，合上笔帽，把纸递过去：“能找多少就买多少，但不要重复的。”

吴建军拿过一看，也没多想，直接答应：“行。”

邮票的事情说完，下来就该打火机了，周行本来打算一次交易的，但鉴于吴建军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卖一部分给他：“你只有三百块，本来应该拿1111个打火机，不过我便宜你了，这次拿一千两百个吧。”

“谁说我只有三百？”吴建军不乐意了，啪一声，甩出一沓钞票。

“看好了，这是五百块。”

“五百块？也行，按两毛七一个算，本来应该拿1851个，我便宜你了，就拿两千个吧。”周行卖出去一小半，这趟也不算亏。

吴建军苦着一张脸：“兄弟，你不能这样，钱都给你了，我拿什么收邮票？”

“也是。”

周行点头：“那这样吧，打火机我带回去，钱你去收邮票，过几天你收到邮票，咱们再交易。”

吴建军不乐意：“我收了邮票，你要是不来，我岂不是砸手里了？”

“那你说怎么办？”

吴建军眼珠一转：“打火机就放我这，我一边卖打火机，一边给你收邮票，卖完打火机收到邮票，咱们再结账，行不？”

周行乐了：“你要是耍赖怎么办？”

吴建军一听顿时急了：“兄弟，你去附近打听一下，我吴建军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骗过人，我做生意，讲究的就一个诚信，这人要是耍赖，没了好名声，生意可就没法做了，在汉正街怎么立足？”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和你又不熟。”

吴建军没辙了：“那你说怎么办？”

“你家在哪？”

“汉阳毛纺厂家属院，怎么问这个？”

“去你家。”

吴建军恍然大悟：“行，就去我家，我带路。”

翻身上车，骑着自行车，吴建军就出发了，周行骑着三轮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出了汉正街，拐到汉江边上又过桥，来到汉阳这继续走。

路上，吴建军打探消息：“兄弟，你哪人啊？”

“本地人。”

周行家在东西湖，79年的时候，东西湖还属于汉阳县。

“本地哪的？汉阳的？”

“问那么多干嘛？”周行不想说那么细，这个时代，他一没有身份，二没有户籍，作为黑人黑户，根本经不起调查。

“问清楚了，卖完打火机收到邮票，我好去找你啊！”

“不用，我会来找你。”

“也行，那兄弟，你叫什么？”碰了个钉子，吴建军也不失望，继续打探底细：“我叫吴建军，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吴，八一建军的建军。”

“我叫周行，周吴郑王的周，行动的行。”

说话间，不一会儿，就到目的地，吴建军指着一楼的房间：“我家就在这，三号楼105，我爸妈都是毛纺厂的工人，我哥在北京上大学，我妹在上高中。”

“你怎么没上学？”

吴建军走到房门跟前，拿出钥匙开门：“我脑子笨，没考上大学，就不念了。”

三轮车停外面，周行跟着进去，打量着房间。

房子不大，也就五十来平，布置简单朴实，倒是挺温馨的，只是家里没有人。

吴建军找了个搪瓷缸子，拿热水壶倒了一杯开水。

“你先坐，喝杯水。”

“行。”周行坐在沙发上，但没喝水。

吴建军在对面坐下，看他还带着墨镜口罩，不免奇怪：“你怎么还戴这个？”

“长得丑，怕吓到人，就不摘了。”

吴建军一百个不信，不过不好勉强，就继续打探消息：“我以前摆摊，都是从国营工厂拿货，你这打火机，我还是第一次见，哪个厂子的？”

“南边的。”

“南边？”吴建军眨了下眼睛：“哪个南边？南边有这样的厂子？”

“深圳，华为技术。”

“哦！”吴建军表示懂了，深圳知道，今年七月份成立的特区嘛，但华为技术没听过，不过依然感慨不已：“这特区就是好啊！”

“是挺好！”

聊着没营养的废话，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中午了。

这时，吴建军的家人陆续到来，先是上高中的妹妹吴倩，小姑娘年纪不大，就是个黄毛丫头，看到周行也不觉得意外，显然吴建军经常带人过来。

“倩倩，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合作伙伴，周行。”吴建军腆着脸笑。

“嗯。”

小姑娘点头，表示知道，看周行一眼，也不说话，扔下书包，直接钻进厨房，去做饭了。

“她脾气就这样，别见怪。”吴建军陪笑。

“没事。”

周行摇头：“五千个打火机都留下，你写张欠条吧，我要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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